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的的趕到平城,大約看多了繁華的柳城以及雄厚的京城,當朱朱看見平城的貧富差距的時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還未進城開始整個平城被田地圍繞,綠蔓蔓一片,不要說高山,就連丘陵都很少見,一彎的綠色環繞著灰白色的城池,朱紅的城門緩緩打開,一個富饒的城卻並不富饒。
或許是因為他們進城的時間還太早,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除了懶懶散散打著哈氣開門的城衛,看了朱朱的文書,並沒有什麼表情,掃了一眼就交給暖雪,擺擺手示意他們進去。眼楮卻盯著馬車,雖說不上華麗,卻也是少見的,因此好奇的多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馬車上刻有標記。所以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這兩天是怎麼了,這個偏遠的地方竟然來了不少貴人,看來紹伯侯有的忙碌了…」馬車從他們身邊駛過的時候,就听見一個城衛對著另一個人說著什麼。
那人回答了什麼朱朱不清楚,坐在馬車上想著城衛的話,難道還有人比她更早的來過?不是她多疑,而是從京城的局勢來看,這次購糧不過那麼容易。
他們趕了一晚上的路,一進城顧不得其他首先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朱朱並沒有平城的望京樓,而是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讓葉大把馬喂了,要了四間上房。
能夠在不到十天的時間來到平城,若不是日夜兼程,他們根本不會這麼快到達,因此每到一個城鎮都會租用一個識路的人,與葉大兩個人輪流著趕馬車,若是正好趕上城門關閉,就只能在城門外露宿,朱朱和暖雪睡在馬車里,葉大靠著車轅而睡以防萬一,幾天下來,三個人明顯憔悴了不少。
天色尚早,客棧里除了一個打掃的小二,根本看不見第二個,看著陌生的臉進來,連忙迎了上去、「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要四間上房,送點吃的過來,順便送點熱水上去。」取出銀子放在櫃台上,暖雪對著小二道。
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了一下,落在朱朱身上,朱朱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點點頭。小二一愣,笑眯眯道「幾位客官是外地人吧小店有一道招牌菜不錯,幾位客官要不要嘗嘗。」把暖雪放在櫃台上的銀子兜進袖子,笑眯眯的推薦。
「需要的時候自會看著辦,按我們的要求去辦吧」瞧著他打量朱朱的眼神,暖雪不著痕跡的擋在朱朱面前,小二才收回視線笑著點點頭,在前面帶路上了二樓。
朱朱的房間在暖雪與葉大中間,拿了一些換洗的衣服進了房間,小二很快就提著熱水上來敲門,這時暖雪還沒走開,打開門道「放在外面吧勞煩小二哥再打幾桶上來。」說完就把門關上了阻擋小二往里面看的視線,提著水倒進木桶里對著朱朱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們應該換一家店,望京樓就不錯。」這個地方看起來極不安全,大概是小二看朱朱的眼神讓她起疑。
「我覺得听好的,暖雪若是害怕,等會在這打地鋪也不錯。」指了指床前的空地,笑著走到屏風後面解開衣服,身上纏著的裹胸布把肌膚勒出了一圈青紫。
暖雪插上門栓走了過來看了吸了口氣,心疼不已「四姑娘…」
「沒事,泡一下熱水就好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睡在馬車上還不是最痛苦的事,最痛苦的是天氣那麼熱,她們還要裹著厚厚的布,纏得喘不過氣來,晚上雖然松了一點,長期不透氣,血液不流通,會青紫也是意料中的事。如果不穿男裝或許會更麻煩。
但願如此,暖雪不是不知道難受,她也是一身青紫,可是看著朱朱白皙的肌膚上留下的青紫就覺得觸目驚心。正想說什麼,門被敲響,小二在外面咳了一聲,朱朱披好外衣暖雪才把門打開一半從他手中提了水進來,剛要關門就看見葉大也提著兩桶水上來,徑直放在門口,暖雪也沒說什麼,全都倒在木桶里,試了試水溫才把桶拿出去,等小二和葉大離開了才落栓折回來。
「四姑娘洗洗吧」不等她說,地上丟了一攤衣服,朱朱已經滿足的在熱水里喟嘆,不知道怎麼的,被勒住的地方奇癢無比,等朱朱從桶里出來的時候,看著渾濁的水,不知道是被熱水泡的,還是其他,臉紅的艷若桃李。這個時候她就無比的想念綠野山莊的溫泉。
穿上寬松的衣物走出來,用巾子擦拭著長發走出來,桌上已經擺好了吃的一碗米粥,一碟咸菜,看起來引人食欲。把頭發用巾子一包就坐著大快朵頤,綠豆早已經把它的那一份吃得干干淨淨,時不時的甩甩身上的水珠,一旁的木桶里,如墨汁一樣黑的洗澡水就是朱朱的杰作。
一口粥下肚,見暖雪繞過屏風就要月兌衣服,連忙想起來什麼,剛舀起的粥重新放進碗里,匆匆忙忙的來到暖雪身邊攔住就要月兌衣服的人「換一桶水,這個太髒了。」
「沒關系的」暖雪笑笑,就要解衣服扣子,見朱朱拉著她的手不松,不解的看了過來。
「有關系,你看多髒啊要不是不方便,我還想再洗一次。」這一路上,加上今天就洗了兩個澡,能不髒嗎?
「那我去打水。」說風就是雨,扣好扣子就要去打水。
「說說而已,你還當真,把這個水倒了,你去你房里洗去。我們等會就要睡了。」語氣開始不好了,暖雪看了看朱朱不再堅持,點點頭。朱朱這才滿意的出去吃早飯。
飯後喝了一杯水,頭發都沒弄干就爬上床到頭就睡,柔軟的床舒服的就像雲朵,軟軟的,讓人全身放松。沒一會朱朱就睡熟了。
暖雪剛把水提出去回來就看見桌上還剩了一碗粥,一般的咸菜,朱朱已經躺在床上用巾子包著頭發。不忍心叫醒她,輕手輕腳的幫她把頭發擦拭得大半干之後放在外面,一頭青絲柔順光亮。暖雪忍不住撫了撫才放下床幔,見綠豆濕噠噠的躺在鞋子旁,便用朱朱用過的巾子給它擦了擦,綠豆睜了睜眼,見是暖雪又閉上了,很快又睡著了,露出粉色的小舌頭,看起來特別可愛。
這一覺睡得極為舒服,若不是樓下太吵,她又覺得餓得慌,也不會舍得被窩爬起來。迷迷糊糊的套上衣服,就著盆里的水洗了臉才清醒了不少。對著模糊的銅鏡束發檢查自己的裝扮,沒什麼意外才開門出去。
房內連窗戶都關上的,里面暗暗的,突如其來的陽光照了過來,一時適應不了下意識的閉了雙眼,抬手遮住陽光在眼楮上投下一片陰影。閉了閉眼適應了一會光線,才意識到周圍有些不對勁,安靜,出奇的安靜。低頭看起,堂下一片安靜,眾人都看著一個地方,走廊上少年象牙白的衣服被陽光一照,炫目耀眼,而最吸引人的卻是周身的貴氣,以及無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微抿著唇角,一張秀美的臉舒展著,閉著的眼遮住的雙眼看不清神色,突然出現的身影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二的看見朱朱出現在門口最先反應過來「朱公子醒了?」朱朱點點頭,在眾人的目光下從容淡定的沿著樓梯下來,小二的湊了過來道「要不要吃點什麼?那邊還有一個位置。」指了指角落里的一面桌子看著朱朱,朱朱看了一眼掛著的菜單,點了幾個就在角落里坐下。小二听見朱朱點的都是店里的招牌菜,小二高興的合不攏嘴,泡了壺好茶上來,腳下生風的去了廚房讓大師傅準備準備,順便他也要說說今天的見聞,跟畫里走出來一樣的男子,他見了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看見。
其余的人一直盯著她,朱朱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坐下,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道「大家隨意。」神色淡淡的。
聞言,臉皮子薄的人頓時臉紅,臉厚的人訕訕的笑了笑對著朱朱舉了舉手里的酒杯移開目光,沒一會就恢復了方才的熱鬧,而不是在猜測朱朱的身份,不過他們都知道並且急切的想要在認識的人面前吹噓一番,什麼是貴公子,什麼是美男子,他今天總算見到了。
當朱朱的菜一盤一盤的上來的時候,看著大魚大肉的一座,眾人再看看自己桌上,幾個碗碟里僅剩的幾顆大豆,濁酒連人影都照不出來,頓時覺得囊中羞澀。
朱朱也察覺了,她不過是想嘗嘗小二口中的招牌菜,端上來才知道不過是尋常的幾道菜,也沒見多可口誘人,不過全都是葷的。余光瞟見不少人有意無意的看了過來,毫無意外的比起她的臉,那些葷菜更惹人注意。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他們的眼中除了羨慕,還帶著仇視的意思,想著,眼珠子一轉。在他們的目光下抖了抖衣袍站起來,一手端著一旁還未動過的菜走到正中間的桌子旁問道「不介意與你們搭桌子吧」
在座的人驚愕的看著含笑詢問,不等回答就把盤子放在桌上,轉身又把剩下的幾盤都端了過來,直到朱朱在他們中間坐下,顯得那麼扎眼。
「出門在外,難得遇見這麼多人,不如叫一個朋友,鄙人姓朱,你們可以叫我朱四。」站起來介紹自己,隨後看著他們,神色親和,沒有半點倨傲。
他們還在雲里霧里,想著這個人莫不是瘋了。
過了好一會,坐朱朱對面的粗獷男子一拍桌子站起來道「朱四公子如此豪氣,我劉三交了你這個朋友。」朱朱以為要大人,被嚇了一跳,等他說完,才反應過來,僵著笑點點頭。
有了第一個,就不怕沒有第二個,有了第二個,就不怕沒有無數個。
當暖雪起床開門之後,朱朱已經與他們打成了一片,本來一個簡單的午飯,竟然能夠被他們吃到了下午,黃酒一壇一壇的上,後廚就沒有停過,掌櫃的看著進進出出的小二,算珠子撥的啪啪響,眉眼都在笑。
「誰敢與我猜拳,誰來?劉三,爬起來猜,今天你一直輸,服氣不服氣?」大著舌頭,袖子挽至手臂上,露出縴細凝白的手臂,伸出女敕汪汪的手指著已經趴在桌上大呼的粗狂男子。
暖雪見她這樣,差點一著急就從樓上跳了下來,連忙跑到朱朱身邊,邊說邊把撩起袖子放下來「公子,你醉了。」幸好其他的人都喝了不少,醉眼惺忪的看不清,更不要說懷疑她不是男子。
「哎呀,暖雪來了,我們猜拳,輸的人就罰酒,你看我多厲害,他們都輸了,都被罰了酒。哈哈…」拉著暖雪的手就要猜拳。
「各位失陪了。」看她醉的不輕,暖雪叫來小二的兩個人一起把她扶上了樓,放在床上。安頓好朱朱之後,見小二的還站在門口從袖子里掏出幾文錢給他,小二接過銅錢,千恩萬謝的下去了,臨走前說等下煮碗醒酒湯上來喝下去就好了,還說有什麼事叫他就可以了。
朱朱躺在床上哼哼卿卿說著醉話,嚷嚷著猜拳猜拳。
等小二的下了樓,門就被關上了,照樣上了門閂。
門剛關上,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停了,方才還醉的不輕的朱朱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哪像是喝醉了的樣子,起身坐在桌前,對著暖雪吩咐道「拿紙筆過來。」
對于她咬字清晰的聲音,暖雪並不意外,依言從行李里拿出了一個盒子,筆墨紙硯都有,一一擺在朱朱面前,開始研磨,沾好墨汁才交給朱朱,看著她在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起先她也以為朱朱喝醉了,當時嚇壞了,可以踫著她的手,就被朱朱捏了一下,低頭看去,朱朱朝她眨了眨眼楮,暖雪會意,這才配合著朱朱把酒醉的人扶了上來。
寫好之後,吹干墨汁折好密封進鴿子腿上的小竹筒里,暖雪打開窗戶,伸出頭看了看周圍,沒發現異樣才回頭看著朱朱點頭,朱朱這才捧著鴿子一拋,鴿子撲扇著翅膀在空中撲騰幾下就飛遠了。
「四姑娘打听到了什麼?」暖雪大概有些明白,為什麼她會住在這個客棧里。這里全都是市井之民,平時最愛說些小道消息,而且還喜歡吹噓,知道點風吹草動都能說得出一個所以然來,似真似假,就看你自己辨別。比起望京樓,這里的消息更多,跟真實。而且容易獲得,明看朱朱今天當了冤大頭,誰知道她在乎的可不是那幾兩銀子。
「情況對我們很不妙。」斂了斂神,眉頭微蹙「如果他們說得不假,平城的糧草近三天來被買得差不多,我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