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剛打開門,朱朱就看見坐在床沿目光掃過來的唐明珠,唐月鈺也披著衣服坐起來了,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來,朱朱想,她們兩個應該說了什麼?看她們的架勢也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朱朱不動聲色的走了進去,讓暖雪下去休息一會,等會再過來伺候。
暖雪擔憂的看著朱朱不願離去,朱朱朝她微笑了一下示意沒事,她能夠應付,暖雪才出了門,順手關上,只是沒有走遠,就在門後面站著,房門也不是很好,有些透風,也能看見暖雪灰色的衣擺。朱朱假裝沒看見,知道她不放心。
「你跟娘說了什麼?」朱朱還沒在她的床邊坐下,唐明珠就走了過來直視著朱朱質問。
「明珠姐姐認為我會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次怎麼不點名叫唐月瓏了。」話音剛落就見唐明珠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看著朱朱眼里簇擁著兩把火光,朱朱假意沒看見,月兌了自己的鞋襪,揉著凍得發紅麻木的腳趾,再這樣下去非凍爛了不可。
「你…」唐明珠看著漫不經心的人,被一搶白要說的話也忘了,只是指著朱朱的頭氣憤得跺腳。
一旁的唐月鈺看了唐明珠一眼道「明珠妹妹還是去娘那邊看看,娘身子不好,這會身邊沒一個人不行,爹爹那邊是誰在看著?」
被唐月鈺這樣一打岔,她也覺得言之有理,狠狠的跺了跺腳才道「等會就過去,今天是李姨娘在看著,早上的時候就不高興了,若是以前,也不能讓她如此囂張,爹爹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淚水說掉就掉了下來,正好落在朱朱的手背上,朱朱一怔,看著抹淚的人心思沉重,唐老爺的病不是那麼容易好的,有可能今後冬運會癱瘓在床上,這只是開始而已,但是,朱朱不敢說。
「好了,哭就能解決問題嗎?。」唐月鈺煩著皺眉。
唐明珠听出了話語里的不耐煩,收了眼淚看著皺眉的人,語氣不悅「我哭怎麼了,擔心爹爹就不能哭嗎?只準你哭,哭你沒有及時找個好人家被連累了嗎?放心,娘說了,不會耽誤你的,阿貓阿狗都會給你找一個。」
唐明珠本來就不是藏得住話的人,加上這段時間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已經忍耐到極限了,語無倫次,沒輕沒重是有的,只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只是唐月鈺,就連朱朱這個身外人也被她那句阿貓阿狗氣得不行。
唐月鈺聞言臉都白了,顫抖著喘了一會,根本不等任何人反應過來掀開被子就朝唐明珠撲了過去,揪著她的頭發就罵「阿貓阿狗只配你這個不知輕重的小賤人。看我今天不撕爛你這張沒分寸的嘴。」
朱朱見狀愣了一會才驚呼起來「暖雪,快點幫忙。」連忙上前想要把她們分開,听見聲音的暖雪也推門進來了,院子本來就不大,這樣一打一罵的,整個院子里的人都知道,王氏在初梅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唐明珠唐月鈺已經被朱朱和暖雪拉開了,朱朱臉上不小心不知道被誰的長指甲給撓了一道血痕,朱朱也沒在意,女人打架就是這樣,不是抓頭發就是撓臉的,萬變不離其中,只是沒想到被弄傷的人最後會是她。
氣喘吁吁的看著門口的人,唐明珠與唐月鈺也好不到哪去,臉上也被抓傷了,衣服的扣子扭開了幾個,頭發凌亂的怒看著對方,暖雪也沒好到哪去,一樣的像是剛剛打過架一般,四個人面對面,面紅耳赤的喘息。
王氏看了一眼,差點沒暈過去,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著她們「你們是不是存心要把我氣死才甘心,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是啊老爺都听見打鬧聲了,三位小姐真給唐家長臉了。」李姨娘幸災樂禍的補了一句,王氏氣得直哆嗦,看了她一眼,她也不在意,看著王氏好生勸著「姐姐也別生氣,唐家都這樣還有什麼規矩可說的。氣壞了身子看郎中可是要發銀子的,你們說…是不是啊唐家還能拿出請郎中的錢嗎?。」李姨娘不理會麗姨娘,打掉拉著袖子的手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其余的人都看著李姨娘離去,眼里一片不滿。
王氏看了一眼被弄得一片混亂的房間虛弱的說了一句「今天,你們好好的反省,今晚誰都不準吃東西。」丟下這樣一句話便離開了,其余的人看著她們神色各異的走開了。
她們走了之後,朱朱走過去把門關上,什麼話都不做,對著架子上的水盆整理自己的頭發,看著嘴角被劃傷的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真的印了唐月鈺的話,不過是印在她身上。對看的兩個人也沒有說話,哼了一聲各自別開臉,暖雪胡亂理了理頭發,整理被她們弄亂的房間,無意間看著唐月鈺衣裙上的血跡驚了一下「二姑娘,你流血了。」
隨著她的聲音響起,六道目光都掃了過去,唐月鈺怔了一下扭頭看著身後印出來的血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先反應過來的朱朱不慌不忙的走了過去「既然不舒服就不要躺著,你那個衛…那個東西了,趕快換下吧」說完拉著暖雪出去了,後知後覺的唐明珠探究的看了羞紅了臉的唐月鈺,又是好奇又是羞怯,最後紅著臉開門出去了。
朱朱哆嗦著看著走出來面色羞紅的人淡淡的移開臉不再多語。
隨後的幾天,江家的人每天都會過來一趟,每天都要把她們的東西摔一遍,如此幾次後朱朱學乖了,模準了他們來的規律,讓人在後院的空地上挖了一個地窖,把好東西都藏了進去,值錢一點的也都藏進去,他們走了之後就拿出來繼續用。
王氏對于朱朱的做法也沒有異議,其余的姨娘們也看出了端倪,對朱朱不是冷嘲就是熱諷,朱朱都假裝沒听見,反而王氏的病情越來越厲害,考慮的事情太多,每天被那些人一鬧,就算是正常人也會被折騰出一場大病來。請來的郎中開得藥都是貴重的藥材,以現在的能力根本吃不起,卻也不能看著不救,唐明珠把她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才換了幾副藥,初梅小心翼翼的煎了給她吃,唐老爺那邊也不能斷藥,每天都請郎中看著,幾位姨娘姑娘們輪流著守著。
年關這天本來是朱朱守著的,可她要去牢房看唐繼明,這才把唐月鈺叫了出來。兩個人站在後院的破舊茅草搭建的牲畜棚下站著「明天我要去城里,能不能跟你換一下照顧爹爹的事。」
唐月鈺在朱朱把她交出來開始就已經知道了她的用意「可以,反正你又不是不照顧。」朱朱笑著點頭,唐月鈺又道「最近你變了很多?不想在隱藏了嗎?。」
這事她一直沒問,朱朱也不會傻得不去提起,今天她倒是忍不住了,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沒必要了,那時是顧忌著,現在唐家都這樣,偽裝也是白偽裝,況且,現在最主要的是怎麼樣活下去,而不是一家人勾心斗角。」
「你想把哥哥救出來是在做白日夢而已。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明白嗎?京城的人都已經把我們拋棄了,他們害怕被連累,以前唐家富貴的時候也沒見他們多嫌棄,現在…」唐月鈺哽咽了,別開臉不再多說。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挑破。就算現在變成什麼樣,我們都還要活著的,哥哥也不例外,我從來就沒想過他們會幫忙,畢竟三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三萬,足夠讓我們痛苦一輩子的數字。不過,哥哥的事我不會不管的,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朱朱走了幾步,扭頭看著一臉憔悴的唐月鈺道「謝謝你的幫忙,不過,如果自怨自艾誰都救不了你,你才十五而已,並不是二十五。」所以,不要以為你的人生就完了。
聞言,唐月鈺臉色一變「少在這說風涼話,不要以為你還小就能夠取笑別人。拿著別人的痛處嘲笑,生平最恨的人就是你這種虛偽的人。」
朱朱站在原地被她罵完以後,看著氣得發抖的人,什麼都沒說,只當是風吹了耳朵,她真不想和失了理智的人計較,也不想侮辱自己,罵她是狗,可她是自己的姐姐,吃虧的還不是她。想到這,朱朱便走開了,只是心里卻沉重了不少,唐老爺的病,王氏的虛弱,唐繼明身在牢房,幾位姨娘們各有心思,姐妹們反唇相譏。這個唐家就是這麼一個糟糕的樣子,根本不是一句無力就能夠概括的。
第二天一早,暖雪就去了廚房,朱朱也早早的起床,順便把藏在被子里取暖的綠豆挖了出來。輕手輕腳的穿好衣服,扭頭一看,原本丟在被褥上的綠豆又縮了回去,朱朱瞪了瞪,並沒出聲,害怕吵醒熟睡的兩人,伸進被子里把綠豆挖了出來打開門就出去了「綠豆,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那里有金礦,我們去挖金子吧」
這個時候,朱朱很相信綠豆是神仙這一說法,昨晚她想了一夜,怎麼樣才能弄到三萬兩白銀,搶銀號那是不可能的,她還沒靠近就被抓起來了,搶國庫的話只能在夢里幻想一下,至于昭國的首富最有錢的衛家,朱朱連他們家在哪都不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挖金礦,找一座金礦神不知鬼不覺的挖一個地洞運三萬兩金子出來,她不要多了,只要三萬兩就夠了。
不過話說回來金子被銀子值錢,她只要夠還債的銀子就行。她不貪心不貪心。朱朱在心里默念不貪心一百遍沒听見綠豆的回答,低頭一看,綠豆圓鼓鼓的身子早就藏在袖子里,分明沒听見她說了什麼。
朱朱怒了,把它拽出來,踮著腳尖拔下一根冰凌指著綠豆的鼻尖威脅「綠豆,你再不醒來別怪我不客氣。」
「不是我不理你,沒睡醒的人是你才對,有這麼好的事,別人還會做事嗎?金礦不是誰都有的,不事生產的人就是寄生蟲。」這話是以前朱朱罵只吃不做的綠豆,沒想到說了一遍她就記下了,而且還會融會貫通了。朱朱哼了哼,這個道理她當然明白。
「最大的寄生蟲就是你,你好要意思說,綠豆,你說到底有沒有,不然會死人的。」難道看著江家的人每天過來鬧一頓,誰都不好受,不是她們不還錢,是他們根本就沒錢,王氏拿出嫁妝之後,就病了,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心疼的,反正她是病倒了,看病那麼貴,根本稱不了幾天,就算她身上有那一百兩銀票也不敢動,她也是自私的,她想著用那一百兩銀票贖回唐繼明,昨晚特地從于媽媽那拿了回來,貼身藏著。她的私心是想唐繼明平安無事。而她也相信,王氏不可能沒有私房錢,沒有人那麼干脆會把全部的東西拿出來。至于其他的姨娘們,她們自保還來不及,就算你去搶,她們也不會給。
「反正你不是會死就行了,不要以為能夠嚇得住我,實話告訴你吧像你這樣得到禍害活個千百年是不成問題的。」綠豆揉了揉眼楮,跳到了朱朱的肩上趴著不語。
「還真是托你的洪福,千百年都是這樣,我還不如早死早投胎。」朱朱嗤之以鼻,抖了抖肩把綠豆抖了下去「見死不救就算了,不要拐著彎罵人,我不好過,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就算不幫我也幫幫你自己,你就能夠看得下去唐家被別人陷害?」
「因果報應由不得別人。」綠豆說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朱朱還想說什麼就看見綠豆撲扇著翅膀與朱朱對視「朱朱啊有些事必須自己去承擔,不是我不幫你,你要知道靠別人永遠成不了氣候,自食其力吧」尾巴一翹,就不見蹤影了。
朱朱眨了眨眼,她是不是被說教了一頓?等她反應過來想要揍鼠的時候早就沒了蹤影「綠豆,你好樣的,小心有一天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忘恩負義,見死不救,沒良心,沒德行的臭家伙…不過,你說對了,自食其力才能真正的成長,能不能指條明路才自食其力啊」朱朱仰天長嘆,握著手里的咬了一口,冷得牙齒直顫抖。
「四姑娘怎麼了?」提著食盒出來的暖雪看著一臉憤憤的人擔憂道。
「沒事,沒事,運動過一下」朱朱呵呵笑了一下,動了動筋骨「弄好了?那我們走吧」暖雪點頭,跟在朱朱身後。
這是朱朱第三次從城門過去,守城門的守衛已經認識她了,也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朱朱朝他們笑了笑,察覺他們眼中的異樣並沒在意,守衛也沒有再惡意攔著,也沒有找她們要錢,知道她們現在也沒有錢,這都要歸功于朱朱前兩次打點的好,就算是粗人也懂得憐香惜玉。朱朱想著唐繼明的紙張快用完了,便去了一趟墨寶齋,上次的筆墨紙硯都是在這里買的,上次買的是中等的貨色,花了不少銀子,這次她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子,只是讓店家找了一些便宜一點的紙給包起來。無意間看著掛在牆壁上的水墨畫好奇的問了一句「這是賣的嗎?。」
掌櫃的瞄了一眼,輕蔑的道「四姑娘要買嗎?。」
朱朱听了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嚇得掌櫃的連忙從櫃台里跑出來,護寶一樣護著,朱朱笑了笑,止住了腳步「掌櫃的這是什麼話,就算買不起,畫得也比他好。只怕掌櫃的不識貨。」丟下買紙的錢就走了出去。
她的口氣不小,掌櫃的知道她的來歷,本來想羞辱一番,沒想到卻被朱朱反譏了一頓,自然氣不過,朱朱剛走出去,掌櫃的看了一眼門口的伙計,伙計會意跑出去攔著朱朱的去路「听四姑娘的口氣不小,莫不是對這幅畫有什麼高見?」
「高見沒有,低見不少,只怕掌櫃的面上不好過。」看見那副話的時候讓後租住想起了以前她話的水墨畫,如果能夠拿出來賣的話,也算是一條生計,想著她才會問出聲。
「四姑娘果然如傳聞所言…」掌櫃的意有所指,傳聞中唐家四姑娘愚鈍,朱朱自然知道,也不在意,只是挑釁的看著他不語,掌櫃的沒想到朱朱不但沒有害怕的意思,連慚愧都沒有,不由詫異,假意道「口說無憑,若是四姑娘能夠拿出實據來,今天就讓你出了這個門。」
「若是拿不出了?」朱朱不怕死的問了一句。
「嘿嘿…」掌櫃的賊笑兩聲「那麼四姑娘就要買下這幅畫,順便把紙墨筆硯的銀子一起付了。」話音剛落,掌櫃的已經鋪好了最貴的白紙以及開始研磨,朱朱一看,都是上等的貨色,心想,他訛人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否則不會如此熟練。
「這副畫多少銀子?」朱朱想也沒想,問出聲。
掌櫃的奸詐一笑,伸出兩個根手指「不多不多嗎,四姑娘一定買得起,兩百兩而已。」
一旁的暖雪聞言倒抽一口涼氣,連忙拉著朱朱的袖子搖頭。
朱朱不理會暖雪的暗示道「如此一來,便宜豈不是全被你給佔了,掌櫃的不怕會做噩夢,欺負小孩子。」
「四姑娘也算是小孩子嗎?過不了幾年就能夠生兒育女了,還是小孩子,哈哈…」說著目光在朱朱身上掃了一眼落在她的臉上,從朱朱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掌櫃的就已經有了算計,今天算是她自己送上門的。雖然還是女娃,不過能夠抱著一個小美人也是美事。那張小臉長大了還不知道怎麼勾人。
朱朱皺眉,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在心里冷哼,咒他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如果是狗叫的話人可听不懂,掌櫃的說是吧」頓了頓,在一臉茫然的掌櫃面前,執筆在紙面上刷刷幾下「若是好賣,也夠你的棺材本了。」丟下筆,帶著暖雪在伙計的眼前大模大樣的走了出去,留下一臉驚訝的掌櫃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