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您醒了嗎?」。
清晨,晨曦尚未突破天際,半夢半醒間,突然听見有人輕聲的在門外呼喚。
我猛然從夢中驚醒,感覺手中握著一個木制的東西,抬起手遞到眼前。
是小小的李墨白。
有一瞬間的迷蒙,心卻猛烈的痛了一下。
「閣主?您醒了嗎?」。
「誰?」我清咳一聲,啞著嗓子問道。心下卻奇怪,抬頭看了看天色,辰時不到。平時這些人有事都直接找楊少臨,絕對不會來過問我的意見,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打擾我?
「屬下是瘋人閣五組的組長範陽。」
清夢被擾的滿腔火氣頓時無奈憋下,範陽的話,既然大清早來找我,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範陽是瘋人閣舉足輕重的人物,從瘋人閣創立之初,就一直效力于風千情,對于李墨白同樣熟識。
「什麼事情?」緩了緩怒氣,我揚聲問道。
「有人找您。」範陽的語氣很客氣,似乎對來人很尊重。
範陽一向狂妄的很,除了楊少臨,連我這個閣主都不怎麼放在眼里。這長門城,會有讓範陽尊重的人?
而且,讓範陽當跑腿,且指名道姓要見我?
這人會是誰?
想著,便問了出口。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範陽似乎不想告訴我,猶疑了一會,才輕聲回答。
雖然想不到會是誰,不過範陽親自來跑腿,這個人應該不同尋常。萬分不願意的將身上的被子掀開,「等我一下,就出來。」
穿好衣服,隨意梳洗一番,將房門打開來。
範陽遠遠地站到一旁的陰暗處,似乎不想讓他人看見自己一般,讓自己藏在不容易被人察覺的角落。
我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麼謹慎,難道範陽不想讓楊少臨知道,有人來找過我?
雖然有些懷疑,不過明白範陽不會有害我之心,而且我也有自保能力,所以放心的跟著範陽走出客棧。
七拐八拐,我跟在範陽身後幾乎橫穿了半個長門城,才終于見範陽停了下來。
這里,是一個比較寂靜的偏巷,兩旁種植著高大的梧桐,墨綠色的葉片間,夾雜著銀白色的花朵,別有一番韻味。
「閣主。」範陽擋在我身前,我看不到在他前方的人是誰,然而範陽這一聲恭敬的‘閣主’,卻絕對不是在叫我。
心頭狂跳起來,莫非……是風千情?
盡管心里面已經確認是風千情,然後在範陽側身,將他身前之人曝露在我面前之時,我的眉梢還是皺了起來。
如果將我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排個名次,這風千情絕對要在前十名。一見到他的臉,他對李墨白的種種糾纏就自然的在腦海里顯現,尤其是在烈城的那晚……沒當想起那一幕,我的心境就怎麼都無法平復。
尤其是,風千情絕對是除了蕭清陽之外,我的第二大情敵。
從小與李墨白一起長大,親如手足兄弟,這份情,並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尤其是這風千情總是與李墨白牽扯不休,一風千情狂傲自負的個性,也許哪天就將李墨白給掰彎了。
而此刻,風千情一身當下普遍流行的淺藍色長袍,皺巴巴的搭在身上,發絲異常凌亂,表情一如既往的狂傲不羈,眼色渙散,卻讓我感覺那視線定格在我的身上。
從初見風千情開始,他一直就是這樣不修邊幅的感覺,與喜歡衣著整潔的李墨白正好相反。
「有事快說。」見風千情不說話,我被盯得背皮有些發麻,索性開口打破沉默。
「屬下先行告退。」風千情輕輕地對著範陽揮手,範陽識趣的點頭,微微偏移視線看了我一眼,快步離開。
「跟我走。」見範陽遠去,風千情轉身,根本就不待我反應,直接向偏巷的另外一邊走去。
我猶豫了一下,心里明白自己不是風千情的對手,而且他跟李墨白師出同門,對我大部分招式的厲害之處與缺陷都相當清楚,衡量一番,估計他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更加不會加害于我,抬腳跟在他的身後。
「這是要去哪?」偏巷的巷口,停著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風千情走到巷口之後,毫不猶豫就抬腳跨了上去。
以風千情的武功,要坐馬車才能到達的地方,總不會很近才是。要是我獨自走遠,楊少臨與九月他們總會擔心,所以還是先問清楚需要多久時間才好。
「上來。」對于我的問題,風千情充耳不聞。
「你先告訴我你要帶我去哪兒?」萬一去很遠的地方,一時回不來,楊少臨看不見我,又該瞎操心以為我逃跑了。
「想見師兄嗎?」。風千情站在馬車之上,幽幽地目光不知道在看向哪兒。
見李墨白?「師父他來長門城了嗎?」。
來長門城見我了嗎?心跳突然變得沒有規律,呼吸都開始紊亂起來,我幾乎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可是,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直接來見我?
為什麼讓我不想見的風千情來找我?
似乎是听見我叫李墨白師父,風千情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然後轉身進入馬車內,「想見,你就跟著。」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風千情似乎從來都沒有听他人說話的習慣。總是自顧自的自說自話,完全不顧他人的心情。
考慮了一下被風千情騙的可能性,我憤然咬牙,想見李墨白的心情還是佔了上風,毅然踏上馬車。
就算被楊少臨責罵我也認了,只要想到或許可以立刻見到李墨白,我已經不想再顧其他。
趕馬車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人,著裝很普通,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或許是風千情雇來的車夫。不過,如此一來我就更加好奇,這長門城雖然不小,可是需要特意雇佣馬車去的地方,會是什麼地方呢?
不過看風千情閉目養神完全視我為無物的樣子,知道問他也不會得到任何回答,索性乖乖的坐著,免得被馬車顛簸的七葷八素。
可是,當馬車一直駛出東沂城,並且繼續行駛不曾有半分停留的時候,我終于覺得不對勁來。雖然我對長門城的地獄不是很明白,至少還是能分清東南西北,看這馬車行駛的方向,竟是一路向北而去。
「師父沒有在長門城?」盡管知道風千情不會回答,我還是忍不住的詢問。或許,是覺得有些奇怪吧
現如今,也不再有人追殺李墨白,他沒有躲著我的理由。即使不想直接找我,也不可能躲在荒郊野外吧?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很意外的,風千情居然主動搭理我,雖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只是,風千情有什麼忙需要我來幫?又有什麼忙是我才可以幫的?我絕對相信,比起我對他的惡心,他對我的厭惡絕對不比我少。謹慎起見,我猶疑了一下,「什麼忙?」
「師兄不在長門城。」風千情的跳躍性思維,我一時沒有跟上。
不過,意思我還是听懂了。李墨白不在長門城。
「你騙我?」看著風千情狂傲的神色,我火大的站起來,頭‘咚’的一聲撞到馬車頂,我不由輕聲呼痛。
「東方梨,我們之間的那兩個賭約,你還記得嗎?」。風千情接著自顧自的說著。
反正我說的話,他听到了也當沒有听到,我干脆不再回答。轉頭看向馬車外趕馬的馬夫,「停車。」
馬夫轉頭看了我一眼,懷疑的眼神轉向我對面的風千情。
「我說過,我會將師兄帶出東沂城。而你,輸了。本來,你已經沒有見師兄的權利,不過既然有事需要你幫忙,讓你與他見面也是唯一折中的辦法。」說這話時,風千情那邪魅到仿若可以吞噬黑暗的表情,還當真像是在施舍我一般。
我與李墨白見不見面,何時可以由他來決定?
再跟風千情費唇舌也是白搭,而且既然可以確認李墨白不在這里,我也就沒有再跟著風千情的必要。他要我幫忙,我就必須幫嗎?不滿的哼了一聲,「再見。」
「想知道師兄、我與清陽在十幾年前所發生的事情嗎?」。風千情又是一句跳躍性的話,讓我陡然停住腳步。李墨白、風千情與蕭清陽的故事?
我怎麼可能會不想知道?我花了很多錢讓人去查十年前的事情,得到的卻都不是關鍵的部分,顯然有人將他們的事情給刻意掩埋。
「你要告訴我?」其他人都將這些故事當成必須死守的秘密,從來都不肯讓我多知道一點,怎麼今日風千情要告訴我嗎?
「你想知道嗎?」。風千情居然首次回答了我的問題。「那就坐下。」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馬車一直急速的向北行駛,不曾停歇半刻。我有片刻的猶疑,然而還是好奇心佔據了上風,重新在風千情的對面坐下。
此後的一段時間里面,風千情像是在述說他人的故事一般,平靜的將他們在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述。風千情像是說書人一般講述的十分詳細,再加上先前慕容宮晨所說,與我打听來的事情,對于十二年之前,腦海里終于有了清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