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鬧的動靜不大,但還是被人知曉了。想必這並非他的本意,但他自己也一定早就料到過這個結局。
由此可見,他此次進京是有備而來,只是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如何行動。
費耀謙並未深思,很快的道︰「你起來陪我出去走走。」
素言想拒絕,費耀謙卻似看出了她心頭所想,道︰「如果真的……這里未必安全,你既不願意離開,總要有所防備才是。」
素言啞口無言中。他說的有道理,她再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但總得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慮。只好起身陪他出來。
一路出了院子,莊子上的下人們見了,都笑眯眯的給他二人行禮打招呼,一口一個「小姐好,姑爺好」。
這里不比城里,所謂的規矩守的並不多嚴謹,雖然素言一向進出都是提前叫人回避的,就是偶爾叫于管事說話也都是隔著窗子,一個在里一個在外,但畢竟不像從前那樣嚴苛。
所以她跟著費耀謙出門,索性連面幕都不帶,大家又都知道她雖然不是很好親近,但也是個極溫和的人,這里的人又都純樸,所以見了她都很親熱。
費耀謙一反常態的微笑還禮,甚至還停下來問了問他們生活的怎麼樣,莊稼長的如何……就好像他一直都很關注他們一樣。
素言微微別轉了頭,既不看他,也不听他說話,就仿佛出來溜彎的只有她一個人。
眾人習以為常了她的淡漠,因此都與費耀謙相談甚歡,等他走了,還不斷的揮手,熱切的道別。
兩人走出院子好遠,沿著土路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的風景,卻一直沒人說話。暖風襲來,帶著莊稼的青甜,遠遠望去,一大片麥田,隨風起舞,像是一波一波的波浪。
素言走的累了,停下來看住費耀謙︰「你看了半天了,可想出什麼防備的方法了?」
費耀謙也停住,就站在素言的面前,微微俯頭盯住她曬的微微發黑的臉頰,道︰「沒有。」
素言淡淡的嘲弄的笑了一笑,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費耀謙道︰「最安全的法子,莫過于你跟我走。」
「算了吧。」素言再一次毫不客氣的拒絕︰「六王爺的目的是京城,在這里停留不過是權宜之計,他不過是毀了一點莊稼而已,還沒到屠殺百姓的地步。況且就算他真的這麼冷血,屠的也是京城的百姓。不管出于什麼考慮,我都不會跟你走。」
哪里安全,哪里危險,她自己有判斷。
費耀謙瞪著素言,心里不是不惱恨的。女人生的太聰明,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大事上聰明,更是讓男人沒顏面。
連自家男人的顏面都不顧,可見她不是個真聰明的。
他磨了磨牙,還是強撐著一張淡然的臉道︰「流言漸起,只怕你的名聲不會太好听,到時候就算我肯來接你,只怕你也回不去了。」
赤luo果的威脅。素言好笑的道︰「名聲能當飯吃嗎?」。
「你——」費耀謙氣惱的道︰「名節是高潔志士終生以求的東西,豈能比作俗物?」
這就俗了?素言嘲弄的道︰「我從來不當自己是高潔志士,所以我也從來不追求那些高遠的不可啟及的東西,我壓根就是俗人一個,不堪與你為伍,你的好意我很感謝,但是,各人有各人的路,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你也不必再費心替我考慮了。」
費耀謙只覺得當頭一盆涼水,再多的綺念都成了笑話,便也毫不客氣的道︰「既然給你台階你不下,我也沒有辦法,既然你認定了彼此已成陌路,那你我就到此為止,永不相見吧。」
素言手心向上,輕輕一抬︰「休書。」
費耀謙沒好氣的道︰「明日便送來。」
「那又何必麻煩,你同我即刻回去,我這里有現成的筆墨紙硯,你寫來就成。」
費耀謙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是迫不及待,可是我為什麼要受你的指派?」
素言只得放手,悻悻然的道︰「你還真是敏感猜疑,我不過是想省了彼此的事,也免得夜長夢多,從中再次生變……你不嫌麻煩,我又怕什麼,明日就明日。」
也不再廢話,素言朝他點了點頭,道︰「慢走不送。」是他說永不相見的,那句「再見」就不必說了吧,那些溫情的假意的祝福就更顯得虛假了。
素言轉身就往回走,將費耀謙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了土路上。
費耀謙低低的叫了一聲「米素言」。
素言听見了,卻頭也不回,只是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
費耀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竟覺得還有那麼一絲絲悲涼。他似乎總是被她丟下的那個,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可憐巴巴的等著她回頭。
笑話,誰會以為他是被遺棄的那個?可他偏生有這樣一種詭異之極的感覺。
費耀謙直直的盯著素言的背影,等到一點都看不見了,這才轉身。他從來不是跟
秦氏等人在門口守了很久,才見素言一個人施施然的獨自回來,心中驚詫不已,見素言臉上還是那種冷冷清清的神情,雖是發怵,卻不得不問︰「大小姐,姑爺人呢?」
「他有事,先走了。」借口有的是,素言隨便敷衍了一句。
秦氏恍然道︰「奴婢還正想著問問大小姐,姑爺都喜歡什麼飯菜,一會兒好叫廚房準備,免得不合姑爺的胃口,沒的怠慢了姑爺……」
素言無心听她絮叨,問她︰「于管事可回來了?」
秦氏忙道︰「還沒呢,等他一回來,奴婢就叫他去見大小姐。」
素言想了下,道︰「也好。」
于管事回來的很晚,將近三更了才回來。听秦氏說了,猶豫著道︰「你先去看看大小姐可曾歇下了?」
秦氏應了一聲,又問︰「怎麼,事情辦的不順嗎?」。
于管事嘆息了一聲道︰「你想呢?六王爺是什麼人?別說是你我這些人了,就是幾家的老爺主子聯合起來去求見他,他都未必給面子。根本沒能見到他的面,就被一些兵將說些難听的話用刀劍給轟出來了。」
秦氏皺了眉,一臉的焦急,道︰「那,這事就這麼算了?」
于管事沒作聲,半晌道︰「先問問大小姐的意思吧。」民不與官斗,以他的意思,吃點虧也就算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何必這個關口去惹六王爺?萬一他日他真的登基成了皇上,惹了他的人還有好果子吃麼?
秦氏步子匆匆,到了素言的窗外又不得不靜氣屏神,放慢了腳步。春枝站在門外,見是她忙行禮,熱切的招呼︰「秦大娘,這麼晚了您還沒歇著呢?」
秦氏臉上浮起了溫和的笑,道︰「天熱,我怕大小姐住的不慣,來問問大小姐可有什麼需要的?」
春枝笑道︰「秦大娘真是客氣,少夫人要是有什麼需要的,我們一準不會跟大娘客套……」
「你這丫頭……」秦氏嗔怪了一聲,道︰「你妹妹呢?」
春枝道︰「剛才少夫人說院子後頭的茉莉開的挺香的,叫春葉摘了幾枝放到外屋,說是聞著也香。這不,春葉剛進去……」
秦氏往里看了一眼,隱隱的能看見春葉的羅裙。不由的心里大為疑惑︰大小姐明明心里有事,卻能做得出來這樣的從容,她真的胸有成竹了麼?
素言在屋里早就听見了秦氏的聲音,便叫春葉請秦氏進來。春葉跨出門檻,笑著給秦氏行禮道︰「秦大娘,少夫人請您進去說話。」
秦氏便唉一聲,連聲說著討擾,人已經進了門。
素言尚未了釵環,看這意思是等著秦氏呢。
秦氏行了禮,素言不等她虛禮客套,直接就問︰「是于管事回來了?」
秦氏點頭,道︰「大小姐,事情不好辦呢。」將于管事的話說了,立在一邊等素言發話。素言低頭沉吟了一瞬,道︰「我知道了。」
「大小姐?」秦氏不解的看向素言。
素言笑笑,道︰「你叫于管事進來吧,我問他幾句話。」
秦氏便轉身出去,不一會院子里就多點了幾盞燈籠,于管事就站在院子中間,隔著窗回素言的話。素言已經思量了多時,听說他來了,這才問︰「這件事,你想怎麼個了局?」
于管事已經听秦氏描述了素言的反映,心下稍稍琢磨,便大膽的猜測了一下素言的心意。若她認了這虧,就不會非得再把他叫來問一遍了。這是讓他提這個頭呢。
左右衡量了下,于管事道︰「那幾家的意思,都是吃了這個虧算了,畢竟,小人們人微言輕,根本見不著王爺,更說不上話。就是主子們知道了,六王爺一句話,大家也不過是圖面子上好看,也就罷了的。」
素言道︰「我們不和他們任何一家比。他們財大氣粗,這點錢財算不得什麼,可我們不同,張家兄弟三個若沒了這幾十畝地的莊稼,只怕這一年都壓著山一樣重的壓力,更別指望來年能翻身了。我可以不計較他欠下的債,但我想他們自己也過意不去。別人不出面,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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