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看了一眼那個僕婦,上前架起雲霜的胳膊,那個啞巴僕婦也有樣學樣,架起了雲霜的腿,二人合力抬著雲霜,跟上了前面的春蘭。
洗羅宮的大門外受著的還是春秀,她對于前幾天在紫鳳公主面前救了她一面的春蘭心存感激,說話也格外的客氣。看到春蘭帶著幾個人出來。春秀帶著笑走上前去,例行公事的問道,「春蘭姐姐,事情都辦妥了?」
春蘭對著春秀自得的一笑,指了指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丁香說道,「這個香玳公主識趣的很,打算去拜謝太後娘娘的提攜之恩呢。」說完,她又指了指兩個僕婦抬著的一個直挺挺的人,鄙夷地說,「至于那個當年在宮中不可一世的人麼,現在一點用處也沒有了,按照娘娘的吩咐,扔到亂葬崗去喂狼。」
「還是春蘭姐姐會辦事,件件都上太後娘娘滿意。不像妹妹我受了這個破地方快一年了,沒落下一句好話。」春秀看著听話的丁香,含著羨慕和苦澀的抱怨輕聲說道。
春蘭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笑著說道,「都是太後娘娘運籌帷幄,咱們都是听命行事,相信太後娘娘不會忘了春秀妹妹這一年的苦差事的。」說著,春蘭一指後面的雲霜,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太後娘娘恨透了那個小蹄子,要好好的折騰,妹妹驗明正身就快點放了她們過去,別讓太後娘娘的計劃落了空。」
春秀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感激地小聲對春蘭說,「多謝姐姐提點。」說著,她遙遙的看了一眼直挺挺的雲霜,揮手吩咐道,「她活著的時候在宮里耀武揚威的,現在死了還不是任由咱們折騰,快點抬走,抬走。」
春蘭滿意的點點頭,又抬手一指洗羅宮正殿,「咱們太後娘娘行事不喜歡人多嘴多舌的,里面的人就麻煩妹妹打發了。」
「姐姐盡管放心,妹妹不會耽誤了姐姐的差事的。」春秀甜甜的說著,吩咐左右,「去把人都抬出來,點點人數。」
春蘭了解鸞秋盈多疑的性格,知道春秀這是在例行公事,她不禁暗自佩服綺羅公主的細心精明,安心的帶了丁香向著紫鸞殿方向走去。
而綺羅也在春秀的認可下,抬著雲霜奔向了耀宮的角門。
不大一會兒,洗羅宮內就升了一陣濃煙,刺鼻的焦臭為彌漫了開來,啞僕聞著這味道,禁不住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帶著綺羅踉蹌著向宮門外急奔而去。
事隔一年,耀宮未央殿上再次嫁女。卻早已是物是人非,高高的御座上坐著的不再是威嚴的耀皇,而是神色迷離的紫鳳女帝,御座珠簾後的鸞太後才是主宰大殿的主人。
春蘭攙扶著頂著綺羅面容的丁香緩緩走上金殿,隱隱拜倒在御座前。看著熟悉的面容,御座上的紫鳳神色更加迷離,翕動著嘴唇似是想說些什麼,珠簾後的鸞太後已經搶先開了口,「香玳公主果然神似綺羅公主,願你嫁入燕京後不忘故國,使耀辰兩國友鄰更加和睦。」
鸞秋盈說完,遞給春紅一個眼色。春紅會意,上前一步,大聲唱喏,「吉時已到,送公主。」說著,她舉起厚重的紅蓋頭蓋在了丁香的臉上。
春紅手里的紅蓋頭落下,成功地阻擋住了司徒善生狂熱的眼神以及季禮的審視猶疑的目光。
春蘭接到春紅意味深長的一瞥後,鄭重地點點頭,攙扶起丁香向著大殿外走去。
安都愛看熱鬧的百姓們,再一次目睹了耀宮嫁女。不過這次不同于上次,沒有了連綿的嫁妝、送嫁的百官和浩浩蕩蕩的公主扈從,相反的是辰國的精兵騎著高頭大馬把香玳公主的車駕和不多的宮人們護在了中間,怎麼看都有一種押送囚犯的感覺。
捂的嚴嚴實實的車駕內的丁香已經扯掉了頭上的紅蓋頭,雖然穿著大紅的嫁衣,但是臉上卻沒有一絲新嫁娘的喜色。她緊繃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手無措到的放在了空蕩蕩的沒有了玉守軟劍的腰間。
對面正襟危坐的春蘭面色平靜,輕輕一擺袖子,悄聲地安撫道,「公主莫慌,咱們出了安都北門,晚些時候會在秋邑歇息,到時候會招一些與你年紀相仿的宮人來陪伴你的。」
丁香會意,慢慢讓自己放松了下來,無力的倚靠在車壁上,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春蘭沒有說錯,當晚,浩浩蕩蕩的辰國兵馬就宿在了安都附近的秋邑。不過,春蘭給丁香的承諾卻沒有兌現,丁香一直眼巴巴地等著、盼著,眼瞅著一批批的宮人們伺候她沐浴更衣,有侍候她晚膳,就是沒見熟悉的身影。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靜,沒有了旁人在側,丁香再也忍不住了,扯著春蘭的袖子擔憂的問道,「姑姑,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听了這話,春蘭小聲的笑了出來,「綺羅公主還真是了解你這個丫頭啊。」春蘭說著,在袖中模索一番,拿出一張紙條來,遞到了丁香面前,「自己看吧。」
丁香疑惑不解的接過了字條,展開一看,上面就是四個字,「安好,勿念」字雖少,但是筆跡卻是丁香熟悉的,是小姐的字跡無疑。丁香終于放下了心來,欣喜地說,「小姐,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公主本打算今夜來營中的,可是發現營中氣氛不大尋常,所以暫且躲了起來,怕你擔心才寫了這種字條。」春蘭緩緩地解釋說,然後勸到,「現在安心了,早點安歇吧,明天不定發生什麼事呢。」
丁香點點頭,和春蘭二人悄悄地睡下了。
但是離著丁香的住處不遠處的季禮和司徒善生的大營都很不平靜。
季禮厚厚的帳篷內燈光搖曳,照著地上跪著的那個狼狽的身影。他對著座上的季禮磕了一個頭,帶著濃濃的鼻音說,「末將吳元無能,讓將軍失望了,請將軍軍法處置。」
季禮的臉上一片不辨喜怒的平靜,他已經從初見吳元的震驚中醒過了神來,沉聲問道,「漠北情勢復雜,你具體說說怎麼回事吧。」
「末將在漠北探得了他們的二號人物就在喀什,出奇兵圍了喀什,听從大將軍的命令,圍而不攻,想yin*他們的殘部來援,好一網打盡。可是,可是,末將無能,估算錯誤,喀什竟然是他們的誘敵之城,末將沒有防備被狡猾的大漠血鷹里應外合的包了餃子,二十萬,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吳元說完,已經泣不成聲,把頭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吳元說的簡短,在漠北呆慣了的季禮卻是挺得心驚肉跳,二十萬大軍不是二萬,那會是一場多麼慘烈的戰斗啊,大漠血鷹的實力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預計了。季禮看著下面自責不已的吳元,叫著他的表字安撫道,「仲澤不必自責,是我低估了漠北的實力,讓你陷入了危險之地。不過,你這一場敗仗敗的恰恰好,正是時候啊。」
聞言,淚流滿面地吳元疑惑的抬起頭來,怔怔的問道,「大將軍的意思是?」
「漠北實力如此強大,司徒兄妹定會如鯁在喉,不除不快,但是司徒家卻沒有可派之人,到時候這差事還是要落在本將軍頭上。」季禮臉上蕩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篤定的說。
「可是,」吳元更糊涂了,「可是將軍之前不是一直藏拙,擔心功高蓋主,引起司徒太後的猜忌之心麼?現在,……」
季禮擺擺手打斷了吳元的話,眸中精光一閃,狠戾的說,「司徒兄妹並非容人的明主,我一再推讓,他們卻步步緊逼,與其到時候被他們逼得措手不及,還不如早作準備。趁著辰國小皇帝還活著的時候,本將軍也該好好的籌劃一番了。」
吳元不愧跟在季禮身邊多年,從季禮短短的幾句話中已經明白了自家將軍的意圖,他騰地站起身來,欣喜地說,「將軍早就該這麼想了,咱不受司徒婆娘的鳥氣了,需要末將做什麼,請將軍吩咐。」
季禮看著衣衫襤褸,但是神情激昂的吳元,滿意地點點頭,不愧是自己花費心血教出來的,關鍵時刻就是和自己一條心啊,他抬手拍拍吳元的肩膀,「不急,還需要回燕京再演一出戲,你先在軍中隱藏了下來,待本將軍取得天子的黃命聖旨之後,你隨我再戰漠北。」
「末將省得,我會躲著那個司徒善生,不會壞了將軍的事的。」吳元激動地點點頭,承諾到。
「好,你去梳洗安歇吧。」
「是。」
人影一閃,季禮的大帳內恢復了平靜,但是那盞搖搖曳曳的燈火卻一夜未熄滅,照耀著帳中人不平靜的心情。
季禮大帳中的燈一夜未熄,司徒善生帳中也頗不平靜,燕京司徒太後的書信又到了,除了例行的叮囑他克制不可一時任性壞了大事之外,司徒太後還讓他盯緊了季禮,在大軍中尋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