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向強勢的母妃竟然這麼傷心得淚散衣襟,紫鳳一下子無措了。
紫風公主從小喜靜,無論母妃還是父皇都不大親近,自然對于朝堂的政事也是一概無知無解的。耀星蕪礙于鸞家的勢力,整日沉迷于望柔台上,接近不了紫鳳,而能接近她的鸞家眾人卻從不和她說起朝堂紛爭,就這樣造就了紫鳳公主這樣柔弱無爭的性子。
紫鳳公主不願看到綺羅妹妹受到傷害,也不願意母妃傷心,她想反正現在父皇還健在,說起以後繼位的事情還為時過早呢。紫鳳稍微權衡了一下,掏出自己的帕子給母妃拭了拭眼淚,略帶撒嬌的說,「母妃,不要傷心了,鳳兒再也不這麼說話了,咱們繼續做菊花胭脂吧。」
顯然,鸞貴妃和女兒並不默契,她見紫鳳服了軟,以為正是慢慢讓她了解真相的好時機。鸞貴妃收了眼淚,趁熱打鐵的說,「你父皇身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母飛原本也不想你這麼早的憂慮這些事的,不過今日既然聊到了這里,母妃就給你提個醒,你也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紫鳳對于母妃的話心中反感,但是一向無爭的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她臉上還掛著撒嬌的笑容,敷衍著說,「萬一父皇不在了,綺羅妹妹又回不來,不是還有母妃了麼,鳳兒一點也不擔心的。」
「你呀,什麼事情都指望母妃。」鸞貴妃這時候已經听出了女兒的心不在焉和敷衍的語氣,她哭笑不得的一點紫鳳的鼻尖,卻沒有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專心的和女兒一起制作起秋菊胭脂來。
鸞貴妃這廂剛剛摒棄了雜念,想和女兒好好的親近一番,就听到外面傳來春紅的稟報聲,「啟稟娘娘,國丈府派了人來,請娘娘回府一趟,……」說著話,春紅徑直一挑簾子走進來了,看到兀自忙活著的紫鳳公主,她自覺地收了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鸞貴妃已經明白了春紅沒有說完的話,她頓了一下,裝作糊涂的輕輕一拍自己的腦門,「真是該死,本宮竟然忘了,昨兒府里來人說那株罕見的冬茶花開了,本宮早就說回府去看看的,今天早起竟然不記得了,還要父親派人來提醒。」
其實,鸞貴妃本是打算帶著紫鳳一起回鸞付的,想讓她盡快參與進來,給她將來的登基做好準備,但是通過方才的試探,她又臨時改了主意,她知道紫鳳對茶花過敏,沾染上一點就渾身起疙瘩,所以才急中生智的編了這麼一個借口來。
鸞貴妃說完,裝作隨意的看著紫鳳,緩緩的說道,「鳳兒也有些時候沒見到外婆和外公了,今天跟著母妃一起回去探望一下二老吧。」
紫鳳一听說起冬茶花,就渾身不自在起來,她趕緊溜下了暖炕,忙不迭的說,「母妃,鳳兒怕茶花啦,您忘記啦?您快點回去吧,別讓外公和外婆等急了,女兒出來了這麼久,也該回去幽殊苑了。」
望著紫鳳公主幾乎是倉皇而逃的背影,鸞貴妃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喃喃的抱怨了一句,「唉,鳳兒比那個小孽種還大上幾天呢,怎麼行事做派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啊,將來可如何是好?」
春紅剛才被鸞規費支使了出去,沒有听到她們母女間的對話,她心中正納悶呢,原來計劃中是該讓紫鳳公主逐漸入局了啊,怎麼二小姐放著這麼自然的機會不用,反而打發了紫鳳公主走呢。听了鸞貴妃的感嘆,她一時模不著頭腦,小心的搭了一句,「一切不是有娘娘在呢麼,您一定不會讓紫鳳公主吃了虧去的。」
「哎,本宮就是個操心的勞碌命,府里有什麼急事,大白天的就傳了消息進來?」鸞貴妃抱怨完了,才轉了話題,問起了正事。
「山里又來信了,情況不大好,老爺擔心情況變得更糟,急著請娘娘回去商議呢。」具體內情春紅也不知道,只是把鸞七的原話復述了一遍。
如果不是情況特別的緊急,父親不會這麼急得找她的,鸞貴妃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她听說是關于山里的事,她一下子變了臉色,急聲道,「快走」
顧不上避諱太多,鸞貴妃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頭發,穿上普通的宮裝,帶著春紅徑直出宮,回了鸞府。
鸞飛騰早就候著呢,看到鸞貴妃回來,趕緊打發了閑雜人等,一五一十的把山里傳來的情報細說了一遍,最後抱怨說,「這個耀星蕪的手也伸得太長了,這就是你當初千選萬選的,哭著鬧著也要嫁了,竟然是個披著人皮的白眼狼,白白得把咱們父女哄了這麼多年。」
面對白發蒼蒼的老父親的埋怨,鸞貴妃有苦說不出,只能恨恨的說,「女兒當年被鬼迷了心竅,才熱了那孽緣,現在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不過,他不仁,也休怪我不義,本宮一定不會讓鸞家吃了虧就是了。」
見女兒隱含著眼淚發了狠,鸞飛騰也不好再多說當年之事,他沉著臉問道,「宮里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鸞貴妃仰頭望著穹頂,趁機收回了欲滴的淚,然後雙目一凜,冷森森回到,「那東西一直都是摻在他每天的早膳里,有我們忠心可靠的人親眼看著他吃了的。」
「如此就好,」鸞飛騰滿意的點點頭,又確認般的詢問,「那,咱們剛得來的母毒呢?」
鸞貴妃面色更加凝重,她顧及到紫鳳公主的感受,原本是沒打算這麼快動手的,如果耀星蕪肯老老實實的呆著的話,她也不介意讓他再自在的多活幾天。但是現在情況突變,他竟然不安受幾,不知道什麼時候,通過什麼方式把手伸到了十萬深山之中,就不能怪她不講情面,留他不得了。
心中想的分明,鸞貴妃一咬銀牙,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來,「女兒隨時準備著呢,父親何時需要,母毒就何時會出現在他的夜宵里。」
「哈哈,很好」鸞飛騰大笑了起來,這些天的悶氣都一掃而空,馬上就是鸞家大展宏圖的時候了,與鸞家整個家族的未來相比,之前受的那點委屈也算不上什麼了。
看著暢快大笑的父親,鸞貴妃也笑了,陰惻惻的說道,「耀星蕪如此折騰,這是自己找死呢,本宮和他十幾年的夫妻了,怎能不成全了他?」
鸞家父女商議妥當,鸞貴妃又急匆匆地回了宮,吩咐春紅去把人找了來,然後趕出了閑雜人等,緊閉了殿門。
是夜,耀星蕪又吩咐人起駕望柔台,先是乘坐了布攆,後又換了輪椅,進入了柔宸殿內,在里面呆了許久,才又去了落瑛閣。
柔妃的靈位被擦拭得縴塵不染,耀星蕪坐在輪椅上靜靜的望著這塊牌位,久久不語。
破天荒地,耀星蕪身邊的福公公被允許隨侍在了一旁,一同進了落瑛閣內。靜默了許久,他佝僂著身子上前,輕聲的問道,「陛下,還有什麼要交代老奴去辦的麼?」
耀星蕪收回了柔柔的目光,略帶歉疚的看著身邊最信任的人,感慨地說,「沒有了。阿福啊,朕用了宵夜,就該歇息了,你跟了朕這麼些年,盡心盡力,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最後也要落得個沒有善終啊,是朕對不起你,今生補償不了,只能等著來世了。」
福公公也動了容,顫巍巍的跪道在耀星蕪身前,用內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哽咽著說,「陛下這麼說太折殺老奴了,老奴能跟在陛邊,得陛下信任有加,是阿福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耀星蕪想伸手扶起福公公,奈何夠了幾夠都沒有夠到,他疲憊的嘆息一聲,「哎,阿福你起來吧,朕廢了,也累了,終于要好好歇息了。你跟著朕也累了,就讓咱們一起去找柔兒吧。」
「好,不管陛下去了哪里,老奴都陪著您,」福公公堅定地說著,抹一把老淚,自己站起了身來。
耀星蕪含笑點點頭,抬手指一指身後,福公公會意,去取出一個錦盒,雙手捧了,恭敬的遞了上來。
耀星蕪珍惜的接過了錦盒,輕輕地打開,取出一疊疊的密報出來,嘴里不舍的說,「這是雲霜傳回來的消息,朕一直舍不得燒掉,現在是時候處理了,不能留了痕跡,讓人發現了端倪。」
「這是她們在離郡初次休息。」
「這是她們在昌郡首次放糧。」
「這是她們在燕山首次施藥。」
「這是她們在良郡重建舊城。」
「這是她們在瓊州首次鋤奸。」
「……」
「這是她們在鐸縣開山築渠。」
「這是她們在巴郡受阻。」
「這是羅兒舍了嫁妝為大耀饑民換糧食,我的羅兒終于把耀國當做自己的家了。」
「這是羅兒收服了一直桀驁不馴的趙德斌,讓他甘願俯首稱臣。」
「這是她們在山中養傷,上天眷顧我的羅兒,她又逃過了一個生死大劫。」
「這是最後一封了,她們在月國終于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