如荼如火的盛夏,火熱的驕陽熱辣辣的烘烤著一切,空氣中除了烘悶的熱氣,連絲細小的風絲兒也沒有。
這樣的酷暑,人們恨不得找個樹蔭喝上三大碗冰茶好好的涼快涼快,若不是有要緊的事,誰會犯傻沒事折騰自己趕路。
正當午的空兒,一片寂靜,昏懨懨的守門兵爺歪頭耷腦的瞥了瞥兩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擺擺手示意他們快點進去,別耽誤自己打盹。
聞南止不住心中的激動,挑開簾子回望了城門一眼,「小姐,我們終于回來了」
看看一臉蒼白清瘦的小姐,不由的眼角濕潤,「小姐,你受苦了」
芙子墨順著聞南的手看向車外,恍然如夢,這就是錦州,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寂靜有序的小城,熟悉的街道,一磚一瓦都沒有變,仿佛她離開的這一年不過是一場荒誕的夢,夢醒了,她還是她,十六歲,爹娘過世了,大哥失蹤了,她無所依靠
一個月前,她捧著休書出了顏府,皇帝的聖旨飛馬而來,革了她一品誥命的頭餃,賜威遠侯與閔紀珠大婚,同時楊明輝入皇牒封為明王,慶王爺改名楊昊立,封為異姓慶王。
大哥滿臉痛惜的抱住她,「為了大哥,留在我身邊吧我需要你」
她搖頭輕語,「總以為憑著自己的韌勁可以為爹爹洗冤,可以改變一些人和事,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可是,經歷了才知道,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權勢前,自己真的很渺小,卑微的如螻蟻子墨幫不了任何人大哥,我沒有權利讓你改變自己的選擇,但是如若有一天你……請你放過他」
大哥是了解她的,神色復雜的看了她許久,終于嘆息點頭,卻不顧她的反對,將貼身的勁風和雷霆撥給了她,兩人均是身形英挺,內斂冷面,即使她不會看人,也知道必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否則,他們這一路就不是簡單的有驚無險了。就她知道的,皇上至少派了四撥殺手,所以,他們才會馬不停蹄的趕路。
大哥派了很多侍衛一路護送至錦州境內才放心撤回,自曲州以南,都是大哥的勢力,所以大哥同意她離開燕京,但是只能往曲州以南行,她還是選擇了回錦州。
「小姐,我們住哪里?還有他們」聞南小聲的問道,又指了指後面的馬車。
雷霆趕車,勁風半路上忽然消失了,可是後面車上的那三位卻是怎麼打發,就是冷著一張臉,悶聲不語。
老宅被封了,老管家告老還鄉,除了留在燕京看守碧水山莊的郭媽媽萍兒他們,其他人早散了,她們又回來的匆忙,一時間連個落腳的地兒也沒有。
「要不我們先住店吧,明天再好好的留意有沒有安靜的院子?」聞南模模身上的小包,走的時候,大少爺給了不少銀票,買個舒適的宅子不是問題。
也只能這樣了芙子墨正要點頭,卻見勁風忽然冒了出來,「小姐,城外百里有個錦家莊,屬下已經布置好了」
芙子墨大感意外,錦家莊在城外,是個幽靜偏僻的小村莊,村子四周環著水,村上的人只有大節氣才進城,平時很少外出,一般都是自給自足,對于目前她的處境來說,真的是太適合了。
「好」芙子墨點頭,聞南正欲放下簾子,忽然驚呼,「小姐,那不是藍少爺麼?」
芙子墨尋目看過去,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迎面而來,一襲湛藍的身影,隨著馬的律動衣袂翩飛,在這個幽靜的悶熱晌午說不出的清逸月兌俗。
那馬從她們車旁疾馳而過,因為聞南的驚呼,馬上的人忍不住回身望了一眼。
「芙姑娘」藍慕之急忙勒住馬韁,將馬兒掉頭,詫異的看著他們,又看了眼勁風、雷霆。
「藍公子,告辭」芙子墨點點頭,態度疏離,沒有打算多談的意思,他們本就不熟
聞南放下簾子,勁風跳上車頭,雷霆毫不客氣的鞭子一甩,車子調轉往城外駛去。
「芙姑娘」身後藍慕之的聲音傳來,雷霆將車子駛的更急了。
「奇怪,藍公子怎麼會在這里?」聞南看了看依然在馬上錯愕看著她們的藍慕之。
胃中不舒服的感覺襲來,芙子墨微微歪著身子躺下,沉思不語。
見小姐皺眉,香杏一驚,「夫人,要不要請扁大夫過來?」
離開顏府,她唯一的要求是將香杏帶出來,整個顏府的人,也只有香杏待她最真。
芙子墨搖搖頭,後面車上的三人,想想都讓她頭疼
輕輕的撫上月復部,那里有微微的小動,芙子墨心中一痛。
已經遠離了燕京,遠離了他的視線,可是扁暮和贊菱明明是他的人,卻偏偏跟著她。
扁暮的理由是︰我是幫凶,已經對不起侯爺了,更不能讓你和孩子有個閃失,否則我萬死難辭其咎
贊菱面無表情的瞪著她,扁暮是我的未婚夫,他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芙子墨無語,雖然贊菱曾經毫不留情面的諷刺過她,可是對這個敢作敢為的姑娘,她真的討厭不起來。
還有那個一聲不吭趕車的倔強冷沉少年,任由她趕斥,卓谷就只有一句,「我的命是小姐救的,就是小姐的人」
她已經知道了卓谷的苦衷,卓谷的娘是崔夫人的遠房表妹,因為家里兄弟犯了事來求崔尚書,沒想到一進城就病倒了,崔巧巧心思一動,一方面接他娘入府穩住他們父子,一方面利用他爹去陷害戚夫人。
並以他娘為威脅,讓卓谷在街上幾次偶遇了芙子墨,目的就是混到她的身邊,取得她的信任,暗中觀察她和顏薄雲的一切,及時向崔巧巧匯報可是芙子墨為卓谷擋下那一棍徹底震撼了這個冰冷的少年,他終于和崔巧巧翻臉,也終于知道了他娘早已病死,一切都是崔巧巧的陰謀。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因為悶熱,香杏將簾子挑開一條縫通風,看著眼神清澈,一心一意趕車的卓谷,芙子墨心中感嘆,若不是突遭變故,這樣一個清俊的少年將來必有一番成就,有時候,人不得不認命
勁風、雷霆、聞南、香杏、扁暮、贊菱、卓谷加上自己一共八人,進村的時候已近傍晚。
雖然他們已經盡量低調了,也悉數換上了樸素的農家棉布衣衫,可是錦家莊實在是個淳樸閉塞的地方,兩輛馬車進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樸衣素裙的小媳婦大姑娘見了趕車的勁風雷霆和卓谷,立刻紅雲朵朵,忍著嬌羞扎堆在一起不停的偷瞄。
也難怪,村上一個個都是曬的黝黑的漢子,哪見過他們這種英俊魁梧不凡的男子,當然,瞄卓谷的都是十四五歲的青澀小姑娘。
馬車在一處小荷塘左拐,直接進了一個院子,很普通,簡單的小木門,東西房各兩間,正房三間,廚房就在大門隔壁,院里有一口井,兩棵高大的梧桐樹,遮住了大半個院子,一片樹蔭,看起來極為清涼。
他們是西邊最後一家,東邊牆角還連著一家,格局跟這院差不多。
質樸清幽的農家小院,處處散發著濃郁的鄉土氣息,清新舒暢,芙子墨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里。
「姑娘,你們是老李頭的親戚吧?」一個穿著藍底碎花棉布衫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手里拎了兩條活蹦亂跳的魚,身後跟著一個皮膚微黑的十五六歲的大眼姑娘,也是碎花小裙,細看,肩膀上打了兩個補丁。
芙子墨已經听勁風說了,這是他一個遠房的表舅的院子,表舅是光棍,兩年前過世了,這院子一直空著,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啊,這位嬸子怎麼稱呼?」香杏立刻笑著迎上來,聞南已經扶著芙子墨進屋。
「我是隔壁的汪婆子我們這村西頭人家本來就少,攏共就這麼十幾家,老李頭過世,我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下好了,你們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可熱鬧了瞧,一個個俊俏的都跟從年畫里走出來的似的」汪婆子邊說邊看忙著搬行李的勁風和雷霆,待看到卓谷,眼楮一亮,又看看自家閨女,樂呵呵的笑了。
「前面的魚塘原是和老李頭一起包*的,這魚,是菊花她二哥親自下去抓的,正鮮著呢,給你們嘗嘗鮮」
恰巧扁暮挑簾子下車,青色的長衫映著他清冷俊秀的臉一下子恍花了汪婆子的眼楮,她遞魚的手抖了抖,眼楮更亮了,臉上笑成一朵花,「菊花,快去叫你大姐再送兩條魚來,他們人多,兩條準不夠」
菊花看了卓谷一眼,臉一紅,飛快的去了,汪婆子又在身後大嗓門的喊,「還有家里的蓮子,剛采的,讓你三哥送些過來給幾位姐姐嘗嘗鮮」
這也太熱情了吧香杏干笑兩聲,遞給汪婆子一個小紙包,「不用了汪嬸,我們姐弟兄嫂幾人剛來,一切都得打理,改天再請汪嬸來坐坐這是玫瑰酥,拿給菊花妹妹嘗嘗吧」
贊菱和扁暮是大哥大嫂,勁風、雷霆是二哥三哥,卓谷是小弟,夫人和聞南是大嫂贊菱的娘家嫂嫂和貼身丫頭,這是進村時他們編好的說辭。
汪嬸看了看一院子的俊男美女,咂咂嘴戀戀不舍的走了。
香杏頭大,回頭對聞南苦笑,希望汪嬸家不要有三五個兒子,七八個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