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空氣里隱隱綽綽漂浮著蒸汽一般的氣流,清晰又模糊。城主府里的盛開了大朵大朵的廣玉蘭,潔白的花朵掛在深綠色的葉子之間,有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一陣陣清淡的幽香隨著熱氣蒸騰在空氣里,沁入心脾,消解了不少夏日枯燥的沉悶之氣。
如若透過縫隙去看天空,總是會被高雅的玉蘭吸引住目光,花開各種姿態,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靜靜的帶著等待著怒放的那一刻;有半遮半掩的,露出一個羞澀的笑臉歡迎著勤勞采蜜的蜜蜂;有的已經盡情的盛放,無限的活潑單純的氣息;有的花瓣已經凋零入土,卻依然留著花蕊掛在樹梢,孕育著下一代的生命。
那滿眼潔白的氣息,讓人不由的感嘆著它不愧是‘芬芳的陸地荷花’。
送走凌蘭之後,凌晨又病了一場,因著太過疲憊的原因,或者是心里太過壓抑,病情時好時壞,因此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蒼白的臉色,越發消瘦的清秀臉龐,端的是讓人心生憐惜。畢竟,他還只是一個17歲的孩子,突遇這樣子的變故,卻只得獨自忍受著。
半個月後的城主冊封典禮,看來是不得不延後了。從凌晨的房間出來時,幾個人的臉色都不是特別的好看,我伸手扯住李墨白的衣角,小聲的嘀咕,「師父,我是不是壞你事了?」
「恩?」李墨白挑眉,轉過頭來看我,白玉的臉上是微微不解的神色。
「要是那晚我不尖叫出聲,驚動別人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場景了。」我垂眸,滿是歉意的盯著地上已經凋零的深黃色的玉蘭花瓣。
也許趙靜田不會被送去京城,凌蘭不會離開,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那麼,凌晨就不會生病,就可以順利的登上城主之位,我們便可以離開這里了。
「不是你的錯。」李墨白淺淺的笑著,伸手溫柔的撫了撫我頭頂的發絲。
「這一切都是你那個丫環沁柳的陰謀。」慕容盈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李墨白,若有所思。
「在我們剛來這里不久,她跟著混進來了,明明有著不俗的功夫卻在這里當下人,很難不引人懷疑。」慕容宮晨瞥了眼李墨白,好心的解釋著。「你知道,瘋人閣的左右護法悉數出動,代表著什麼嗎?」不跳字。
我搖頭,代表什麼我怎麼會知道,代表事情很復雜,牽涉了很多人嗎?
「那只能說明,瘋人閣的閣主風千情,也在烈城。」慕容盈盈咬牙切齒,美目里都是鄙夷憎恨的神色。
「哦。那又如何?」我搖頭以示不解。
「常紹一介毫無身份背景與權利的人,哪來的膽子去覬覦城主之位。」李墨白揚起笑容,目光朦朧,紫氣氤氳。
「有人在幕後支持他?」多容易讓人猜透的劇情,我無奈的撇嘴。
「這是自然。」慕容宮晨點點頭,神色之間有些飄忽,「而且這人很沉得住氣,隱忍了這麼久,朝夕間被毀,卻依然沒有現身。」
「不。」李墨白揚起張狂而明媚的笑容,弧度很大的搖頭,「他很早就已經出現了。」
「還記得我們初到盈鎮那天,突然而來的那一支冷箭嗎?」不跳字。
我點頭,那人的內息很強,武功也很厲害,怎麼會忘記呢,當下便點了點頭。
「那支冷箭是他射出來的。」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風千情在?」慕容盈盈驚奇的問道,紅唇微翹,微微的不滿,「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就人盡皆知了。」慕容宮晨了然的笑,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慕容盈盈哼了一聲,臉色稍霽,「反正也沒什麼關系。」
「難道是風千情在背後支持他?」我抓到重點,忽然覺得害怕,本來是屬于家族恩怨的事情,究竟牽涉了多少人?這瘋人閣的江湖地位與背景自是不凡,這風千情又有何陰謀?猜不透,猜不透……「可是為什麼?」
慕容宮晨也是不解的搖頭,「如果說,風千情是在背後支持常紹奪城主之位的人,我們設局尋證據之時卻不加阻攔,只是派人跟蹤著,且任由常紹上了我們的鉤,這一點,著實讓人不解。我們這一鬧,他這麼多年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設局尋證據,本就只是麻痹他的手段而已。」李墨白妖嬈的笑著,插入一句。「何況,瘋人閣本就是一個自相矛盾著的地方。」
「既然知道是他,直接找上他不就好了嗎?」不跳字。拐這麼多彎,還是未能將風千情揪出來不是?雖然他不是凶手,卻一直在背後推波助瀾,城主逝世與他也月兌不了干系。
「既然他想跟我玩,我如何會不奉陪!」李墨白的聲音帶上幾絲冷冽,臉上的笑容卻明媚如春風,春寒陡峭的感覺。
「你們爭斗了這些年,還沒夠?」慕容盈盈忍不住地出聲反駁,聲音里帶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當年……」
「盈盈。」慕容宮晨皺起眉峰,打斷了她的話,慕容盈盈猛然一抖,當即噤聲。
當年,發生而來什麼?我想追問,卻見慕容盈盈是一臉哀傷的情緒,慕容宮晨的臉上則是惱怒,李墨白的神色也有些僵硬,顯然不會是讓人高興的過去,遂罷了這個話題。
「本來以為最後能將他引出來,卻被沁柳攪了局,真相大白了。」李墨白笑著轉移話題,臉上表露出不無遺憾的表情。
我忒無語,翻著白眼瞟他,心想你要是不想讓她攪局,那天晚上不帶我去‘捉奸’就好了啊!!!
只是,這所謂的沁柳與風千情,不都是瘋人閣的麼?風千情暗中支持常紹這麼些年,苦心費了不少,卻讓自己的護法攪局,這是什麼意思?
「瘋人閣,是個怎樣的地方?」
「瘋人閣?」李墨白沉吟一會,笑著看向北方的天空,「只要你給足夠的錢,連當今聖上他們都敢殺,哪怕你要殺的是風千情,只要他們有這個能力,而你又給得起相應的價格,他們也會做。」
「失敗的話?」若是失敗,他們就不怕風千情的懲罰嗎?畢竟人家是閣主,力量與他們絕對不是同一個等級,失敗了的話會死的很慘吧!
「失敗了也沒什麼,他們照樣做手下,風千情一樣做閣主。不過付的定金就要不回了。」
「不會有懲罰?」我簡直被雷到,風千情是這樣大肚量的一個人嗎?
「這就是‘瘋人閣’的過人之處。」慕容盈盈幽幽的補充,若不是有著這樣的規定,瘋人閣又如何會在這十幾年內就在江湖中佔有一席之地呢?
「城主病重之際,曾寫奏折請求援助,歷代城主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並沒有助人登位的先例。不過常紹卻不是朝廷的官員,沒有當城主的資格,朝廷不能放置不管,卻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的派人支援。所以朝廷便找上我,派我來協助少城主登位,也是為阻止常紹奪位的企圖。自從城主病倒後,常紹暗中收買人馬,籠絡人心,在烈城里有不低的地位,我不能隨意地動他。
常紹察覺到我們對他的威脅,出錢請左護法曲左暗殺我們,曲左自知不敵,改為毀了城主的尸體,之後也一直暗暗地跟在我們身後邊找尋著機會邊監視著,不讓我們接近事實的真相。照沁柳自己所說,她是受人所托,卻恰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將事實的真相抖露了出來。回京這一路,葉落安一行怕是不會好過。」
最後一句,怎麼听都是在看戲的語調。
「那凌蘭他們?」如果遭遇刺殺,不知凌蘭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李墨白笑出聲來,語調輕快,「不要小看葉落安這個人。」
這麼說,就是沒有危險咯,安下心來。
李墨白忽然轉頭,蘊滿紫氣的眼楮帶著幾絲認真的神色看著我,「蛇的事情,是個意外,我不知道沁柳會利用你。」
是在解釋嗎?雖然晚了一點,心里卻還是一暖,我目光溫柔,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只要你不怪我壞事就好了。」
李墨白笑著搖頭,忽然正色對著慕容兄妹,「現在事情告一段落,雖然風千情沒有理由再出來阻擾,他卻不會這麼容易放棄,定會再來找麻煩,你們須得當心。」
「好。」慕容兄妹點頭應下。
「我想回去了。」頭一次出來這麼久,經歷了這些復雜的事情,覺得有些想家。「我想九月做的紅燒肉。」
李墨白修長有力的再次溫柔的撫上我的頭發,凌亂的模了模,「再等一會,我們就回家。」
家?你的家,可以是我的家嗎?我目光閃亮,帶著琉璃色光芒盈盈地看著李墨白,盡管知道他的意思與我的不一樣,內心深處卻變得柔軟,不由得淺淺的笑,「好。」
溫馨的感覺尚未褪去,慕容盈盈驀然橫插一腳,「你倆到底什麼關系?」
「好困,我回去睡覺了。」我不雅的打個哈欠,看了看已經升至中天的太陽,眯了眯眼,抬腳便往房間的方向走。「我不吃午飯,不用叫我。」
等我走遠,李墨白的目光停留在我隨著風舞動著的及腳踝的黑發,「在你們看來,她像是一個15歲的孩子嗎?」不跳字。
慕容宮晨愣了愣,回首看著頗有幾分嚴肅意味的李墨白,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倒是慕容盈盈,頗有幾分不滿的盯著我縴細的背影,「在你身邊的時候,是。」
「是嗎?」不跳字。李墨白回神,忽然拔高音調,「小月。」
完全不知剛才對話的我听到李墨白的聲音,詫異的回眸,黑發在空氣里滑過一個好看的弧度,乖巧的貼在身後。帶著狐疑的神色看著李墨白柔和美好的眉眼,我微微而笑,語調輕柔,「有事?」
「今晚有燈會,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