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習武自從進了母妃的棲鳳殿,他的臉色就沒展開過,母妃和舅舅的討論他也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語。
不過,月習武一听到司馬炎的名字,他那線條分明的剛毅俊臉上面色猛地一震,不解的插嘴道,「我想了許久,再聯想到安都突然而起的流言,總感覺父皇不是自己薨逝的,說不定是被司馬炎害死的,父皇怎麼會還把傳位遺詔留給他呢?」
穆貴妃聞言,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太實心眼了啊,這麼明顯的道理想了這麼半天才想明白,這事本來大家心照不宣就完了,他偏偏傻愣愣的宣諸于口了。哎,這樣一來,他將來登基以後少不得自己還有繼續操心啊。
穆貴妃心里這麼想著,臉上卻絲毫不顯,她按捺住心底濃濃的擔憂,斟酌著勸導說,「武兒,你身為大月的皇子,將來的大月之主,怎能輕信那些沒有根據的流言呢?現在司馬炎是我大月的群臣之首。別說是他手握你父皇的遺旨,就是他沒有遺旨,在目的前情形下,他不論支持誰繼承皇位,也都是很有分量的。」
一邊是單純仁善不諳政事的兒子,一邊是崇尚武力解決一切的娘家哥哥。原本心慌意亂的穆貴妃,現在更加頭疼了。
穆貴妃抬手揉了揉抽痛不已的額角,不得不繼續對哥哥穆彪分解說,「武力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尤其是在目前的態勢下,如果動武反而會給人家落下話柄。再說了,退一萬步說,武力可以解決問題,現在南京府尹周寺鋒不是我們的人,我們手中只有穆家家將,宮中禁軍也只是勉強可以支使。」
「哎,」穆彪一拍案幾,懊惱的說,「如果早知道是這個兩難的局面,我回京之時,帶隊人馬回來南京來就好了。不至于弄到現在空有帥印,卻無兵可用,遠水難解近渴的窘迫。」
「你若是一開始就帶了兵來,說不定老皇帝早就起了疑心,不但收了你的兵權,穆家還會被安上一個不謀逆的罪名。失去了博弈的資格,哪還有我等今日安坐月宮,商議對策」穆貴妃氣急了,沒好氣大聲說,她的頭更疼了。
穆彪一梗脖子,不服氣的說,「我穆彪帶出來的兵,沒有那小小的兵符也照樣能指揮的動,要定我穆家的罪,先要問問我穆家軍幾十萬兒郎答不答應?」
如果穆家軍真的這麼鐵板一塊,那月知文在大營只是用幾壇子酒就動搖了軍心,嚇得姜醇連夜休書,讓他們設法在南京調虎離山是怎麼回事?穆貴妃心中誹謗著,卻沒有直白的宣諸于口,無論如何,目前她們母子最大的倚仗還是這個崇尚武力的哥哥——月國的兵馬大元帥。
既然說不通,穆貴妃也不再糾纏,她再次抬手揉著額角,干脆直接的轉移了話題,「世間沒有這麼多的如果,我們還是說說眼前該怎麼辦吧。」
「司馬炎現在稱病,閉門不出,看來是要等皇兄的一個態度了,皇兄為了耀國的綺羅公主滯留邊關,最傷心的該是司馬玉了。」月習武攏著劍眉,想了想,說道。
「月知文那邊的心思已經不在司馬玉身上了,司馬老狐狸肯定也看得分明,他現在為司馬玉爭的就是個皇後的名分罷了。」穆貴妃緩緩地說著,然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斟酌著說,「其實,若說皇後的名分,咱每們也是可以給的起的。」
听了穆貴妃的話,穆彪面上的表情一滯,他雖是帶兵的武將,但是卻不是傻子,穆家出一個皇後還是出一個皇妃,將來月國皇家的嫡子流淌著誰家的血脈,這個差別她穆彪還是分得清的。此時此刻,雖然都是姓穆,可妹妹的心里滿滿的都是裝的她自己的兒子,而不是他這個哥哥和穆氏家族了。
穆彪這邊沉吟不語,那廂月習武卻首先反對了起來,「母妃,宛兒表妹千辛萬苦的遠赴安都,為了兒臣吃盡苦頭,我們這麼做豈不是太委屈她了這事,兒臣萬萬不會同意的。」
听了月習武的話,穆彪的臉色終于緩了一下。
原本穆貴妃話一出口,一向性子急躁的哥哥竟沒有馬上反對,而是十分反常的沉思起來,穆貴妃就覺得不妙。現在月習武這麼莽撞的一反對,到是給她解了一個圍。
眼見著哥哥緩和了臉色,穆貴妃心頭暗喜,她眼楮覷著哥哥穆彪,對著月習武勸到,「本宮的武兒仁善,與宛兒又是青梅竹馬,母妃理解你維護宛兒的心情。可是現在這個局面,咱們這麼做不過是權宜之計,等過了這一關,你登基做了大寶,再處置了月知文。到時候,廢後、立後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麼。」
穆貴妃偷眼撇著穆彪的神色又有了松動,她干脆扭過頭來,直接對著穆彪抱怨起兒子來,「武兒年輕,又是與宛兒情濃的時候,怎麼也不肯委屈了宛兒半分。可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鍵關頭,自然是先奪了大位要緊啊,他怎麼能耍起小孩子脾氣呢?哥哥,武兒自小跟隨你習武,是最肯听你的話的,你勸勸他,咱一筆寫不出兩個穆字,等過了這關,武兒登基之後,司馬炎那個老匹夫還不是任咱們穆家處置嘛。」
看著一臉的殷殷期待的妹妹,再看看憤憤不平的二皇子月習武,穆彪腦中靈光一閃,福臨心至,竟然被他想到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他大手一揮,粗嘎著聲音說,「那就效仿前朝的軒轅青帝,一國雙後。」
真是人有急智啊,難得哥哥也聰明了一回,難題迎刃而解了,穆貴妃馬上笑逐顏開的說,「就依哥哥所說,武兒現在滿意了吧?。」
月習武看著高興的母妃,終于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強行爭辯了。
一切商量妥當,穆彪匆匆的出宮,打馬直奔穆府。一路上他越想越覺得總有些不對勁,但是細思量,卻又想不出那里出了紕漏。如今姜醇不在他的身邊,他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真是有些不習慣哪。
不過想起了姜醇,他就不自覺地想到了死在邊關的大兒子穆南昭,那個姜醇這回竟然捅了這麼大的一個婁子,連穆家少主子都沒保護好,真是辜負了自己對他信任有加,這讓穆彪心中有憤憤不已。
穆彪一路上左思右想,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覺地竟然來到了後院,自己的嫡妻張氏夫人院中。
穆夫人剛剛得了邊關的來信,直到失去了自己的大兒子穆南昭,正在自己的房中哭呢,听到丫環稟報說老爺來了,她抬起哭的通紅通紅的淚眼迎了上去。剛想拉著老爺再哭訴一番,卻意外地發現自家老爺穆彪卻是一幅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像是失去了兒子的悲傷模樣。
穆夫人心頭疑惑,暫時止住了悲聲,她扯住穆彪的袖子,抽抽嗒嗒的說,「老爺,可是有了辦法,要去為我苦命的昭兒報仇?你這個樣子,難道昭兒的死另有內情?」
「哎,」恍惚中的穆彪這才想起了自己那豪爽英武的大兒子,他也一下子紅了眼圈,長長的嘆了口氣,「夫人,老夫也想早日為昭兒報仇,殺了司徒青那個狂徒,可是現在南京形勢詭異莫測,陛下新亡,司馬炎那個老家伙手握傳位遺旨閉門謝客,貴妃娘娘又要許給司馬家的小姐為後……」
穆彪一返平日的雷厲風行,絮絮叨叨的和夫人說了一遍,而穆夫人則早就被‘陛下新亡’幾個字一下子震住了,她一時之間忘記了哭泣,張大了嘴巴,不確定的再次問,「老,老爺你說什麼?陛,陛下,薨了?」
「是啊。」穆彪轉身坐在太師椅上,頭疼的說。接著他把姜醇和穆宛清傳來的邊關的情況和穆貴妃的打算又詳細地說了一遍。
穆夫人目瞪口呆的听完,一時間暫時忘了兒子的仇,結結巴巴的說,「宛,宛兒那個丫頭竟然做成了這麼大的事?而宮里的貴妃娘娘卻要把皇後之位讓司馬家的小姐和宛兒同享?這也太欺負人了啊。」
穆彪認同的點點頭,「我總感覺心里怪怪的,不大踏實,貴妃娘娘她,……」穆彪說著頓住了,不再說下去了,他不能接受他一直信賴著的妹妹竟然跟他起了外心,耍起了手段,算計他這個親生的哥哥。
穆夫人听完,一時也慌了手腳,她紅著眼楮在原地轉了幾圈,突然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宛兒這丫頭既然這麼聰明,這回又是涉及到她的終身大事,我看咱們還是把事情和她說清楚,讓她和姜醇掂量著拿個主意。」
听穆夫人提起那個足智多謀的姜醇,穆彪心里有又有了一點底,暫時把因為大兒子穆南昭的死而對姜醇的怨恨放到了一邊,穆彪點點頭,認可了夫人的辦法,「也好,她現在在邊寨大營之中,那里有穆家幾十萬的的嫡系兒郎們,萬一有任何變動,也好及時策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