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並沒有馬上離開牢房,走出了唐繼明的牢房之後便找到了剛才的那個牢役,牢役看見朱朱連忙走了過來「四姑娘就要走了嗎?。」說話間,目光卻落在暖雪身上看了一眼才看著朱朱。
朱朱怎麼會沒察覺他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小女子當不上什麼四姑娘,官爺莫要再取笑小女子了。」
「四姑娘怎麼能夠這樣說,什麼擔得起擔不起。若非…」若非唐家敗落了,他們這樣的粗人也不會見到她這樣的深閨小姐。朱朱在心里給他補全,臉上卻帶著期待的笑,期待他後面的話,牢役畢竟是牢役,就那幾句酸不溜秋的話也是學著別人的,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撓著頭憨憨的笑著「四姑娘不要跟我們這些粗人計較,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這…」朱朱聞言走了一步,遲疑的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牢役為難道「官爺也知道現在進城一趟不容易。」牢役想也沒想就點頭「不知道能夠請牢役行個方便,小女子還想再見一個人。」在他還沒拒絕之前,朱朱連忙道「只要見一面,說一句話就好。」隨即期待的看著他,眨巴眨巴著水靈靈的雙眼。
牢役看著眼前如花嬌女敕的人,又看著那像玉石明亮的雙眼,拒絕的話到嘴邊被咽了下去,為難的撓了撓頭回頭見另一位牢役端著酒壺出去,這才為難的點頭「四姑娘要快一點,被上面知道了,我們也不好過。」如搗蒜般點頭,牢役道「四姑娘要見誰?」
「唐鴻,以前的唐管家。」朱朱不假思索的出聲,一旁一直低頭的暖雪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未出聲。
「這個…」牢役愣了一會為難道「不是我不幫四姑娘,只是見誰都可以,就是這位唐管家,昨天已經被人帶走了。我也無能為力。」
「帶走,去哪了?誰帶走的?」怎麼可能,他沒有背景,事情敗露,怎麼會被帶走?
「四姑娘,不要著急,听官爺說。」暖雪丟掉食盒拉住激動的朱朱小聲安慰。一旁的牢役被朱朱的舉動嚇得後退幾步,驚愕的看著眼前的人好一會才順著暖雪的話點頭。暖雪看著牢役道「不知道官爺知道些什麼?」
「這個…是上面來人的,其他的也不清楚,四姑娘這個忙真的幫不了,令哥哥的事會好好看著的,四姑娘就放心吧」說著看了一眼門口示意她們出去,另一位牢役已經進來了,正好奇的往這邊走來。
朱朱想起那位林郎中,問道「還有一個人呢?那個林郎中?」
「林郎中前些天就被家人領走了,他們交了…」牢役朝朱朱使了一個眼色,突然呵斥「快點出去,出去,你們當這是集市嗎還剛對老子討價還價,不想活了是不是?」抬著手就要打下來。
朱朱會意「官爺不要動怒,我們這就走,這就走,麻煩你了。」隨即小聲問道「如果有什麼事一定幫忙留意一下,還有,要想把我哥哥弄出去,要多少銀子?」
朱朱被推了一下,暖雪連忙上來扶著她「磨磨蹭蹭的難道你們也想被關起來嗎?。」故意扯著嗓子,隨即低聲道「不清楚,唐解元是朝廷下的命令,太守也做不了主,就算有銀子,被把江家的銀子還清了還是帶不走。四姑娘快點走吧被發現了對誰都不好。」
「有勞了。」朱朱朝他點點頭,故意帶著暖雪倉惶逃了出去,惹得正要走過來的牢役指著朱朱的背影大笑。
從牢房出來之後,朱朱就魂不守舍的,暖雪也似乎有心事,兩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幸好街上的行人不多,來往的就一兩個人匆匆忙忙的,積蓄覆蓋下只有她們的腳印,身上落了積雪,人已經沒了知覺,只是機械的走著,直到上了一個台階,朱朱才醒悟過來,仰頭看著牌匾,兩個朱砂燙金大字寫在牌匾正中間,周府。
朱朱愣了一下,心中一痛,原來不知不覺她們已經來到了以前的唐府,只是一夜之間,這座府院就已經改名換姓了。周府,為什麼不是江府?
「四姑娘,我們怎麼到這來了?」暖雪看著不動的人抬頭一看,醒悟過來,上前拉著朱朱的手道「快點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于媽媽會擔心的。」看了一眼寫著周府的牌匾,目光黯了黯。
任她拉著走了幾步,朱朱吸了口氣,暗暗鼓氣「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回來,這里還是周府,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唐家的富貴依然存在。」飄落的雪花迎面吹來,掩在披風里的臉只剩下一雙眼楮,呼呼的風呼嘯而過,迷蒙了誰的眼,走了沒多遠迎面駛來一輛馬車,的馬蹄聲, 轆轆的車輪聲,安靜的街道被打破,朱朱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拉著暖雪靠邊一點,免得激起的積雪弄在身上。
馬車從身邊駛過,厚重的簾子遮擋了一切,朱朱並沒有心情張望,與暖雪相扶著遠走,突然听見車夫叫停馬車,扭頭看著停在周府門前的馬車不由駐足望去,風雪吹動著披風,吹鼓布料嘩嘩的響著,朱朱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迷蒙的風雪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只看見一個背影,就算認識也看不出來是誰?
還在期待什麼,根本沒有人能夠幫唐家,只有他們之間,收回視線與暖雪快步離開,她們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剛要進門的人似乎察覺了什麼,扭頭看著相攜離去的身影,微眯了雙眼,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迎出來的小廝看了一眼,恭敬道「少爺回來了?」
男子收回視線看著小廝道「有人來過府里嗎?。」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讓小廝怔了一下搖搖頭,男子再次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深陷的眼窩露出一絲懷疑。
還沒回到家里,就在上坡的地方看見站在光禿的樹下的身影,朱朱一眼就認出那是于媽媽,心里一酸與暖雪加快腳步走了過去「這麼冷的天于媽媽怎麼跑出來了,也不…」想到現在家里連一把油紙傘都沒有,又怎麼會打傘,只是看了她一眼道「回去吧外面冷。」
于媽媽點頭,邊走邊道「二公子怎麼樣了?」
「還好,不用擔心,今天沒發生什麼事吧」話音剛落就見于媽媽低下頭,朱朱明白過來「江家的人又上門討債了?」于媽媽知道瞞不過,點點頭「有沒有拿走什麼東西?」
「夫人把嫁妝都拿出來了,那些人才走。」朱朱知道不是逼急了,王氏又怎麼會把嫁妝拿出來,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她知道不會那麼輕易,看著天井里摔爛的鍋碗瓢盆,朱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幾個下人在收拾著,看見朱朱福了福聲繼續手中的活計,朱朱站在走廊了看了一眼便毀了自己的房間,進門之前把身上落得積雪拍掉,換下一身粗布衣裳去了王氏的房間,與她一同住著的還有唐明珠唐月鈺。唐月鈺這幾天身子不利索,一直躺在床上不能被冷著,朱朱回來的時候她把頭縮在被子里不做聲,唐明珠不再房內想來去了王氏那邊。
她帶出來的衣服就只剩剛剛被她換下來的是她最喜歡的一套衣服,其余的人都被王氏帶走讓身邊的初梅拿到繡莊去買了,她們也是差不多,唐明珠的衣服被帶走的時候抱著衣服死死不松,以她們現在的身份,穿著那麼華美的衣服只會是左鄰右舍的笑柄而已
她們搬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當成笑話再看了,再穿著華美的衣服穿堂過院,茅草舊房,還不知道被說成什麼樣。唐府的落魄現在是整個柳城的笑料。
守在門口的初梅看見朱朱過來福了福身,輕聲對著里面回報「夫人,四姑娘過來了。」沒一會听見王氏的聲音才推開門讓朱朱進去。
一進去就聞著一股火焰的氣息,目光落在炭盆里,看了一眼就看見王氏頭上繞著一圈藍色的布料,知道她被那群人氣的,便也不敢做聲走到唐明珠身邊站著。
「哥哥那邊如何了?」問話的是唐明珠,眼角還含著淚水。聞聲,王氏也睜開眼看了過來,神色憔悴,唇色發白。
「還是一樣。」朱朱頓了頓才說道「唐管家被人帶走了,不知道帶那去了。娘知道唐管家有認識朝廷的人嗎?。」
「唐月瓏,你住嘴。」不等朱朱的話落音,唐明珠指名道姓的看著朱朱道「沒看見娘真難受嗎?你還敢提那個惡奴的名字。你是不是存心想把娘氣死?」
朱朱看了她一眼別開臉不語,只是看著王氏,王氏皺了皺眉道「珠兒出去一下,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像什麼大小姐,學的禮儀去哪了?」
「娘,你為什麼護著她?還什麼大小姐,唐家已經沒有什麼大小姐了。」說著淚水在臉上流淌,突然想起她在對誰說話,怯怯的看著閉眼一臉痛苦的人,低下頭朝王氏福了福聲道「女兒魯莽,讓娘傷心了,女兒告退。」走的時候還不忘狠狠的瞪了朱朱一眼警告她不要胡言亂語才關上門出去。
朱朱看著被風帶起的灰燼,走到窗台前打開一點縫隙「燒這麼炭火的時候最好不要關得太死,對身體不好。」
「四姑娘真的變了,連娘也沒看出來。」手一頓,朱朱明白從她把唐明珠支走的時候就知道她是有話要說的。朱朱走到床邊對上王氏的目光神色淡淡,王氏知道她听見了,苦笑一下「沒想到在眼皮子低下,還有這麼多不知道的事,我這個當家主母做得真是糊涂。」臉上的自嘲是朱朱從來沒在她臉上看到過的。
「娘說的是什麼話,其實月瓏也不過是想安安穩穩而已,並沒有存著什麼壞心有意欺騙,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娘也不要多想,現在唐家能夠主事的就是娘了。」
「你這樣說真是看得起為娘的,難道你就能夠忘記這些年來對你的另眼相待?」王氏笑了笑掙扎著要做起來,朱朱想要去扶她,被她避開,朱朱也沒在意,她會疏遠是應該「要知道對你母親是存著心思的。」
「月瓏知道,可月瓏也幸運能夠得到娘的心思,至少比起以前,這幾年在娘親的心思下,月瓏並沒有餓著冷著。依然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悠閑日子。」
「听你這樣說倒是娘做對了?」目光落在朱朱臉上,王氏笑了笑「難道你就沒有怨恨過?」
「有。」坦然的回答,看著目光一怔的人在她床沿坐下,直直的對著她的目光緩緩道「說不怨恨你也會覺得虛假的可笑,怎麼可能不怨恨,同樣是爹的骨肉,月瓏同樣是庶女與其余的幾位姐妹依然有著區別的對待,她們吃香的喝辣的,而我只能吃下人們挑剩下的,怎麼會不怨恨,同樣也是深院里的姑娘啊所以當時是怨恨娘為什麼不能公平對待,只是因為月瓏沒有姨娘護著嗎?。」
「後來月瓏學乖了,在娘第一次對月瓏微笑的時候,當哥哥回來之後娘對月瓏的態度中,月瓏學乖了,知道裝傻充愣,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後來的事娘現在已經清楚了。月瓏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庶女該有的對待,就算娘對月瓏存著心思也沒關系。」
「娘在害怕嗎?娘說是月瓏的娘時,月瓏就不怨恨了,真真假假,月瓏自己都不明白,也不會奢求娘能夠相信。」看著面色蒼白的人,朱朱笑了笑「月瓏並沒有嚇唬娘的意思面子上i想把心里的想法說給娘听,至少月瓏沒有做出十惡不赦的事,也只是欺騙了眾人謀得一個安穩的日子而已,現在安穩的日子沒了,也不用隱藏了,現在在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四姑娘唐月瓏。娘相信也罷,不信也罷,月瓏都無話可說,畢竟我們是一家人,月瓏是娘的女兒這點不會改變。」
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放在被褥上道「這是這些天的月錢以及其他的貴重的東西,希望能夠幫上慢,月瓏只有這麼多。」王氏怔了一下,看著被褥上的錢袋,又看看朱朱並沒有說什麼,朱朱福了福身「娘要好起來,唐家不能沒有你,爹也不能沒有你。」說完便打開門出去了,輕輕的呼了口氣。臉上帶著笑囑咐初梅「以後用炭爐的時候就在旁邊放盆水,不然會上火的。」說完便帶著暖雪回去了,留下初梅愣愣的看著她。
不知為何,說出來心情輕松多了,腳步也輕盈起來,她已經察覺了,而且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比較瞞著了,做了那麼多年的傻子,能夠恢復本色的時候,朱朱並沒有特別的喜悅。
唐管家?是誰把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