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楚愣了愣,終究露出慘白的笑容,寒雪般的眸子配上受傷的表情,分外惹人心憐,最後仍舊定定地看著我,「他…」
安楚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停頓下來,「除他之外,別人不行嗎?。」
我垂下眼眸,不忍心繼續看著他,「愛上他,我用了十年時間。這十年的時間,已經是我今生的一切。」
安楚再次晃了晃身體,仍舊有些掙扎,「我可以等你十年,讓你忘記他。」
听到安楚如泣血般的話語,我心痛如絞,「我忘不掉他。」
「安楚,他一定還活著。」感覺安楚仍舊想要說什麼,我扭著手指,繼續狠心,「沒有看到他的尸體,我就相信他還活著。因為這輩子,除了他,我誰都不想要。」
安楚臉色蒼白,風化了一般立在那里,許久才緩過氣來,無力地點頭,「我知道了,對不起。」
說著,猛然打開門,狂風一般卷了出去。
「快跟著他,別讓他遇到什麼危險。」我想自己追上去,卻也知道在這種時候,說出了那麼多拒絕的話,絕對再不能心軟。于是推了推身後的楊少臨,楊少臨安撫的模了模我的頭發,提氣追了上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忍不住心酸的苦笑起來,原來拒絕他人的喜歡,自己也會如此的痛苦。
算起來,這應該是我第三次狠拒安楚了吧?我們相識的時間不長,相處的時間更是不多,他對我的敢情應該也不算深厚,連著被我拒絕三次,應該會死心了罷即使會痛苦,卻終究是那句老話,長痛不如短痛。
而且,東方雲奇是如此的危險,我怎麼可能讓安楚為我去犯險呢?何況,他的體內尚有余毒,我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下次有危險的時候,他再次傾身擋在我身前。要是下一次,他為我喪命,或者重傷,我該拿什麼去償還?
我實在是,不值得他這麼做。
只是,我終究不是個心狠之人,此刻,腦海里滿是安楚受傷的神情,那寒雪般的眸子里帶著的深情,在眼前揮之不去。我閉上眼,忍受著心里的自責,重重地倒在床上。
我給不了他什麼,也唯有狠心拒絕,我相信,我的做法是對的。將被子拉高蒙過頭,與安楚相遇以來的一幕幕,他為我所做的事情,都從腦海里閃過。
我終究,還是欠他太多。這欠下來的情債,已經無法償還。而且,那塊代表著獄主夫人身份的紅色玉佩,也已經掉落在‘罪獄’里面,再也無法還給他。
迷糊間,睡了過去。這一覺卻是睡得極不安穩,腦海里噩夢不斷,最終在半夜時分被嚇醒。卻已經忘記,方才是做了什麼夢。
唯記得,是與李墨白有關。深呼吸,平靜下來往額頭上一抹,全部是冷汗。
翻來覆去,心里始終不太踏實,干脆起身打開房門,左顧右盼,除了樹影再無其他。
「小姐。」一個負責守夜的侍衛見我出來,主動從暗處現身與我打招呼。
「城主與安公子可有回來?」扶著有些沉重的額頭,我隨口問道。
「沒有,城主與安公子在酒樓,安公子已經喝得大醉。」侍衛如實回答,見我露出憂心的表情,繼續開口,「城主說,他會照顧安公子,請小姐放心。」
我點點頭,心里卻還是相當得憂心,蹙著眉看著天空,很是猶豫。
「要不我們去看看?」那是侍衛體貼的開口。
去看看?去看安楚為了我宿醉的樣子嗎?還是去把安楚大罵一頓,然後繼續給安楚希望,從而藕斷絲連著?
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我都已經拒絕了他,不能連痛苦的時間,都不給他留下。如果他痛苦,我也陪著他痛苦,便好。
我同樣喜歡安楚,雖然不是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可是他也在我心里佔有不少的分量。獨自生活在這個異世,我一直都缺乏安全感,除了李墨白,我不曾相信過誰。
也因此,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曾有幾個人,真心實意的對我好。也不曾有人,只是單純的因為我是我,而對我好。
而遇見安楚之時,我對他有所圖謀,所以也不曾對他交心,以為他對我也是有所圖謀。那時,相識不久,他說他喜歡我,我一點都不相信。
不過相識不久就說喜歡,這份情如何能信?卻不想,原來安楚對我,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喜歡。
當初,李墨白是因為什麼來到我的身邊,我至今都不知道,可是他會來我身邊,是因為東方梨。
楊少臨全心全意地對我好,同樣是因為東方梨。
唯獨安楚,這個世上只有安楚一人,是因為我是我為喜歡著我。不是因為我是東方梨,也不是因為我是坐相之女,更不是因為我那撲朔迷離的身世之謎……只因我是我,無論是韓笑晴,還是林月回,抑或是東方梨,安楚喜歡的,是我這個人。
這些,我一直都清楚。安楚在我心里的地位,雖然我可以肯定那不是男女之情,卻也是屬于無可替代的存在。
整個世界上如此之大,卻能有幾個人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為我?
傷害自己在乎的人,我又哪里能好過?
話已經說出口,想要收回已經不可能,我也不會去收回。我的心里只有李墨白,我十分的確認這一點,那麼與其他人牽扯下去,便是對他人的傷害。
沒有結果的愛情,寧願不要所有的過程。
所以,我必須,而且只能拒絕安楚。
做不成情人,也就無法奢望做朋友。拒絕了安楚,想要繼續與他做朋友,同樣是對他的折磨。
成日里面對著拒絕自己心意的人,安楚的心里會有多痛苦,我不願意去想象。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安楚從我的生活里退出去,直到他將我忘記。
從此,我便會徹底失去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那麼,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為我好的人,還剩下幾個?
越想,心越亂。
失去李墨白之後,我已經,變得越來越脆弱。
可以的話,我也想拎上一壺酒,一醉解千愁。
「小姐,你沒事吧?。」那個侍衛見我神色瞬間萬變,最後變成深切的哀傷,終于忍不住開口。
我回過神來,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事情,煩悶地揮揮手,讓他下去。
那個侍衛不敢反抗,自覺的隱到黑暗之中。
我抬起頭來,天空如洗,銀色的月輝帶著朦朧的透明色,清冷地灑了下來。
月色正好,埋頭想了想,反正也睡不著,索性走出去閑雲散步。
光線昏暗,四周寂靜無聲,除了調皮的夜風刮過耳畔,其他的一無所有。
四處走了走,一無所獲,心情依舊壓抑。干脆掠身飛上屋頂,抬頭看著天空,抱著膝蓋做了下來。
頃刻,忽然感覺異樣的氣息靠近,低頭去看,一襲白衣的慕容宮晨幾乎腳不沾地,在前面的廊子里飄蕩著。
若不是我認識他,只怕要以為他是孤魂野鬼。
這三更半夜,他是要去哪?
想了想,刻意抬起腳,用力地望瓦片上蹬了蹬。
慕容宮晨果然警覺地看過來,見是我愣了愣,正要開口,我對著他招手示意他上來。
慕容宮晨稍微猶豫,然後提氣飛上屋頂,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睡不著嗎?。」
我仰首看著他,有氣無力地點頭,「你怎麼還不睡?」
慕容宮晨怔了怔,深深地嘆氣,「還不是被東方童折騰的。」
話語里,竟然有難得的怨氣。
我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很想要打探一番,能把慕容宮晨折磨出怨氣,東方童究竟做了些什麼。
倒是不用擔心東方童的病情,慕容宮晨是個好醫生,既然他說沒有事,東方童必定死不了。只怕是她的傷口隱隱作痛無法入眠,進而也不樂意他人酣睡吧?蠻橫又專制,用來形容東方童是再合適不過。
「你不搭理她不就好了嗎?。」任由東方童怎麼去折騰,反正她又不能動。對于這種喜歡無事找事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
「若是不搭理,只怕整個醫館都不得安生。」慕容宮晨繼續搖頭嘆息。「你說她這麼個囂張跋扈的性格,將來誰能忍受?」
「反正不會賴上你,你盡管放心。」我撇嘴,冷哼一聲不答。
東方童是東方雲奇的愛女,若是將來她看上哪家的公子,非得要嫁給他,那位公子有膽子敢不娶?只怕巴結都還來不及呢。
「你拒絕了安楚?」沉默了片刻,慕容宮晨有些晦澀的開口。
我愣了愣,好不容易有所恢復的心情,又如同浸滿水的棉花,無比的沉重起來。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見安楚跑出去的時候,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如此,沒有想到是真的。」慕容宮晨幽幽地嘆息著,如同秋天的落葉一般,帶著哀戚,「為什麼?」
「感情的事情,哪里能有那麼多為什麼?」我低著頭,悶悶地回答。
「安楚可是個好男人,你不後悔?」慕容宮晨的語調忽然變得輕快起來,我抬起頭去看,只見他的眼里正在冒著閃亮的小星星。
「你想對安楚做什麼?」我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慕容宮晨一本正經地笑,「我很喜歡他,哪里會對他做什麼,放心好了。」
鬼才相信你,我懷疑地瞅著他,大有你不說就不放過你的意味。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過是想撮合他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