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卷三 罪獄篇 第一百零五節 徒留悲傷

作者 ︰ 東方梨

先去找何榮領了那紫蘇,親手交到金寶的手上,才往長伊樓的方向走。

邊走,腦海里卻閃現著金寶剛才的模樣。

拿著紫蘇的金寶,手輕柔的放在自己的月復部,帶著幾分傻氣看著我,「沒想到,世上會有你這麼傻的人。昨天我對你那樣,你不僅不介意,還為我……」

我擺擺手,制止她繼續往下說,「你又何嘗不傻呢?明明知道結局,卻偏偏要選擇自取滅亡這條路。」

「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是喜歡康祁。」金寶淡淡地說著,表情也是淡然,「只是一旦想到自己要被他人踐踏,帶著屈辱死去,我就無法咽下這口氣。所以,我選擇了他,我想要通過自己的意識,成為真正的女人。我想要知道……做母親,會是何種感覺?」

一席話,說得我差點掉下淚來,我慌忙的忍住,抬頭看向天空。「可曾後悔?」

「不曾。」金寶竟然露出溫柔的笑容,「原來做母親,會擁有這樣子平和的心情。」

「是嗎?。」我勉強微笑著,跟她告別。

也許是我太不了解這個世界,太不了解這個世界上的人,竟不知原來,還有人會存著這樣子玉石俱焚的想法。

寧可死,毋歹生。

金寶,也是個勇敢而堅強的女孩。

站在長伊樓外看去,這棟樓宇依然是那樣子無聲地聳立在一片灰暗之中,無法讓人對它引起更多的關注。

然而就是這樣毫不起眼的一棟樓,此時卻是人心惶惶,亂得猶如頭頂的山峰要踏下來。

看著眼前比想象中還要亂得場面,我的心情無比的沉重。

萬分的不想看到那樣殘忍的畫面,卻不得不看。

走進後院,一堆人遠遠地圍在一邊,皆是面露不忍之色,唏噓著輕聲談論著。

也因此,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正中央,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孩半跪在地上,掩面哭得泣不成聲,聲音里充滿了憤然,看上去極為悲傷。是初悅。

我快步上前,走到初悅的身邊,輕聲開口,「初悅,發生什麼事情了?」

「笑晴姑娘……」,初悅抬起哭得通紅的眼楮看我,轉過身來,對著我便磕了幾個響頭。「笑晴姑娘,請您為她們主持公道。」

我來不及阻止初悅磕頭,生生地退了幾步,心里難受的厲害,酸酸脹脹的感覺,就像是心要從身體里逃月兌出來一般。

而眼前,平躺在那里的三具年輕女孩的尸體,比起前幾天我所看到的來,要更為慘不忍睹,簡直非慘無人道不能形容。

看到她們時,我眼眶一酸,眼淚無法控制,從眼淚滑落了下來。

三個女孩,竟然無一人的眼楮合上,皆是睜大自己的眼楮,像是在控訴著上天不公一般,瞪著天空,死不瞑目。

她們臉上有太多撞傷過的淤青,以至于根本就看不出原來的膚色,紅色的抓痕更是一道一道,猶如蚯蚓般遍布了整張臉。

若不細看,根本就完全無法辨認出她們原來的身份。

她們赤果著的身體,已經被毀到我找不到詞來形容,只是滿眼已經干涸了的紅色液體,凝固在那里,凍結了她們的生命。

就如同新樹在春天里發了新苗,卻迎接了一場冰雹的洗禮,除了淒慘的荒涼,過後什麼都沒有留下。

而那些無法從生命里抹去的傷痕,卻在她們死後,依然留存著。

誰會願意,自己的生命,是這樣終結?

那天的那個女孩,是自己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眼前的這三個,幾乎可以一眼辨認出來,她們是一直被凌辱,直至死的那一刻!

不,或許,在她們死後,依然一直在承受著他人的凌辱!

如果不是這樣,這麼多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傷口,會是從何而來呢?

倒是是那些畜生,做出了這種事情,卻依然活得好好地!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什麼善人得了惡報,惡人卻得了善報?

我忍住身體的顫抖,不忍再看她們那跌落在泥土里,被人蹂躪了數遍的身體,抖著身體看向初悅,「為什麼不為她們穿上衣服?」

為什麼她們昨晚已死,今天卻依舊果著身體,呈現在眾人眼前?

初悅的眼淚流得更凶,一個勁地搖頭,哽咽著,「華嬤嬤說這樣子死去,是她們的榮幸。」

榮幸?!

哈,真是笑死人了,被人羞辱至死,竟然是一種榮幸?

我紅著眼楮,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初悅,去找出她們生前最愛的衣服來,我要為她們梳妝打扮。」

「可是……」初悅有些猶豫。

我當即怒了,忍不住對著初悅咆哮,「她們已經死了,難道不能穿一身體面的衣服再走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要擔心,華嬤嬤怪罪下來,我來頂著。」

華嬤嬤只是一個教導規矩的嬤嬤,而我卻是獄主的貼身丫鬟,且說不堪僧面看佛面,諒她也不敢那我怎麼著。

而且,我好歹也是堂堂左相之女,也該算是那高高在上的貴小姐才是。如果幫她們三人穿上衣服需要拿出這層身份來,即使會被懷疑,即使自由的生活從此到頭,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

「我去拿。」一直在一旁看著的仙菊信服的看了我一眼,紅著眼楮跑遠。

「那我去打些水來。」

「我去拿臉帕……」

……

許是她們太過震驚,又許是她們的良善之心尚未泯滅,那些素日里與仙菊交好的女孩紛紛說要幫忙,不一會兒,東西便全部送了過來。

我們幾個小心翼翼的幫她們擦拭著身體,那些傷痕太過殘忍,連素日里最為寡情的仙菊都偷偷的抹起了眼淚。

還未等我們擦拭完,一個負責看守的女孩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不好,華嬤嬤過來了。」

「沒關系,不理她,我們繼續。」我手上擦拭的動作不停,頭也沒抬,冷然地說道。我倒是想要問問華嬤嬤,為什麼不能給她們穿上衣服?

「你們在干什麼?」果然,只見華嬤嬤氣急敗壞的帶著一群衛兵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我放下手中的臉帕,也不洗手,站起身來回看著華嬤嬤,「我們在做什麼,華嬤嬤不是看見了嗎?又何苦白白一問呢?」

「韓笑晴,雖說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可是我畢竟是你嬤嬤,難道你不會尊老?虧你出身大家,難道你家人沒有好好地教導過你?」見我態度不善,華嬤嬤臉色一變,冷聲說道。

我不禁冷笑,看著她身後的那一群如狼似虎的衛兵,眼神更加冰冷,「嬤嬤這麼說就不對了,笑晴自然知道要尊老,可前提是嬤嬤您也得愛幼才是。」

華嬤嬤見我不吃她這一套,也不再從我這里下手,轉身對著仙菊、初悅她們厲聲開口,「你們都給我住手,獄主大人很快就要帶著貴客來訪,不想自己與她們一樣的下場,就趕緊走開。」

華嬤嬤此話一說,幾人的臉色都變了,臉上帶著恐懼,看了看我,皆是轉身走開。

華嬤嬤見她們听話,舒了口氣,對身後的衛兵揮手,「你們趕緊去把她們埋了,不要污了獄主與貴客的眼。」

華嬤嬤所說的貴客,必然是康祁說的從京城里來的大人吧,先不管他的目的是何,總而言之,我絕對不能容忍此事就這樣作罷!

于是在那些衛兵經過我身邊時,我利索的奪下一個衛兵的佩劍,緊接著一個旋身往後退,長劍一橫,攔在幾個女孩的尸體前,冷眼看著他們幾個,「要帶走她們,先問問我手里的這把劍。」

在弄清楚事情之前,我也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暗中凝聚起力氣,往右邊的牆壁一揮,凌厲的劍氣從劍身里面揮灑而出,在牆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衛兵見識到我的厲害,一時有些猶豫,帶著驚疑的眼神看向華嬤嬤。

華嬤嬤也不自覺愣住,不過到底姜是老的辣,她很快反應過來,「你會武功?」

我倒以為她要說什麼呢?原來是這個,當即冷冷一笑,「笑晴何時說過自己不會嗎?。」

「不要以為自己長得一副好相貌,獄主大人就會什麼都依著你、順著你,要是得罪了這次的貴客,不僅獄主大人討不了好,你吃不了都還要兜著走。」華嬤嬤見我根本就吃她那一套,干脆開始威脅我。

又是相貌,這些人怎麼就這麼在乎我這張臉呢?難道這張臉,真的就這麼容易引起她們的嫉恨?

在很久以前,當我還是真正的林月回時,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成為絕世美女會是何等的風光,金錢帥哥跟著跑,勾勾手指,什麼都來了。

可如今,終于得到一副好皮相,帥哥雖然見到了不少,可是卻是我整日里跟著他們跑,又何曾有沾過一分相貌的光?

可見,這些人根本就不知,相貌好也不見得是很好的。與其求自己有一副好相貌,還不如求學識與才華。

像我現在,就寧願拋卻自己的相貌,換取任何一樣可以入李墨白眼的東西。

「哦?不知道這貴客,是何身份?」我表面裝出害怕的樣子,心里卻冷哼不已,這次,哪怕就是東方雲齊親自前來,我也會與他抗戰到底。

區區一個官而已,我要是害怕,就不會攬下這檔子事!

「這位大人,可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奉了聖旨來巡視。你以為,你一介小小的婢女,惹得起得嗎?。」華嬤嬤冷眼看著我,對我表露出來的恐懼很是滿意,「快點讓開,不然遲了,可別怪嬤嬤我沒有提醒你。」

「就是所謂欽差大人咯?」我倒以為是誰呢?不過區區一個欽差,想來也必然是一丘之貉,我又何須畏懼?

今天,我還非得跟他們杠到底!

「識相就趕緊讓開。」華嬤嬤見我表情松動,揮揮手示意那些侍衛上前。

我再次將長劍一橫,劍尖對著他們,「獄主那里有我頂著,不干你們的事,也就怪罪不到你們身上。不過,要是你們想要尋死,就盡管放馬過來。」

幾個衛兵面面相覷,想起了前次獄主親為眼前的姑娘尋大夫的事情,估量了一番,退開了去。

華嬤嬤看著我,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卻也忌憚著我手里的劍,不敢親上前來上前來阻止。

我卻哪里想要理她,轉身蹲來,將仙菊手中的衣服拿過來,動作利索的幫她們穿戴著。初悅不知從何來了股勇氣,竟然走上前來,拿起梳子,細心的整理著她們的頭發。

如此一番,她們幾人的眼楮,竟然閉上了。

初悅的身體抖了幾抖,跌倒在地上,再次哭泣起來,而且這次,是嚎啕大哭。

我不明所以,對于她般劇烈的反應,有些懵懂。

就在此時,院門外一陣騷動,一大群人手指著燈籠,浩浩蕩蕩的走了進來,當先一人便是安楚。

見到院子里的有些混亂的場景,尤其是在看到我手里的劍後,安楚本來就並冷寒雪眸子更是一沉,「笑晴,不得放肆。」

我冷然一笑,正想質問他我哪里放肆,卻看在看向他的時候,看見了他身後的人時,眼眶一濕,差點掉下淚來。已經抵達喉嚨的話哽在了喉嚨間,囁嚅了半晌,卻再也說不出來。

手中的劍,也不知不覺的放了下來。

怎麼會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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