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薄雲額頭青筋暴起,捂著肚子一個箭步沖向恭房,幾番接連不斷的百米沖刺後,他忍無可忍,坐在恭桶上咬牙切齒道︰「去現在就去將那個死女人給我抓來」
是的,她不敢下毒,可是她卻敢下巴豆又被陰了這個女人倒底是豬腦子還是真不怕死?他真的要重新判斷了
線娘將芙子墨由角門送出,二林急忙迎了上來,看小姐一臉的平淡沉穩,懸著的心方落定,「小姐,請上車」說著將車簾子挑起。
在線娘的注視下,神態自若的上了車,下了簾子,車子 轆轆駛出了好一段距離,芙子墨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將緊繃的神經和僵硬的身子松緩下來。
此刻她的感覺就像躺在岸上快被曬干的魚忽然重回了水中,就像長時間缺氧的人忽然接上了氧氣筒。
是的,在那個城府如海的太夫人面前,她就是那種缺氧的感覺,仿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眼神如鷹,威嚴如山,心思百轉,話里字字句句深意重重……
線娘目視面前的馬車不疾不徐的駛遠了,怔忪了片刻,才轉身入內直接去了太夫人的「禧園」。
在禧園和惠園的交叉路徑上,一個瘦高的女人正疾步而來,老遠的剎車聲就響起,「喲,是線嬤嬤呀」待走近了,神叨叨的貼著線娘的耳邊問道︰「太夫人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女人?」
線娘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些許,掠過呂姨娘凸起的顴骨,飛快的瞥過一抹譏屑,笑道︰「是呂姨娘呀老奴還要趕著給太夫人回話去呂姨娘慢走啊」竟似呂姨娘的話做耳邊風。
「呸老奴才,給個臉子還喘上天了」呂姨娘輕罵了一聲,可是那剎車嗓子發出的聲音還是清晰的灌進了線娘的耳朵。
線娘如耳背般穩步離去,只是唇角的譏屑更濃了,長著豬腦子,三年也下不了一個蛋的蠢貨,偏偏沒有自知之明的到處咧咧,也難怪爺直接將她當空氣。
正在月復罵的線娘沒有留意就來到了質園的路口處,質園住的是圓臉大眼的謝姨娘。
「線嬤嬤好」謝姨娘正由質園出來。
侯府除了若干空閑的院落,還有四個極為雅致的園子,分別為慧園、質園、蘭園、心園。
顏薄雲還沒娶正妻,只有三個妾室,按過門的順序,呂姨娘住慧園,謝姨娘住質園,姜姨娘住蘭園,心園正空著。
所有的下人都在注視著心園,猜測著這第四個姨娘花落誰家,特別是府上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一個賽一個的貌美如花,早有幾個拔尖不安分的打著太夫人的幌子,有事無事的在侯爺面前晃上一遭,那心思瞎子都看得出來。
線娘卻是暗自撇嘴,瞅著太夫人的意思,還指不定有沒有四姨娘呢,侯爺的正妻之位可是懸了太久,再說,即以貴為侯爺,高門顯戶,為了顯示對嫡妻的重視,哪有嫡妻未過門,小妾就生孩子的理兒
所以,謝姨娘前段時間的滑胎,歪打正著的解決了太夫人的一樁心結。
謝姨娘正轉上去禧園的路,打眼看到神色匆匆的線娘,恬靜的立在一旁打了個招呼。
線娘恍然回神,一看是謝姨娘,立刻半躬了身子見禮,眉眼里全是笑意,「姨娘這是去哪里?」
謝姨娘輕笑道︰「去給太夫人請安,怕去早了打擾太夫人,所以去的有些晚了吧?。」
這是一個問句,若是呂姨娘問出來,線娘會立刻不陰不陽的敷衍而過,可是謝姨娘素日來溫婉得體,恬淡乖巧,常常靜靜的伺候在太夫人身側,深得太夫人喜歡,最主要的,謝姨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入府兩年來一直規規矩矩,不嚼舌,不好奇,更不爭風吃醋,而且,一直是她很悉心的照顧小少爺。
看著圓潤如脂,明眉大眼,身材豐滿,胸豐臀翹的謝姨娘,線娘滿意的點點頭,瞧這身子骨,天生就是個養孩子的女人,只可惜前不久剛懷上的身子,竟蹊蹺的滑胎了,下人都道是呂姨娘下的手,饒是這樣,謝姨娘也只是傷心了許久,沒有和呂姨娘生分半分,這份氣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想到這里,線娘的笑意更濃,挽著謝姨娘的手,親熱的並肩而行,「不晚,不晚,這會子去正是時候」
謝姨娘便笑著點頭,相挽前去。
兩人來到禧園,姜姨娘已經到了,不知說了什麼,正引的太夫人抿嘴而笑,氛圍似乎極好。
謝姨娘瞥了一眼笑的花枝亂顫的姜姨娘,一抹不知名的情緒飛過,垂目進了花廳,對著太夫人盈盈一拜,「妾身參見太夫人」聲音雖沒有姜姨娘百媚嬌酥,卻也是清脆動听。
「這孩子,晨昏定省的數她最乖最是個識禮數的快起來坐著吧,身子骨剛好,可不能大意嘍」太夫人笑著關切。
一個小丫鬟捧上繡凳,謝姨娘欠著身子,虛坐下來。
姜姨娘飛快的掠了垂目而坐的謝姨娘一眼,眉梢輕輕一挑,笑對太夫人道︰「太夫人這是在怪婢妾不乖又不懂禮數的二棒槌嘍明兒起,婢妾二更就來給太夫人請安」說著徑自咯咯笑了起來。
太夫人竟是不惱,指著姜姨娘的鼻尖笑罵道︰「就數你嘴貧,生的柔柔弱弱卻是個搗蛋耍猴的」
姜姨娘是太夫人姨表妹的孫女,說來還要喊她一聲姨姥姥,姜家雖然仕途沒落了,其父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是姜姨娘貌美如花,機靈乖巧,對雲兒又上心,自是很得太夫人喜歡。
听著姜姨娘俏皮耍乖的話兒,謝姨娘面色恬靜,眼底的一抹鄙夷卻恰到好處的被垂下的眼瞼遮住,隨著眾人抿嘴輕笑。
「妾給太夫人請安」刺耳的剎車聲突兀的響起,頓時打斷了室內的笑語。
太夫人收住笑意,冷眼對呂姨娘點點頭,「你是個大的,也該守些規矩」
顏薄雲還沒有娶正妻,只有三房妾室,呂姨娘最先入的門,也算是個大的。
三個姨娘里,太夫人最不滿意的就是呂姨娘,樣貌不好也就算了,偏生又是個炮筒子,眉眼高低看不出,嫉妒心卻很強,三年來連個蛋也沒下,雖然孫子極少去她房里,也只能怪這女人太不討喜。當初要不是她娘家哥哥在戰場上替孫子擋了一箭丟了性命,臨死托孤,將唯一的妹子托付給孫子,死死哀求讓妹子嫁入顏家,就這出身低賤又腦殘的女人,又怎麼入了顏家的門?
謝姨娘是謝都司的嫡女,當初孫子初入軍中,多虧了謝都司提攜愛護,孫子一路過關斬將,謝都司功不可沒,人家一個正四品的嫡女給雲兒做妾,倒也般配,而且謝姨娘自入門一直規矩得體,溫婉賢惠,將煜兒照顧的極好,只可惜好不容易懷上的胎竟滑了。
思及此,太夫人不由得狠狠剜向呂姨娘,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可是,不是她這個妒婦還會有誰?念著她哥哥的恩情,暫且放過她這一回。
忽兒又想到煜兒那個精靈搗蛋的小開心果,太夫人的心抽抽的直痛,要不是呂姨娘害的謝姨娘滑胎,沒法照顧煜兒,煜兒又怎麼會……?
心痛加郁憤一起襲來,太夫人一甩帕子,冷聲道︰「這里人夠多了,呂姨娘你下去歇著吧」
言下之意,呂姨娘是個可有可無的而且又一次被太夫人厭煩了。
看著陰沉的太夫人,眾人立刻噤聲,
呂姨娘哇的就哭開了,咧著嘴大哭,「太夫人,妾知道身份卑微配不上爺,可是,妾對爺是真心的,妾真的沒有害謝姨娘,都是她自導自演的,她就是不待見小少爺,才使得苦肉計……嗚嗚……太夫人,妾說的都是真的……」
呂姨娘還在哇哇大叫,謝姨娘已經一步跪倒在太夫人身前,「太夫人息怒,都是婢妾不好,是婢妾沒有保護好肚子里的孩子,沒有照顧好小少爺,對不起爺和太夫人的恩寵,婢妾該死……」
「啪」一個描花青碗砸在呂姨娘腳下,太夫人氣的凝眉豎目,「線娘,給我拖出去掌嘴二十,關進柴房」
「沒有一個省事的」太夫人冷哼一聲,在一個貌美的丫鬟攙扶下進了內間。
線娘立刻招呼兩個婆子將手腳亂蹬的呂姨娘架了出去,眾人俱是變了臉色。
大丫鬟清夏將太夫人小心的扶躺在雕花斜塌上,半跪著身子輕巧的幫著太夫人揉捏小腿月復,看著太夫人神情舒緩了,慢慢的放下心來,時不時的扭臉看向門外處。
「清夏,你說侯爺是個什麼意思?」太夫人閉著眼緩緩開口。
「婢子愚鈍」清夏慢語輕言,手上卻是沒停。
「自薄月出了事,侯爺的性子就忽然大變,那麼上進乖巧的一個孩子,怎麼就忽然變的玩世不恭,不可理喻,處處以忤逆我為樂外人只道侯爺英偉蓋世,哪知道他的頑劣,我知道他心里很苦,可是,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唉」一聲深深的嘆息,再沒有人前的盛氣凌人威不可觸,有的只是一個老人的深深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