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他怎麼樣?」因為自己太過焦急,總是在那個郎中診治時對他大呼小叫,于是被趕了出來。坐在院子里干等許久,早就已經不耐煩。一見郎中與楊少臨一起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那個已經年過半百的郎中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半晌才搖了搖頭。
我本就忐忑不已的心,瞬間沉到了冰谷里,看了看隨郎中一起出來神色不虞的楊少臨,咬牙切齒地開口,「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安楚他已經沒救了嗎?
「那位公子身上余毒未清,此次重傷導致毒發,老夫無能為力。」那個郎中搖頭晃腦,滿臉都是可惜之色。
「你說無能為力是什麼意思?」我沉下臉來,心里已然暴怒,上前就抓住他的衣襟,憤怒的搖晃著他,「你不是城里最好的大夫嗎?怎麼可以說無能為力?小心我殺了你。」
余毒未清?安楚體內,竟然還有余毒未清?
那麼他怎麼會從慕容山莊跑到這里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為我?
我只感覺有尖銳的玻璃,在我本來已經血肉模糊的心上繼續劃出一道道清晰的血痕,痛得幾乎要無法忍受。
「月回,你冷靜點。」楊少臨見我痴狂起來,那個郎中幾乎就要喪命于我手下,慌忙將我拉到一邊。
「你要我怎麼冷靜。」我怒吼一聲,憤然甩開楊少臨的攙扶,「安楚他是為了我才受傷,我怎麼可能讓他死去?我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他也不是沒救。」那個一得自由就遠遠退到一邊的郎中涼涼地插入一句。
听到這句話我愣了幾秒,隨即反應過來,忽視心里忽然涌上來的喜悅氣泡,我疾步上前,「你能救他?」
見我上前,那個郎中連連後退,「老夫沒有辦法,可是姑娘必定有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不是大夫,不會救人。」我用相當危險的眼神瞪著郎中,深以為他是在玩我,所以語氣相當的不善。「你要是救不了他,我不會放過你。」
「月回,不要急,先听大夫把話說完。」楊少臨走上前來,站在我身側,緊緊握住我一直在發抖的右手。
我沒有抵抗,只是靜靜感受著從他手上傳來的,鼓舞的力量。
「那位公子是因為毒發而氣血不穩,所以才會導致藥石無效。可是若有解毒的方法……」
解毒的方法?
我眼楮一亮,也不待那個郎中說完,當即吼了一嗓子,「來人,給我準備快馬,我要去烈城。」
解毒一事,非找慕容盈盈不可。
就怕別人去請她,她不願意來,因著李墨白的事情,她對楊少臨頗有微詞,只怕要請她過來不會有那麼簡單。
若我親自去,許還能請動她。畢竟,她還是要賣李墨白幾分顏面。
當然,若是她不願意,就是綁我也要將她綁來。
想著,我又對那個郎中補上一句,「這段時間,你必須保住他的性命。」
「那是自然,醫者自當救人,小姐盡可放心。」那個郎中點頭應下。
我的心,稍微平靜下來。
「你知道騎馬嗎?。」驀然地,楊少臨閑閑地插入一句話。
我愣了愣,額頭上滴下幾滴冷汗來。
是呀,我不會騎馬。
「你知道該怎麼去烈城嗎?。」楊少臨再次閑閑地加上一句。
我垂下頭,感覺自己被楊少臨的氣場死死的壓制住,無法動彈。
我也不認識路。
楊少臨嘆了口氣,忽然轉身,將我攬到自己懷里。「安楚的事,交給哥處理,好嗎?哥保證不會讓他死掉,你相信哥嗎?。」
最後一句話,楊少臨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抬起頭來,看見楊少臨嫵媚的五官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期待之色。
從他陪著我跳下懸崖開始,我便是信他的,所以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只一瞬間,楊少臨的神色便如同冬雪消融後的山谷,無數爛漫的野花隨著微風綻放,歡樂地跳著嫵媚動人的舞姿。
「從昨晚開始,你便一直沒睡,肯定累壞了。安楚他這里哥會讓人照看著,你先去睡一下。不要讓安楚他醒來時,看到你憔悴的臉。」楊少臨帶著寵溺點了點我的額頭,將我放了開來。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沒有反抗,對著那個郎中笑了笑,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推開房門,便看見桌上放著的那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昨晚因安楚受了重傷,回來後我便將這個盒子塞給了九月,之後一直守在安楚的房里,竟然還沒有來得及看看,李墨白究竟送了什麼給我。
輕移到桌邊,伸手在盒子上的紋路上模了模,終于定下神來,將盒子打開。
看到里面的東西,我的眼淚,幾乎立時忍不住的掉落了下來。
盒子里放著的,是一個栩栩如生卻只有手掌般大小的木偶,因繪上了顏色,幾乎第一眼,我便認出這個木偶的原型,是李墨白。
俊美無儔的臉,紫氣氤氳的眸子,大紅的衣裳以及挺拔如竹的身材,這必是李墨白無疑。
我顫抖著雙手,將木偶小心的捧在手上,細細地看了又看。
這簡直就是李墨白的縮小版,實在太像了。
半年前在‘罪獄’里時,因為被簡行羞辱,扯壞了我身上的衣裳,李墨白送的那塊錦帕也消失無蹤。
許是因為掉落在地上,而當時場面混論,所有人都沒有留心的緣故。那塊錦帕,與安楚的那塊刻著‘罪’字的玉佩,一起永遠的留在了那個已經坍塌的地方。
除了紅袖,我身邊已經沒有可以懷念李墨白之物。而那塊玉佩,也已經永遠都無法還給安楚。
我不知李墨白贈送這個木偶給我的深意,我只當自己,又多了一件可以拿來回憶的東西。模去臉上的淚水,師父他,必定不喜歡看到我為了他哭吧!
我可以不哭,雖然心里,已經泛濫成河。
低頭時,發現盒子里,竟然還放著一封信。
信用火漆封號,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我拿起來看了又看,心里有些疑惑。里面會是些什麼內容,竟然讓他如此慎重,甚至用火漆給封了口。
小心翼翼地將信封拆開,抽出里面仔細折疊好的宣紙來。
上面的字跡,我再熟悉不過,剛勁有力幾乎力透紙背,遒勁又不失瀟灑。只看了一眼內容,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再次從眼眶滑落。
「小梨,生日快樂。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師父應該已不在你的身邊。又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不能親口對你說一聲生日快樂,對不起。
師父答應了你那麼多事情,如今已經全部無法做到,對不起。
不能繼續陪在你身邊,對不起。
幸好,師父手藝不差,這個木偶,是師父親手雕刻。以後,就讓它代替師父,永遠守護你。」
看到這里,我的心無限腫脹起來,猶如浸泡在醋里面,酸澀難以忍受。我幾乎要忍不住放聲大哭,可是我不能讓他人看到我此刻的模樣,只好抬起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任由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師父,你何曾對不起我。你何曾有對不起我。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是。
是我,害了你!
「小梨,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
那時你還小,如今只怕已經忘記。
可是,我卻記得很清楚。
那時的紅梨,開得很是燦爛,紅若艷霞。你葬花時那個落寞與孤寂的眼神,我一直深深地記得。
其實,從第一眼起,師父就覺得,你不單單只是一個四歲的小孩。
你的機智,你那不服輸的堅強,受傷後也不後退的倔強,都讓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小孩。
可是,你卻是一個真正的小孩。
陪伴著你的這十年,師父一直都很高興,每天在江湖里打打殺殺,師父其實已經很累了。能這樣每天心平氣和的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真的是師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遇見你,是師父一生里,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師父知道,如今你一定有許多的疑問,而這些答案,師父都知道。
可是小梨,師父不能告訴你。這些東西,有師父替你背負著就好。切忌不要去打听自己的過去,所謂的真相,越是靠近,越會失去所有。
只是,你必須學會去分辨,你身邊的人,哪些是為你好,哪些是想要利用你。
善良並沒錯,可是對敵人寬容,他便會在你失去防備的時候,殺了你。
當年,我爹便是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最後失去了所有。
為此,師父必須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你不得不防。
也唯有他,你絕對不能相信。」
「小姐。」我正待看李墨白說的這個人是誰,房門忽然被人用力的推開來。
我不得不抬眼去看,只見初悅端著茶盞,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我皺起眉來,收起手上的宣紙,塞進懷里,淡然的開口,「怎麼不敲門?」
雖然初悅在我的玉梔園里當差的時日不久,卻從來沒有這麼魯莽過,而且,她似乎也不是個急躁的人。
聯想起今晨,羅言對我說的,昨夜曾見初悅在我房門口鬼鬼祟祟,被發現後倉皇逃離的事情,我的眉峰更加蹙緊。
我本就對她有所懷疑,加上此時的事情,心里的疑慮更甚。
卻不能表現出來,只是不動聲色的瞪著她的回答。
初悅定了定神,腳步雖然有些虛浮,卻疾步走上前來。
就在要到我眼前時,忽然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我慌忙伸手去扶她,初悅倒在我臂彎的同時,只覺得胸前一熱,茶香四溢。
我暗叫不好,慌忙松開初悅,也不顧自己的狼狽,急忙將方才塞進懷里的宣紙掏了出來。
宣紙已經完全被茶水打濕,墨水遇水暈染開來,字跡變得相當的模糊。
「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初悅抬頭看了宣紙一眼,慌忙跪了下來。
我又氣又急,真恨不得扇她一耳光。
可是,萬一她不是故意的,怎麼辦?
強忍下心頭的怒火,我走到一邊,將宣紙放在窗台上攤開來,又拿了鎮尺壓著。
「對不起,對不起,請小姐責罰。」初悅見我如此心急這些紙,開始磕起頭來,才磕幾下,額頭已見血痕。
「起來吧!」我終是心軟,上前將初悅扶了起來。又從床頭拿了塊絲巾,擦拭著她額頭的血跡,「我沒有怪你,而且我也不吃人,不用怕成這個樣子。」
「對不起。」初悅眼里帶著淚痕,當真是我見猶憐。
「你來找我是為何事?」
無事的話,也不敢亂闖我房間吧?
「安公子醒來了,急著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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