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竟是亂七八糟的夢,素言醒來時還覺得似乎沒睡醒一樣。胸口一直很悶,睜開眼意識清楚了才發現是自己的手一直擱在前胸。
她把手放下來,盡力的呼了一呼。
就听見身邊的費耀謙問︰「你胸口還是會悶嗎?」。
素言嗯了一聲,半坐起身,見費耀謙已經梳洗好了,正半倚著身子坐在身邊看書。見她起了,他便放下書下了床,伸手將茶碗端過來遞給素言︰「先喝些水。你近日倒是越起越晚,我記得你以前總是很早就醒,去園子里跑跑跳跳的。」
素言接過茶碗,聞了一下,不由的皺了皺眉。不是茶水,也不是清水,又是從前他給的那個菖蒲酸梅茶。
借著答他的話,素言不肯喝,握在手里拖延著道︰「最近精神不濟,總覺得大有懨懨之態,動都不想動。」
費耀謙一直盯著她手里的菖蒲酸梅茶,听這話就盯在了她的臉上,道︰「我倒覺得你性子又變了似的,怕不只是身體微恙,而是心境懶散了許多。」不由分說就來握她的手腕,道︰「起來,我陪你出去逛逛。」
兩人從園子里回來,早飯也擺好了。剛坐下,就听丫頭報媚娘和墨兒來了。
費耀謙啪一聲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道︰「外邊候著吧。」
進來回話的小丫頭嚇的一哆嗦,忙看素言。素言替費耀謙重新拿了一雙筷子,溫聲道︰「她們來也是好意,無緣無故,你干嗎給她們使臉子?」
費耀謙接過筷子道︰「食不言,我不喜歡人多。」
素言這才對小丫頭道︰「給兩位姨娘奉上熱茶,好生照看著,等大爺吃完了再叫她們進來服侍。」
小丫頭轉身出去,兩個人才安靜下來吃飯。費耀謙最先放下碗筷,等著素言用完。素言看他那樣子似是有話說,便也跟著放下碗,瞧著他。
費耀謙道︰「一會我陪你去看看梅氏。」
素言哦了一聲,道︰「好。」
為什麼是他陪她,而不是她陪他呢?這也要分主次,以顯示他和她的不同?
因著這一句話,素言剛剛有起色的胃口立時就不大好了,看著滿桌子的飯菜,竟像是一桌子的殘羹冷炙。
心口還是堵,素言下意識的揉了揉心口,無言的再吁出一口氣,道︰「我吃好了,這就走吧。」
費耀謙卻不急,命人收拾了,叫人把媚娘和墨兒叫進來,肅著一張臉教訓道︰「以後不經傳召,不得隨意閑逛亂串……媚娘需要教管盈兒,如果你真的力不從心,我便回過娘把盈兒教給別人。」
媚娘臉色慘白,低頭道︰「大爺,妾身可以的,可以的……」
墨兒也心如鼓擂,半晌也跟著道︰「奴婢謹遵大爺的吩咐,再不敢無事生非的……」
素言只在一旁喝著茶,連眼皮子都懶的掀了。他不痛快,她更不痛快。原本她是想打發媚娘和墨兒走的,可是現在,她又改了主意。
等費耀謙訓完了,素言這才柔聲道︰「你也不必生那麼大的氣,她二人來服侍也是一番好意,你既不喜歡,就叫她們別來就是,何必連她們的自由也給限制了?我雖不喜歡熱鬧,可也不是容不得別人熱鬧的人……」
費耀謙看一眼素言,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厭惡,這才道︰「也好,就由你處置便罷。」說完拂袖進了內室。
素言好聲安慰媚娘和墨兒︰「你們兩個也別多心,大爺沒別的意思,他不喜歡吃飯的時候人多在眼前服侍,你們若是來請安問禮,也只選個合適的時機……」
費耀謙唱黑臉,她便唱紅臉,左右都是要把這二人壓制降服住了是目的。安撫了媚娘和墨兒,素言這才進內室。
費耀謙手里拿著書,卻不知在想什麼。見素言進來,抬頭問︰「準備好了?」
素言點點頭,道︰「我備了一份薄禮,你先過過目看合適不合適?」
費耀謙臉上沒什麼表情,眼楮卻越發的黝黑,不置可否。素言便叫蕙兒把東西一一呈上來。除了一些常用擺設,就是家常要用的東西,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但很精致。
費耀謙一時倒說不出什麼來。素言這一著,就已經把梅映雪釘在了寄居的位置上。不管以後怎麼樣,起碼現在梅映雪是矮她一頭。
梅映雪身形縴弱,臉色蒼白,眼楮紅腫,脂粉不施,別樣的楚楚可憐。
三人相見,俱是無言。
素言是實在無話可說。她理當安慰梅映雪節哀順便的,可是這話她現在實在說不出來。梅映雪是羞辱交加,又當著素言,許多話根本不能說,不方便說。費耀謙更不是一個會勸慰人的人,又摻雜著尷尬種種情緒在里邊,這話也就說不出來了。
素言先打破僵局。
她必須主動,就算不是出擊,哪怕只是防衛呢,也得做足姿態,不能叫人先看破了她和費耀謙之間的嫌隙,憑白的讓人瞅準了空子鑽。
等丫頭退下,便先叫了梅映雪一聲︰「大嫂——」
這一聲,立時引的梅映雪雨淚漣漣,如斷線的珍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龐滾落下來,低了頭拿著帕子拭淚。
素言咳嗽了一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大嫂,以後只怕要姐妹相稱了。」再丑陋也要揭開,她不是那種蒙著布過日子的人。
梅映雪越發變本加厲,竟然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是在哭逝去的米蘭卿,還是在為現下她可憐的情狀而悲泣。
她哭的肩膀微縮,渾身顫抖,說不出來的淒清可憐。
費耀謙只盯著桌面上的茶碗,不發一言。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