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卷四 江湖篇 第一百六十七節 醉翁之意(1)

作者 ︰ 東方梨

翌日,陸馨起床推開窗戶時,發現視線所及,全部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雨霧之中。

這連綿的春雨落在院中的綠藤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這里終于不再那麼安靜起來。雖然已過辰時,天空卻依然昏暗,這場雨,一時半會還不會停。

陸馨關上窗戶,從房間里找出一把老舊的油紙傘,推門走了出去。

剛穿過雨霧轉入長廊,便看見前方的拐角處有三個婢女坐在那里閑聊,笑的好不燦爛。

「听說副閣主昨晚一夜未歸?」婢女甲饒有興致的開口問婢女乙。

「不是。」婢女乙當即出聲反駁,「副閣主昨夜是在陸護法帶回來的那個姑娘房里呆了一夜。听說呀,那個姑娘哭了好久。」

「真的嗎?不可能吧?副閣主不是喜歡陸護法嗎?怎麼會在別的女人房里呆上一夜呢?」婢女丙不信。

「是真的。」婢女乙見丙不信,言辭懇切,「綠兒昨晚在偏院守夜,就是她說的。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問問綠兒。」

陸馨听不下去,收起手中的雨傘上前,進入她們三人的視線,「休要在這里亂嚼舌根,無端敗壞人家姑娘家的清譽。」

陸馨怒上心頭,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很恨地伸手在廊柱上模了一把,滿意的看著自己滿手指的灰塵,「既然你們三個這麼清閑,就把這長廊打掃一遍,要是下次我經過時發現還有灰塵,你們就給我離開這里。」

三個婢女慌慌張張的站起來,面露難色,婢女甲吶吶地開口,「可是在下雨」

「正好可以省了你們來回洗抹布的時間。」陸馨冷冷地掃視她們三個一眼,重新撐起手中老舊的雨傘,走入雨幕之中。

換了個方向,向偏院走去。

心里雖然猶疑不定,腳步卻是堅定的。

這白池不是糊涂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少會有些緣由。自己與其在這里亂猜,倒不如去弄個清楚。

陸馨在偏院里轉悠了一圈,卻沒有發現白池與昨晚那個姑娘的蹤跡,不由得心生疑竇。

這麼一大早,他們會去哪兒?

陸馨心中煩悶,看見一個婢女端著茶過來,當即擋在她的面前,「副閣主呢?」

「副閣主帶著昨晚那個受傷的姑娘出去了。」見是陸馨,那個婢女恭聲回答。

「什麼時候?」

「半個時辰以前。」

這麼早?

「去哪了?」

「這個奴婢不知。」

這麼一大早便帶著人出去,是為什麼?

陸馨咬牙暗恨,想著踫踫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青衣,所以來到白池的院落。卻沒有想到,真的在書房看見了青衣的身影。

平日里,青衣與白池是寸步不離的,今日竟然將青衣撇下?陸馨心下越發的憂惱,上前扯住青衣的衣袖,「你家公子去哪了?」

青衣正在收拾著桌案,猛然被陸馨一扯,嚇得魂都要跳出來,哪里會有好臉色,口氣就不善起來,「我怎麼知道,沒見我正忙呢?讓讓」

「你家公子去哪會不告訴你?」陸馨不信,自動忽略青衣的不友好。

「你都知道他是公子,我是僕從,公子要去哪里怎麼會需要想我報備?」青衣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繼續收拾起來。

陸馨抬手便將青衣手上的書籍打落,一雙眼楮快要噴出火來,怒視著青衣,毫不退讓。

青衣幾乎要跳起來揍人,想起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只得暗暗忍住。腦海里卻閃過自家公子的囑托起來,為什麼她問起就要告訴她,公子真是糊涂,這樣狠心的女人,為什麼還要對她好?青衣悶悶地想著,嘴里卻還是開口,「公子將昨日那位姑娘送回去了。」

「送回去?」陸馨詫異,「那個姑娘連殺了兩個人,為什麼將她送回去,應該把她交給府衙處理才是」

「連殺兩個人?」想起什麼,青衣有些打寒顫,「是昨晚嗎?。」

陸馨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青衣想起了今日街頭巷尾的傳聞來,說是有兩個醉漢在死胡同里面被殺害了,而且還有一個人的雙手都被剁了下來,鮮血流滿了整個巷子。

「難道說,那個被剁了手的人,是昨晚那個姑娘殺的?」

昨晚的情景浮上心頭,陸馨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重重地點點頭。

青衣張大了嘴,腦海里浮現盡早見到的那張素淨的小臉,心里一陣後怕,「可是公子說,昨晚的那位姑娘,是當朝坐相之女,龍虎將軍的妹妹呀」

「坐相之女?」陸馨也張大了嘴巴,心里如同被投入一塊大石,激起了千層波浪。

陸馨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隨手一撈,便撈到了自己最不想救得人。早知道是她,就任由她去流浪就好,生死都與自己無關。

他們對月回如此過分,自己竟然還救了他們家的人?想起月回,陸馨心里便是一陣歉疚。

而且,這姑娘如此心狠手辣,活著不知道還要殘害多少人。

想至此,陸馨便覺得悔恨。

可是白池已經將她送回,那麼事情已經成定局,再怎麼懊惱,都已經無用

即使她殺了人,東方鄔又豈會讓自己的妹妹去受那牢獄之災呢?只怕,這個世上又要多上一縷替人背黑鍋的冤魂

「公子會不會有危險?」青衣哆嗦著開口。

陸馨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青天白日的,而且是去將軍府,不會有事」

而且,白池的武功也不算差

「嗯。」青衣點點頭,倒也相信了她的話,又開始收拾起來。

陸馨若有所思,轉身走了出去。

春雨,依舊連綿不絕的下著。

這春日里的光彩,也在這雨絲里變得透明。

無端,便會讓人覺得心情煩悶。

陸馨百無聊賴的在房里呆了一個上午,待到晌午時分,只听房門‘咚咚咚’三聲輕響,有人叩響了她的房門。

「誰?」陸馨以為是白池回來,話語里有一絲絲的期待。

「護法,龍虎將軍府遣人來邀您去醉翁樓一聚。」是伺候著自己的婢女的聲音。

龍虎將軍府?是東方鄔?還是東方童?

陸馨愣了愣,推窗看了看依舊連綿不斷地垂落著眼淚的天空,冷冷地回,「不去。」

「送信的人說,副閣主也在。」婢女繼續傳達著被吩咐過的信息。

白池也在?陸馨心里一動,稍微梳洗打扮一番,打開了房門。

婢女撐起自己手中的傘,站在一旁等著陸馨。

陸馨剛走進雨幕之中,婢女便把傘撐到她的上方,陸馨愣了愣,伸手從婢女手中拿過傘,將大半傘面部分挪到婢女的上空。

她並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卻也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謝謝護法。」那個婢女有些感動,淚汪汪地看著陸馨。

陸馨搖搖頭,隨著婢女向門口走去。

門口處,一輛看上去便知華貴不已的馬車停在那里,即使隔著重重地雨幕,看上去依然貴氣逼人。

那匹拉馬車的馬兒似乎等待已久,看上去極為不耐煩的樣子,前蹄不斷地揚起,刨著滿是水花的地面。

「要跟我一起去嗎?听說醉翁樓的東西很好吃。」陸馨小看著身側的婢女。

婢女慌忙搖頭,紅著臉低下頭。

陸馨將手中的傘遞回給她,轉身走出大門。

那邊,馬夫見到陸馨出來,已經打著傘迎了上來。

接送陸馨至馬車邊後,馬夫高高地舉起雨傘,低著上半身,示意陸馨踩著他的背上去。

陸馨從小便在江湖里打滾長大,哪里會習慣踩著他人的背上馬車。而且,這地面潮濕,她的繡花鞋已經濕了一半。若是踩著他的背,只怕會留下腳印。

右腳用力在地上一點,陸馨便借力使力上了馬車,也不管那個瞪著眼楮的馬夫,直接坐到馬車車廂里。

馬車緩緩行駛,不一會便抵達醉翁樓的門口,那個馬夫再次在雨幕里蹲來。

早有小二見馬車華貴,已經認出是龍虎將軍府上的馬車,撐著雨傘迎了上來。

陸馨跟在小二後面,穿過喧嘩的大廳,來到二樓最為幽靜的雅間。

陸馨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雅間名為醉意。

小二抬頭輕輕敲了敲門,一個沉穩的聲音便從里面傳出來,「可是陸姑娘來了?」

「會將軍的話,是的。」小二抬頭看了看陸馨,見她沒有反駁,才敢開口答話。

「進來。」

陸馨猜想著這說話之人是東方鄔,門推開之後,果然看見巨大的屏風之後,里間正對著門口而坐的東方鄔在看著自己。

然而繞過屏風之後,陸馨的心情,便沉到了谷底,眼神也跟著黯然起來。

東方鄔的右首處,一個衣著華貴的妙齡女子巧笑嫣然,緊緊地挨著白池而坐,不時地伸手輕輕垂著白池的肩膀,動作嬌憨而可愛。

陸馨心知這個女孩,便是東方童。

如此打扮一番,倒還真看不去竟然與昨晚那個滿身血污的姑娘,是同一個人。

陸馨死死地握緊雙手,拼命忍住想要奪門而逃的狼狽舉動,看見白池抬頭,對自己溫柔的笑了笑,「馨兒。」

為什麼美人在側,他還能如此雲淡風輕,一如平常的叫出自己的名字。

陸馨忍住心頭的怒火,不予搭理。只是抬眼看向東方童,卻見她帶著輕蔑的笑容看著自己,眼里眉梢滿是鄙視之意。

頭腦一熱,當即回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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