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太夫人的話,清夏急忙跪倒在地哽咽道︰「太夫人,您又何須自責只嘆二少爺遇人不淑,受了蠱惑,天妒英才使得英年早逝侯爺遲早會明白您的苦心」
「哼連你都能明白,為何侯爺卻是不明?」太夫人忽然坐起,目露狠厲,「春柳陪著長嬤嬤還沒回來麼?沒有一個省心的」
「秦府距我們也有段路程,去的又有些遲,應該快回了吧婢子這就讓秋荷去前門迎上一迎」清夏說著就要起身走向門口。
「有什麼好迎的,又不是光彩的事春柳回來立刻讓她來見我,你讓秋荷去給我調查警告一下那個芙子墨,可不能讓侯爺也像薄月陰溝里翻船,毀在一個低賤的女人手里」
太夫人目光炯炯,透著精明提防,想到寶貝孫子一身的傷,秦哥兒的婚事,眼神頓時陰冷,也的確需要叫程士翰好好的解釋一下了,這個程士翰,看來他是烏紗戴到頭了
顏府座落在壽喜巷,是整個東城段位最好的巷子,距皇宮和市集中心差不多等距離,寬闊幽深光潔的巷子在靜寂的夜幕里更顯綿長。
二林將車子駛的極緩,他知道小姐此刻滿月復的心事,所以收起了鞭子,任由馬兒悠悠的前行。
忽然咚咚的腳步聲迎面而來,一男一女疾步如飛。
「二林,小姐有沒有在車上?」高亢嘹亮的大嗓門,在空寂的巷子里傳的好遠。
芙子墨挑開簾子就看到听北正焦急的望向車身。
看見了安然無恙的小姐,听北嘴一咧,嗓門更大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都把我們急死了,特別是霍公子,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了」
芙子墨這才看清那男子竟是霍遠楓,看著听北大大咧咧的咋呼,不滿的眉頭一皺,礙于禮貌輕緩的下了車,對著霍遠楓微微施禮,「實在抱歉,讓霍公子久等了」
「小姐,聞南實在擔心小姐,就催我來顏府看看,正好霍公子來品香樓,反正等著也是等,嘿,我就請他一起來了,萬一打起來,也好有個幫手……」
芙子墨臉一沉,「听北,你先上車」禍從口出,她再不規矩听北,這丫頭遲早會惹出大事。
「霍公子,不知你是何時在錦州遇上我——」
「那個,芙小姐,夜涼微寒,你也快些上車吧,遠楓還有事,就先告辭了,明日再去品香樓拜訪」清越的聲音帶著些許尷尬,還有一絲關切,急急的將她的話打斷。
這是在關心自己的聲譽吧,雖然路上行人不多,但是由于听北的大喇叭,已經有人看過來了,夜深人靜,一個年輕的小姐一個年少的男子站立路邊相談確實不妥。
雖然急于想詢問大哥的事,但芙子墨還是點點頭,進了馬車,霍遠楓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距離兩丈開外隨車步行。
雖然听北沒有說明她去顏府為何事,但是看兩個丫頭的神色,必是惹上了麻煩,霍遠楓不時的往身後望去,略微皺眉,身後有人跟蹤
主僕三人都以為霍遠楓是順路而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放心她,唯有看著她轉上正街,入了品香樓才會安心。
贊安擰眉看著不遠不近護著車子,又不時後轉的霍遠楓,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念頭一轉,他放棄執行爺的命令,直接奔回顏府。
「人呢?」顏薄雲唬著青白的死人臉,一臉寒霜陰森森的盯著贊安。
贊安一抹鼻子,極速的考慮說詞,「那個,她,芙老板一直和霍遠楓在一起,不好——下手兩人好像——挺熟,他畢竟是皇貴妃的大哥,所以——」
「霍遠楓?他為什麼會出現?他們到底有多熟?」這主語氣更陰森了。
啥?贊安一怔,這他怎麼會知道?
他趕上去的時候,正見芙子墨點頭上車,霍遠楓關切的一路護行,看那神態,應該很熟吧?可是看著侯爺要吃人的猙獰怪樣,不會是自己說錯話了吧?
「其實,也不是很熟吧他也就是兩丈外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並沒有說話,看車子入了品香樓的後院,也就是滯留了一小會兒就離去了我懷疑他認出我來,對侯爺不利,所以就回來了——」贊安壞笑,自己算不算有點故意了。
「滾出去」豹子發怒了,一聲大吼,可惜略顯中氣不足,沒辦法,等到太醫趕到,熬藥下肚,他已經拉了快十八回了。
贊安滿月復委屈,看著爺要吃人的眼珠子,一轉身就往外溜。
「回來」顏薄雲粗喘了一口氣,「去給我查,查霍遠楓到底為何找她?現在就去」
贊安眼一瞪,不會吧?爺怎麼反應這麼大?為什麼涅?
一向沉穩自律運籌帷幄的爺,為什麼一遇到芙老板就變成爆碳了涅?太詭異了而且爺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子,一向不屑于跟女人打交道,怎麼就與芙老板死磕上了涅?
蕙質蘭心四園還有心園的主子空缺,呂姨娘是個直筒子,謝姨娘恬靜溫婉,姜姨娘嬌媚風流,如果再來個死倔凌厲的芙姨娘,嘿呦,那爺的姨娘們可真是各有千秋,不帶重樣的了
想到這里,贊安的八卦因子立刻不怕死的爆發,他一撓頭,「可是,爺,曲州那邊——」
「立刻滾去曲州找不到煜兒別回來了」顏薄雲咬牙斜了贊安一眼,這小子辦事越來越讓自己不滿意了,那女人那里還是自己去盯著好,既然想斗,那就看看誰的道行深了,芙子墨,你最好命夠硬,也不枉爺的一番興致。
看著侯爺猙獰的大灰狼模樣,贊安一哆嗦,得,小命要緊,還是快點去曲州吧。
芙子墨回到品香樓並沒有和聞南多說,太夫人那夾槍帶棒,又赤luo果鄙視的話她說不出口,和顏薄雲的又一輪死戰她更不敢說,只會增加聞南的擔心而已。
太夫人的倨傲無禮自是與花氏不同,花氏是一味的尋釁厭惡,太夫人卻是帶著探究、猜忌、警告、蔑視,匯成一句︰恩威並施,卻是讓人心底發寒。
其實,太夫人還是個很犀利的人,但是又太自以為是。
太夫人並沒將自己放在眼里,高貴的身份養成了她俯視一切的高傲,在她的眼里自己與她的寶貝孫子是雲泥之別,太夫人統共只說了一通話,連讓自己辯解的機會都不屑給予。
當時,太夫人並沒有看向她,站在芙蓉樹下悠閑的逗弄鸚哥,語氣舒緩,神色悠然︰「呂姨娘的哥哥以身做牆為侯爺擋箭,謝姨娘的父親是正四品都司,對侯爺有栽培知遇之恩,姜姨娘是侯爺青梅竹馬的表妹。侯爺一向自律,從不搭訕外路女人。芙老板巧舌如簧,今個顏府權當看了一出荒誕戲」
「荒誕戲,荒誕戲」那鸚哥學的極清脆,圍著籠子轉圈等賞。
太夫人忽然神色一轉,狠厲的喝道︰「來人,將這巧舌如簧的鸚哥拎出去打死投機取巧的東西」說完背身入了花廳,待踏進門檻忽然冷冷的又拋出一句,「線娘,還不送客」
太夫人當時的神色真可怕,如果自己開口辯解,會直接被她丟出去還是像那鸚哥一樣被打死,那鸚哥就是代她死的吧?
芙子墨躺在床上,瞪著水藍的帳頂愣神,身心俱疲,可是腦神經卻異常的活躍,睡意全無。
自律?從不搭訕外路女人?這就是太夫人眼中高潔如雲錦的侯爺?
那麼,五次三番的光顧賽仙閣,整個燕京的人都知道負月是他的相好,這又如何圓說?還是說,對太夫人而言那負月並不是外路女子,外路只是臨時針對自己而已?
想這些作甚?顏府的一切對自己而言又何嘗不是荒誕至極何須因這些自以為是的高傲主兒壞了自己的睡意,只盼著從今以後和姓顏的井水不犯河水,兩清才是
驀然又想到了那加了巴豆的湯煲,芙子墨一個激靈坐起,暗自後悔自己被太夫人氣的沖動,沒有帶回來。
他不會喝吧?應該不會
對于一個自己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剝其皮,食其肉的人送來的東西,她是打死也不會吃的那高貴如天的侯爺肯定也不會吃的吧?
而且四菜兩湯,她只加了一湯而已,不會那麼巧的吃上吧?
暗自給自己打了一番氣,翻了個身,想著明天還要見霍遠楓,大哥的事珍貴妃的事明天是一定要打探清楚的,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
聞南在外間听著小姐又是嘆氣又是翻身,知道小姐心煩,可是小姐沒說,她也不敢問,看著小姐進門時冷著臉,對听北一臉的寒霜,她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了。
雖然她們擔心小姐的安危,雖然霍公子看上去沉穩又好心,可是小姐畢竟與他不熟,而且,這是小姐的隱私,貿然的請霍遠楓去顏府接小姐,著實是自己太欠考慮。
「小姐」聞南試探的喊了一聲。
芙子墨心中裝了太多的事,情緒懨懨的,也沒有心思再說與聞南听,于是淡淡的說道︰「夜深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