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秀姨娘輾轉反側了一夜依然睡不著,便讓值夜的婢女去把陳媽媽叫了過來,讓她下去休息。
陳媽媽提著燈籠披著衣服匆匆過來,看見房內亮著油燈,便把燈籠交給守在門口的婢女讓她提著,穿好衣服才推門進去。听見聲音,秀姨娘太起頭來沖陳媽媽招手「正找你呢」
看著她急促的神色,陳媽媽心里有數,上前取了一件衣服披在秀姨娘身上道「二夫人還在為大姐的事操心?」
「今後就指望她能嫁給好夫婿,也不枉當年疼得死去活來,差點沒把命搭上去,把她生下來,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都是老爺的第一個孩子,身份不比嫡子嫡女卑微。倒是現在好了,大姐的親事,那個女人也要來插一手,把三夫人,七夫人斗柔順了,現在又把注意打到大姐身上。還真是不知足。」她沒插手三夫人的事已經是最大的過錯了,若不是大姐這邊出了事,她出府了,得到消息怎麼也會去幫襯一下三夫人,她倒了,就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斗不過她。那個六夫人又是一個軟性子。現在府里就真的是她正房獨大了。
「三更半夜的,各路大人不要听二夫人胡說,她都是說夢話的。」陳媽媽憂心忡忡的草地上呸呸幾聲才道「二夫人擔心的事,玉蓮表小姐親自做了點心讓楊小姐拿回去給楊老太太嘗嘗味道,要說老太太什麼沒吃過,會稀罕這點吃食,圖的不過是一個心意。」
「要說除了那張臉之外,其他的看著就比不過大姐,溫柔嫻淑,知書達理,手藝出眾,大姐都佔了,就是那一手的點心還不是大姐教的,送點心這樣的事,花會那天大姐就做的夠乖巧了。」若不是因為她只是一個妾室,而大姐雖有長女的名分,只是苦于是妾室所生,地位就沒有玉蓮表小姐那麼尊貴了。就是因為這樣,秀姨娘才最擔心她們出來打岔。壞了這門親事。
「二夫人說得是」陳媽媽順著她的話點頭,大戶人家,嫡庶之分自古就已經存在,庶出的小姐除了給大戶人家做小,就是嫁給比自家門戶第的子弟為正室,這樣的情況極少。除非很早就訂了婚約。
要想得到楊家的認同就得過了楊老太太這一關,秀姨娘已經想好了計策,招呼著陳媽媽過來「你明天出去打听打听楊老太太的喜好,對夫人說是出去買些女紅用品什麼的,不要引起懷疑。」陳媽媽點頭。
王氏那邊一定大廳好了老太太的喜好,才會讓玉蓮表小姐做點心送去,況且那些花會,不可少的要去拜見老太太,老太太已經見過她了,大姐的話,雖然派人送了人參過來,聊表心意,終究只是還了大姐的心意,並沒有嚴重道用聯姻來償還「扶一把」這樣的舉手之勞。所以秀姨娘沒妄想著他們能夠「以婚相許。」
才會讓陳媽媽留意打听老太太的喜好,投其所好才能取得好感。除去身份不說,王家,唐家到如今已經不分上下,最近柳城流傳著,王家要敗落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玉蓮表小姐出手那麼大方,倒是覺得有人再誤傳,而且王氏也沒有露出擔憂之色,今早請安的時候倒是春風滿面的。若是王家出了事,她也不可能安心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陳媽媽把鑰匙帶來了嗎?。」冷不丁的出聲,倒是把一旁的陳媽媽嚇了一跳,好一會才平靜下來,連連稱帶了,從懷里取出鑰匙。這麼貴重的東西,她都是貼身帶著的。秀姨娘接過來看了看「陳媽媽提著火過來。」說著繞過屏風去了後面的櫃子。
陳媽媽舉著油燈過來,就看見秀姨娘從櫃子下取出鑰匙,借著燈光打開櫃子門,想起了什麼道「把門窗關好了。」陳媽媽去關門窗,明白了她的意思,財不可外露,這點她是知道的,雖然是大半夜的,也要小心謹慎。
陳媽媽過來的時候,秀姨娘已經把最上面的匣子抱了出來,像是有點分量,沉甸甸的放在梳妝台上。陳媽媽把油燈掛著,過來幫忙,直到把櫃子搬出來完,才停歇。兩個人已經累得全身冒汗,喘著氣休息了一會,秀姨娘壓低聲音道「這些都是這些年來的積蓄,若是大姐的事能成也就值了。」
聞言,陳媽媽不語了,她知道這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小金庫的用處,比起在這放著,拿出來給大姐打點要好得多。
梳妝台上放著三口大小不一的匣子,陳媽媽又搬了兩條椅子過來放著另外四口匣子。看了一會秀姨娘取出一串鑰匙打開匣子,每一個匣子都上了鎖的,一串鑰匙上有七根,聚在一起也是有些分量的,陳媽媽卻是一直帶著。
打開第一口匣子都是些珠釵首飾,收著的是唐老爺多年送給她的,以及每年訂做的時候分給她的,整整齊齊的排滿了最大的一個木匣子。打開第二個是珠玉和手鐲,以及幾天前才放進去的一個手鐲,她手上戴著的是唐老爺回來之後帶給她的,原來戴著的就褪了一個下來收著,有六個手鐲,玉石的,金絲絞花的,白銀打造的,做工有精致的也有粗糙的的,卻不是平常人家能夠帶的起的,珍珠,瑪瑙,玳瑁做的項鏈幾串,用木板子分類隔開放在一個匣子里,珠圓玉潤的惹人愛憐。
第三口匣子裝著她出門的嫁妝,說是嫁妝還太高了,她是納進府的。並不是風光聘娶的正室,再說她們家也不是什麼大戶,只是小門小戶,守著幾百畝田地的地主自家,生活還是過得去,當時他們家看中了唐老爺,自願把女兒送進來做妾室。當年她也是願意的,她是地主家的女兒,也算是嫡出的小姐。現在卻給唐家做了妾室。
帶進府里的東西並不多,比不上王氏進門,幾大車,二三十抬,十多個奴婢,她只有一個匣子,衣服都是只穿了身上的一身,匣子里裝著地契,還是定不好的十幾畝地,一個莊子,根本值不了幾個錢,卻也是他們家最重的嫁妝。她後面的妹妹都羨慕她進了好地方,跟對了人。不知道她的辛酸,表面回去風光無限,實際她是帶著淚苦笑的。
說來唐家確實是好的,穿的吃的,都比她在那個家里要好,卻要受王氏的氣,她是妾室啊為了爭得唐老爺的疼愛,她也使過手段,當初見著唐老爺的時候,她是真心歡喜眼前這個成為她的天的人,現在,她只求自家的兒女能夠尋得一門好親事就已經滿足了。也不再想著唐老爺能夠迷戀著她,只要不丟了情分就行了。
她的小滿足也是難以滿足的,王氏也盯著楊家,有了她從中作梗,這事就難辦。而且她又想著給四少爺留著銀子,現在大姐這邊重要,她決定動用這筆錢。
其余的幾口箱子都是銀子,銅錢,以及田地和莊子這些年的進來的銀錢,不多卻也是一個小金庫,再加上她瞞著唐老爺和王氏在外面偷偷置了一個鋪子,還有點錢進來。
前面三個都是擺的整整齊齊的,白花花的銀子,後面是串成一貫一貫的銅錢,最上面的一個還是平常用著的錢就在上面的匣子里去。放在櫃子外也會放些散碎銀子。就在梳妝台下的抽屜了,也是上了鎖的,鑰匙她自己拿著。
秀姨娘去了五十兩銀子放在陳媽媽手里「楊家是大戶,出手自然大方,就是那些奴僕自然要比其他的人難以應付,陳媽媽小心行事不要讓外人知曉了。」
「二夫人放心,奴婢會小心的。」兩個人又把匣子一一點了數,再鎖好放進櫃子里,在暗格處上了鎖,又把反正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放在上面,才又關上櫃子鎖好,小匣子的要是在陳媽媽手上,櫃子的兩根鑰匙就在她手上。收拾好之後,陳媽媽讓門口的奴婢去打水,見她好奇的神色,陳媽媽朝她瞪了一眼,嚇得婢女縮著脖子出去打水了,心里卻奇怪她們在里面叮叮當當的做什麼,而且大半夜不睡的,弄得她也沒時間打盹。
第二天,去請安的時候,王氏看著眼簾下一片青黑的二夫人笑了笑便讓她們都下去了,飯後錢媽媽出去打听回來道「昨晚二夫人院子里的光大半夜的還亮著,不知道在做什麼?」
王氏點了點頭「讓人去跟著陳媽媽沒有,這幾天她們肯定會有所動靜,不要讓她們壞了好事。玉蓮說好像看著楊公子送東西給大姐了,若是真的,他們兩個人郎有情妾有意也說不定,楊家的這門親事,一定要是玉蓮的。」
「奴婢明白,已經讓唐大留意著了。倒是請安之後陳媽媽就出門了,小廝回來說去了繡莊就回來稟告了。」秀姨娘說是讓陳媽媽去繡莊的。
「管她去哪,只要去了楊家附近,就不能看丟了,別讓她出了ど蛾子。」面色一沉,王氏皺了皺眉。
「奴婢謹記」錢媽媽福了福身。
「玉蓮表小姐那邊怎麼樣了?」不是她有心向著王家,如果沒有王家的興盛,她在唐府這個正房夫人沒有強勢的娘家,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二夫人虎視眈眈,她雖然是一個小門小戶的地主家出來的女兒,身份卻是嫡女,在家里也是得到寵愛的,這些年來,盯著這個正室的位子不放,從她生下四少爺開始她就害怕著被她拉下去。如果讓她的女兒進了楊家,攀上了高枝,還不知道要在後院里作威作福到那個地步,這些年沒有硬實的娘家,她也毫不示弱,與她姐妹相稱,心里卻在算計,她不得步步為營,考慮清楚。
如果她能像六夫人那麼軟弱,不爭不怒,她也算是安靜些了,後院有著這樣強勁的對手,她就得不停的算計著。所以,在決定舉辦花會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向著王家。
明知道楊家表面看似敗落了,實則鋒芒內斂,她雖沒親眼見過那位楊公子,能夠讓一向眼高于頂的玉蓮看上的男子,也不會差了那里,若是真如玉蓮說的,他們兩個已經有了情意。那是萬萬不可的,單不說楊家是王家選中的高枝,就那唐老爺那里來說也是不允許了。唐老爺已經把大姐的夫婿定了下來,只等著她及笄後上門提親,又怎麼會讓事情節外生技。
想了想,她應該在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之前與三夫人通通氣,免得日後鬧出亂子不可收拾。
剛走到門口,王氏轉念又想,決定先不去三夫人的院子,借著這個機會出出惡氣也行,讓她破些財,也讓她做做美夢,然後再一舉打破。想到這,不由笑了起來,見錢媽媽看著她,笑著道「去書坊看看」
錢媽媽看了看近在不遠的院子,尾隨其後改道去了書坊。
書坊的婆子,婢見王氏進來,連忙迎了出來,王氏看了看初青,並沒有進入里面的書坊,每次到了學習的時間,她們這些婆子,和貼身的婢女都會走開,盧媽媽會關上院子的門,再關上房間的門。不然下人們听了去,像是一種極為隱秘的事,除了有事背誦的聲音太大,或者下午學琴瑟的時候能夠透過房間,飄過院牆來听著一點聲音,不知情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
看見王氏,初青迎了過來「夫人萬福」
「起來吧今天怎麼樣?」王氏看了看緊閉的門,知道盧媽媽有著脾氣,像是家傳秘密一樣的守著。不過,這樣也是好的,否則這些下人們學了去,就更加不安分了。
「一切都好。」她在外面,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況,除非午飯時間,姑娘小姐們出來,看她們的臉色就知道好不好。
王氏只是在院外看了一眼就離開,走在路上問錢媽媽「那個叫書琴的丫頭呢?」
「昨天已經在奴婢這里請了假,說是不舒服不能伺候大小姐,奴婢準了他的假,讓她在下院里休息。」下人們生病了都是不能伺候主子的,以免把病邪傳給主子。想了想,錢媽媽道「大小姐還說讓奴婢請郎中進來瞧瞧。」
聞言,王氏冷笑了一下「這個女兒,還是不開竅,那個婢女也是被嬌慣了。以她的身份也配看郎中。」
「夫人教訓的是,奴婢已經說了一頓,想來她會安分一段時間。」
「安分是沒用的,留在身邊終究是一個禍害。」頓了頓「錢媽媽留意一下其余的三個婢女,她們不可能讓那丫頭一人獨大的。初青又是做什麼吃的?」
「初青一直在留意著,見沒鬧出大事就沒管。」
「什麼事才算大事?」橫眉冷對「初青這丫頭在我身邊白呆了,錢媽媽教出來的人啊也讓人不可信。」
「夫人恕罪,奴婢該死。」錢媽媽眉頭一蹙,這事又怨怪到她身上了,倒是她的不是了。說來那個叫書琴的丫頭確實是不懂得收斂。本來夫人就對她存了戒心,而她私下也教訓了幾次,死不悔改以為攀著大小姐就萬事大吉了嗎,殊不知,夫人一直留意著她。
初青也是,說什麼要一次把她收拾了,到現在還沒動靜,害得她白白被說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