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這邊閉門謝客,為唐繼明操碎了心,卻不知道有人為她操碎了心。
這些日子以來,睡眠極淺,一有響動就能把她驚醒,當朱朱在睡夢中察覺有一雙眼楮盯著她時,很快驚醒過來,睜開眼的同時兩個人都驚住了,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欲張嘴大喊,來人比她反應更快,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壓住欲起身的人。
朱朱還未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只得听從他的意思,躺回床上不敢隨意妄動,眼楮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慢慢示意了光線的眼楮突然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是她見過的。
仿佛為了給她更多的信息證明心中的疑問,來人語氣無害,緩緩道「別怕,是我,我不會傷害你的。」捂著的手放輕了力道。
聞言,朱朱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人,黑暗中他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不是那個桀驁不馴,神采風揚的衛莫陽是誰?
他怎麼會在這?朱朱猜測著他的來意,不敢輕舉妄動,全身的弦卻緊繃著,定定的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久久見朱朱沒動作,衛莫陽有些忐忑,他知道突然出現在一個女子的閨房,怎麼說都不符合禮教,可是,今晚不來,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她,終究,抵不過內心的渴望,他來了,出現在她眼前。原本他只是想著看一眼就走,並沒有驚擾她的意思。她是那樣的美好,讓人迷醉,移不開視線,才會貪婪的坐在床沿描繪著她的面容。
只是一眼他就發現她瘦了不少,原來還有些圓圓的臉,變成了瘦削的瓜子臉,削尖的下巴,長而卷的睫毛,微微皺著的眉頭,她在擔心,為唐繼明擔心,這樣的她,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
剛伸出去的手還未觸及微皺的眉頭,她就驚醒了,嚇得他連忙捂著她的嘴,軟軟的,溫熱的觸感,讓他的心為之顫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朱覺得渾身僵直著難受,才不得不輕輕動了動,衛莫陽才清醒過來,緩緩道「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捂著嘴的手收回,朱朱緩緩吸了口氣,生怕她一個動作驚動了這位莫名其妙的來客,不管如何,一個男人半夜三更出現在床前,不管是人身還是精神,都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她能做什麼?只能點點頭,觀察著他的舉動。衛莫陽松開手之後連忙站起來站在床前並未離去,痴痴的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打消她的戒備「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朱朱又害怕又欣喜,希望他能夠快點離去。對他說的可算是言听計從,不敢有半點反駁之意。一雙眼楮水靈靈的就像黑曜石般耀眼,衛莫陽抿了抿嘴,道「我要走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在京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這話時,衛莫陽覺得臉頰發燙,神情不自然,不敢與她對視,偏開臉在朱朱看來極為別扭,納悶他說這些話的用意,怎麼听怎麼覺得奇怪,她還沒有退化道連曖昧這個詞都忘了。難怪人常說女人是敏感生物,朱朱是非常贊成這種說法的。
看著衛莫陽的舉動,朱朱隱隱覺得有些震驚,不敢深入探討,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防備著,並且悄悄的不著痕跡的把自己滑進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楮,如果不是要觀察他的舉動,朱朱可能會整個人蒙在被子來逃避床前的衛莫陽。
「你在听我說話嗎?」。沒听見動靜,衛莫陽回頭,朱朱被嚇得本來要躲在被子里的,突然覺得躲進去不正是坐以待斃,當下反應過來,被子一掀就要跳床,嘴里還下意識驚呼著。
她的舉動驚動了衛莫陽,害怕她的聲音會引來其他人,他並不像被抓住,並且對她的名節不好,長臂一伸,一手再次捂著她的嘴嗎,一手在把她攬在懷里,緊緊的禁錮著,不管她如何掙扎都不松開。
朱朱費勁全力直至月兌力都未掙月兌半分,渾身折騰了一身汗,鼻子呼呼的呼氣,感覺背後低著溫熱的胸膛,朱朱才意識到她的身上除了一件貼身的肚兜褻褲,再也沒其它遮蔽的東西,嚇得她大氣不敢出一聲,又羞又惱又無計可施。
在她掙扎的時,觸手的滑膩使得衛莫陽頭皮發麻,低頭看著懷中露出大片肌膚的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恰好在這個時候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衛莫陽能夠感覺到她僵直的身體,以及從背上傳來心跳如鼓的振動。
肌膚相觸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衛莫陽是正常的男人,而且是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面前,自然更加難受,目光掃了一眼床上的被褥,不等朱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已經被層層包裹著如同一個蠶寶寶露出頭。
正要出聲,衛莫陽用手壓著她的唇噓了一聲「不要出聲。」朱朱便乖乖的不敢出聲,瞪著眼楮看著衛莫陽,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他的神情看起來似乎很痛苦。
安靜下來的朱朱鼻子變得敏感起來,隱隱覺得風中有一股藥味,她睡之前刷過牙的,而且她喝的藥並不是這個味道,目光從他臉上往下,很遺憾,他穿著深色衣服,根本看不出什麼,皺了皺眉小心翼翼試探道「你…是不是受傷了?」
聞言,衛莫陽看了過去,目光深深落在朱朱臉上,神色極為精彩,看著朱朱想笑又不敢笑,是一種說不出的喜悅,不等朱朱反應過來,長臂一撈,就把人合著被子抱在懷里,就算是背上的傷口裂開也不覺得痛,有她這句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他也甘願。
「呀」朱朱啊了一聲,整個人已經到了她懷里,嚇得她厲聲呵斥「你想做什麼?再不松手我要叫人了…」
「唐月瓏…月瓏…」威脅的話還未說完就听見衛莫陽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為什麼覺得聲音里帶著依戀與深情。朱朱頓了頓,有什麼從腦海里一閃而過,讓她措手不及「月瓏,你可知道我心里有你,你可知道我愛慕著你…」
還未來得及打斷,他丟下的炸雷一個比一個威力無比,震得朱朱腦海一片空白,扭頭看著身後的人,似乎不敢置信。
說出一番話,衛莫陽有種解月兌的感覺,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生了愛慕之心,來的那麼悄然,悄然到他自己都未察覺,自從那日無意間在畫紙上描描畫畫,落下最後一筆才發現畫紙上的人不是她是誰,背景是綠野山莊的櫻花園里,畫紙上的她一身白衣長裙,倚靠著墨色的樹枝,蛾眉螓首,半仰著頭,似有一陣風吹來,滿樹的花瓣片片落下,她,笑得如夏花燦爛,不管是神韻還是面容都極為相似。以至于只要見過她的人不稍片刻都能認出來。
他不知道是,為什麼爹爹會知道他藏著這樣一副畫,就連丹書都不知道,每每夜深人靜時,都會偷偷拿出來細細欣賞,他以為,那會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卻沒想到,卻沒想到…不過他不後悔,就算被打死他也不後悔,他愛慕著這個女子,他愛慕著不顧一切的愛慕著。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瘋了,他們都以為我瘋了,其實我沒有,我是愛慕著你的。你知道嗎?衛莫陽愛慕著唐月瓏」宣誓一般,莊嚴慎重。
朱朱被他嚴肅的神情怔住,好一會才結結巴巴道「你是不是喝醉了?」不然,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跑到女子的閨房里深情告白,還是大半夜的。
聞言,衛莫陽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心里卻緊張的要死,她竟然真的以為他在說胡話,笑聲一斂,對著朱朱呼了口氣「你聞聞,我喝了酒了嗎?」。朱朱只覺得一陣風迎面吹來,嚇得她縮著脖子,以為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比如吻她,听見聲音時,朱朱想,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有心思胡思亂想,完全沒有置身危險的自覺「我很清醒,沒有不比現在更清醒的時候。月瓏,我的月瓏,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妻子。」
朱朱只覺得脖子上被套了一個東西,在她還沒弄清什麼之前,竟然如她所想的,眉心一片溫軟,像是一個人的唇在她眉心落了一個吻,呆呆的,朱朱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一般懵了「這是我們的定情之物,收下它你只能是我衛莫陽的妻子,月瓏,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若是平常,朱朱一定反唇相譏,都叫了無數次了現在才詢問她的意見不覺得已經晚了嗎?
當然,現在的朱朱已經石化了,在他眉心的一吻時石化了。
而衛莫陽並不像如此倉促的私定終身,只是…想起方才她只著寸縷靠在他懷里,那樣的親密,就算是陌生女子為了她的名節也要給她名分,更可況是他愛慕的女子,他不會委屈她,才會將從小戴在身上的長命鎖掛在朱朱脖子上作為定情信物。
衛莫陽見她不出聲,知道自己今夜自己的舉動嚇住她了,可他知道,今日不說清楚,他日歸期不定,一日之內變化太大,就像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會鬼使神差的出現在她的閨房內,而此時她就在自己懷里,想想又是心跳如鼓又是甜如蜜。
「月瓏,記著,他日衛莫陽一定回來娶你的,記著你未來的相公叫衛莫陽,他愛慕著你。」不等朱朱回答,仿佛又在害怕她的回答,朱朱剛要開口,脖子上一痛,一頭扎進深淵里。
衛莫陽緊緊的將她摟在懷里,感受著她的氣息,他想記住這一切,記住她的氣息,記住她的容顏,顫抖著手從她眉心描繪,並未接觸她的肌膚,出于對她的尊重,今日貿然闖入已經讓她的名節受損,他不想讓她委屈。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里的人一直昏迷著,直到雞鳴響起,衛莫陽才把她放回床上躺著,輕輕的蓋上被子,手在臉頰停留了片刻感受她的溫軟。床上的人似乎毫無知覺,閉著雙眼,呼吸徐徐,吐氣如蘭。
衛莫陽離開是已是東方泛白,從牆內落在牆外,穩穩當當的,若不是背上的刺痛,他不會察覺身後有人,扭頭看見身後站著一個人,滿身戒備,眯了眯眼看著他,待看清之後,才微微松了口氣「你怎麼會在這?」看著他的神色皺眉「你跟蹤我?」
衛暮陽緩緩走近,晨曦中,他的臉漸漸清晰起來「你可知你這樣若是被人看見了對她來說會造成怎樣的流言?」
「這個我知道。」衛莫陽自知理虧,在他面前低下頭,他知道,可他不後悔,能夠在她面前表露心跡,似乎讓他重生了一般,懷著對她的愛慕,听著她關切的話,無論如何都值得。
衛暮陽嘆了口氣「你快回去,在爹爹還未發現之前,如果你想她不受衛家的打擾的話,最好現在回去。」
他是悄悄溜出來的,帶著傷,衛老爺那二十鞭讓他下不了床,好不容易能夠走動了他卻趁夜溜了出去,衛暮陽不放心,一直尾隨其後,直到看見他從這堵牆翻了進去,從衛莫陽離去的方向他就已經猜測他要去的地方,只是沒想到真會是這樣,多次想要離開,卻沒有,他在里面呆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衛莫陽似乎並不著急,抬頭看著自家哥哥道「哥哥也認為月瓏不配成為衛家的媳婦?」一句月瓏,使得衛暮陽心神一顫,神色復雜的看著他,久久開不了口,衛莫陽卻沉浸在自己的喜悅里,朗朗道「只要是我認定的女子,就不會放棄,我愛慕著她,今夜,我與她私定終身,就算是爹爹也不能拆散我們…」
「你說什麼?」衛暮陽震驚出聲「你們已經…」
衛莫陽笑了笑,坦然道「她收下了我的信物,哥哥,她的心里也是有我的。」衛莫陽似乎忘了,他根本就沒有給朱朱拒絕的機會,不由分說的把長命鎖戴在她脖子上,不由分說的將她打暈,並且不經過證實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她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話音剛落,就看見衛暮陽身形不穩的踉蹌了一步,衛莫陽伸出手想要扶他,卻被他擋開「你怎麼了?」
衛暮陽搖搖頭「我沒事,你回去吧」
衛莫陽點點頭,臨走之前還感謝衛暮陽為他掩飾,他是真的喜歡她的,才會眉梢上揚,眼角灑著清輝,嘴角噙著笑離去。
看著眼前的院牆,衛暮陽自嘲的笑了笑。
私定終身,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有著這樣一段感情,而他竟然絲毫未察覺,若不是那一幅畫,他以為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他們,一個是至親的手足,一個是同樣愛慕的女子,他夾在中間,該如何?
吸了口氣,清晨的呼吸里帶著陣陣寒意,似乎將他的心一片一片的凍結。閉了閉眼,腳步沉重的迎著晨曦的陽光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