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子墨挑簾看了一眼崔府。
高大的紅磚青瓦,威嚴的府門,楣上懸了兩個綠色的門對,門下立著兩個刻了圖案的大理石門當,這些都是官位的象征,也代表門當戶對的意思,這兩個在景家是沒有的,景家不是官宦人家。
二林下了車,跑上青石台階,拉響了門環。
片刻「吱嘎」一聲,露出個年輕的腦袋,「干什麼的?」
二林急忙說道︰「我家小姐芙子墨特來拜見夫人、小姐,麻煩小哥辛苦一下給通傳一聲!」說著機警的遞上了兩貫錢。
小廝在手里掂量兩下,瞥了一眼二林身後的馬車,「等著吧!」
「吱嘎」門又合上了。
听北在車里氣的直哼哼,「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的奴才,瞅瞅他這德行!想當初我們老爺在世的時候,小泉子就沒像他這德行……」
听北還要繼續說下去,看到小姐臉色不好,立刻噤聲。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吱嘎」一聲,還是那顆腦袋,「我家夫人、小姐不在府上,明個再來吧!」
二林將車調頭,迎面一輛四人官轎緩步而來。
正欲關門的小廝立刻恭迎出來,對著官轎殷道︰「恭迎老爺回府,剛剛夫人、小姐還在叨念老爺 !」
芙子墨的心登時就咯 一下,微微挑起一絲縫隙,一個暗紅三品官服,身材略微瘦小,蓄了兩撇胡子的五十多歲男人正是刑部尚書崔言明,只是比記憶里更多了份得意與世故。
「小姐,你听小廝這話,分明是沒給我們傳報!」听北很是氣憤。
「二林,回去吧!」芙子墨輕聲對怔住的二林說道。
放下簾子,芙子墨抿嘴自嘲的一笑,未必是小廝不報,更多的是崔夫人和崔小姐不願意輕易的見她吧?
三品大員的夫人、小姐豈是一個小老百姓求見一聲,就能見的,否則也太掉價了!
這本在意料之中,相較于听北的不忿,芙子墨看的很淡,這不過是這些官家夫人小姐的通病,待到虛榮和優越感得到了滿足,自會見她的!
車子行到鬧市口的時候,「閃開!快閃開!」
一個聲音驟然響起,隨即傳來鞭子脆響,「 啪」一聲,似乎要將空氣劃開,震的人耳鼓嗡嗡作響。
二林急急將車子靠向左邊,堪堪躲過後面疾馳而來的高頭大馬。
听北是個坐不住的,憑聲斷定剛剛這一鞭子透了十足的內力,一般人絕計甩不出這份力道,心下十分好奇,嘩啦將簾子一挑尋聲望去……
可,待看清前面疾馳而去的身形,眼里的崇拜瞬間變為激動,單手撐車「蹭」的一聲躍下,「好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說話間听北雙腿生風,飛一般遠去,快到芙子墨來不及阻止,二林當下就瞪大了雙目,仿佛不認識听北一般。
上次因為雨天,路上行人稀少,馬兒跑起來毫無阻力,不待听北追去,人馬蹤跡全無,那人輕易的跑開了。
可是,今天不同,天氣晴好,路上行人、車輛熙熙攘攘,雖然馬上的年輕人不時的揮動手中的金黃短鞭,吆五喝六,可是馬兒的速度明顯的慢了不少。
听北追的並不費力,幾個箭步,她身子一提,就抓住了年輕人的青襟短衫,「小子,你給我停下來!」
馬背上的年輕人頗為詫異的看向听北,「你是誰?快放手,我有急事!」
听北怎麼可能放手,她腳下生風,一個翻身就騎到了馬背上,緊緊的揪住身前的年輕人,「有急事就可以目中無人,橫沖直撞的,快點賠我們小姐的損失,二百兩!」
「胡鬧!快點下去!耽誤了大事讓你掉腦袋!」年輕人臉色一片漲紅,揮手就向听北劈去。
听北一听氣更大了,「呦喂,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撞了人還這麼橫!我現在就讓你掉腦袋!」
眨眼兩人就在馬背上扭打起來,馬兒並未因為背上兩人的火拼停下腳步,一路風風火火跑過,引來無數人駐足。
「看啊!那兩個人瘋了!」
「啊!怎麼回事?誰家的姑娘這麼厲害,敢在馬背上和相公廝打!」
「快看啊,快看啊!」
……
一路行來,說什麼的都有,兩人一馬儼然成了南北正街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馬兒跑過周記門前。
聞南恰好出門,看到馬背上你撕我掐的一男一女,正要驚嘆,驀然就血色全無。
「听北!快下來!」她急急忙喊出聲,驚的都快哭出聲來了。
遠遠的向後望去,沒有小姐的影子,卻有一條長長的隊伍,蝶戀花般的緊緊追著馬兒看熱鬧,竟有許多人鼓掌喝彩,叫好聲不絕于耳。
正在景氏酒樓二樓雅間喝酒小聚的花思奕听到樓下吵雜異常,一推窗戶探出頭,正好看到馬背上龍騰虎躍的兩個身影,倒吸一口氣︰「大哥,快看,有耍猴的!」
四人伸頭向下看去,從上而下的角度望去,場面壯觀又驚心,忽然一個尖叫聲傳來,「听北!快下來!」
花思奕登時就笑出聲來,「哈!三哥,是你那棄婦的丫鬟!這酒今個不喝啦,我們去瞧猴戲!」說著就奔下了樓。
景文昔沉眼仔細望去,一向穩重的聞南正左轉右轉的手足無措,卻不見她們小姐的影子,而馬背上的听北顯然越戰越勇,雙手正死死的扣住那男子的腰,勢要將他擒下。
藍慕之看了景文昔一眼,緊隨花思奕身後就下了樓。
一襲白衣精繡數株寒梅俏枝的梅映雪擰眉看著馬背上翻滾下來的兩人,對景文昔說道︰「三弟,他們進了賽仙閣,我先失陪了!」說著一撂衣襟,如寒梅落雪,直接從二樓窗戶飄了下去。
景文昔沉著臉走進了賽仙閣,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進去,進去後,他立刻就後悔了,自從有了雅玉,賽仙閣他可是從來也沒再進去過。
正想退出去,迎面走來一個縴細的身影,腳步不急不緩,面容沉靜,可是她的手攥的緊緊的。
景文昔正思量著要不要點個頭,也算打了招呼,可是眼前的女子根本就沒有理睬他,目不斜視,徑直擦肩而過,直進內堂。
景文昔不自覺的就轉回了身子,跟在芙子墨身後也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