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耀星蕪和他幾個近臣,君臣談笑間就把月國帶來的糧食處理了個妥妥當當,李範文和耀樂韻堂而皇之的接管了本該戶部的差事,恐怕,以後耀皇在朝堂理事上更加得心應手了。鸞飛騰心里一陣憋悶,恨恨的又帶著絲嘲弄的看向一直老神在在的垂目不語的戶部尚書徐鳳池。
徐鳳池感受到鸞飛騰嘲諷的目光,左耳一跳,他臉上也閃過一絲憤懣,雙腿隨即一抖就要上前說話,一旁的兵部尚書史章閣見了,對他幾乎輕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徐鳳池一個怔愣又頓住了身形,穩穩的站在了原地,又成了那幅垂眸不語的樣子。
耀星蕪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把他們之間的小動作都看了個清清楚楚,徐風池合史章閣始終還是不肯表態,耀星蕪眉峰輕輕一攏,失望的微微搖搖頭,引得額前的冕旒珠玉輕動,發出一陣悅耳的脆響,隨即他不再嗦,緩緩輕言,「今日,就到此吧。」
一旁的福公公听了耀皇的吩咐,往前挪動了一下佝僂著的身子,大聲唱諾,「退朝,陛下起駕回宮。」
耀星蕪明旨發下,佛前自殘雙腿,明誓回宮,整個耀國都轟動了,安坐望柔台上的綺羅主僕當然也得到了消息。
丁香悄悄地又出了趟宮,把安都百姓對耀皇義舉的崇拜之情都打听了來,她不以為然地把那些百姓們的溢美之詞學說了一遍,最後撇撇嘴說,「耀皇陛下還真會做戲,這回下這麼大血本都廢了雙腿,不知道又要玩什麼鬼花樣呢,小姐,咱們可得小心著點。」
綺羅听了丁香的話,卻是若有所思,喃喃著說,「怪不得耀皇遲遲不肯回宮,原來是在十萬深山里吃了暗虧,躲起來養傷去了。」
「什麼?」丁香听了綺羅的話一下子驚叫了起來,「小姐是說耀皇自廢雙腿是假的,是他原本就受了傷,什麼佛前明誓全是騙人的?這個皇帝陛下真真是騙人也上癮的」
綺羅微微一笑,緩緩的解釋說,「他倒也不是故意蒙騙世人,只不過是他受了傷不好對外解釋,因勢利導蒙蔽下不知情的老百姓罷了,明眼人自然是都能明白的。」
「哼,反正他不是好人。小姐,」丁香嘟囔了一句,還想再說什麼,突然住了口,眼珠轉了轉向門外撇去。
綺羅也听到了門外的動靜,她略一遲疑,對著門外大大方方的揚聲說到,「進來吧。」
門外的商蘭听到吩咐,推開柔宸殿的大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她雙手奉上薄薄的一疊紙張,嘴里輕輕的說,「耀皇今天早朝之上表演的很精彩,還請公主過目。」
綺羅瞅了瞅好像和往日不大一樣的商蘭,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面上絲毫未露,她伸手接了過來,含笑說到,「有勞商蘭姐姐費心了。」
商蘭聞言稍微一愣,嘴唇翕動著想說些什麼,但是躊躇了一會兒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福了個萬福,規規矩矩的說︰「公主客氣了,都是婢女應該做的,請公主了解了前面朝堂上的事,自己早做打算,有什麼需要婢女去做的,請盡管吩咐,婢女告退。」說完,商蘭和來時一樣,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丁香看著默默地退出去的商蘭,沉寂的背影一閃就沒入了望柔台的陰影里,丁香緊跟著走出門去,四周查探了一番,確認四周無人,關好了門窗又退了回來,她皺著眉頭說,嘟著嘴,自語的嘟囔道,「真是奇怪的事,這個商蘭,和平時不大一樣了呢。」
綺羅听丁香這麼說,臉上也浮起一絲狐疑之色,但是想了想,實在不知其中的緣故,只得謹慎的說,「是有些奇怪,你以後在她身上再多留些心,暗中查看下吧。」綺羅說著,一面打開了商蘭送來的情報,一頁頁的仔細的翻看起來。
綺羅一邊看,一邊不自覺地冷笑出聲,「哈,我的父皇可真做的一筆好買賣啊,英主、慈父都被他佔全了,而且國庫還能分毫不動。」
「哦?他又耍了什麼花招?」丁香听綺羅這樣說,也好奇的湊了過來。
綺羅把手里的紙遞給了丁香,丁香接過來匆匆的看完,撇著嘴,憤憤地說,「耀皇還真是一個奸詐的小人,壞事做盡,好名聲卻都讓他一個人佔全了,小姐,咱們去揭穿他?」
綺羅輕輕的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目前鸞家疲而不僵,在一旁虎視眈眈,還是先讓耀皇打打頭陣,多探探他們的底細,現在還是對付鸞家要緊。」
丁香聞言,連連點頭,「嗯,嗯,小姐說的是,最壞的還是鸞家那一家子,這次耀皇讓他們吃了悶虧,也算是大快人心了。小姐考慮的周全,先讓他們斗一陣去吧。」
「他們把月使遷往了樂老親王別院,怕是辰國那邊的使臣快到了吧,你出宮去找白風,讓他們密切留意著,辰國的使臣一道,恐怕鸞家又要不安份的興起什麼風浪了。」綺羅不再糾纏耀皇的話題,看著最後樂老親王請命招待月國使臣的那頁情報,杏眼轉了幾轉,沉聲吩咐了起來。
「辰國使臣?還是讓月國人去對付他們好了,狗咬過的,咱看著過癮就好。」丁香想起那個輕薄了小姐的月知文,想也沒想的就興災樂禍的沖口而出。
有道是說者無心,听者有意,綺羅听了丁香孩子式的賭氣地話,眸中波光一閃,眼神清亮了起來,若有所思地說,「這倒是個好主意,既然他們都來了安都,總要相互抻一抻斤兩,才不枉相逢一場啊。」
「那,小姐的意思是挑了他們相斗了?」丁香一听興奮了起來,她大眼楮忽閃著,也瞪得晶亮,她搖著綺羅的胳膊,唯恐天下不亂的直嚷嚷起來,「我們要怎麼做呢?小姐你最聰明了,你就快吩咐吧,我都等不及了。」
綺羅被搖得身子一東倒西歪的,她抓住丁香不安分手,哭笑不得說,「左不過因勢利導罷了,別鬧了,你附耳過來,我細說給你听。」
丁香聞言,不再咋呼,老老實實地俯子,一邊听著綺羅的密語,一邊臉上一朵花般的笑了起來,「我這就出宮找白風那個自大的家伙去,得細細的給他說清楚,這麼好的戲碼千萬不能演砸了。」
綺羅搖著頭笑笑,「去吧,你自己也要小心些,最近經常出入耀宮,莫要露了行藏。」
「我知道啦,小姐。」丁香吐吐舌頭,扮了個小鬼臉,一陣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綺羅猜測的沒有錯,月知文和穆宛清剛剛帶著大車小輛的搬離了簡陋的安都驛館,安置在樂老親王在安都西郊的的別院之中,辰國使臣的車駕就叩開了安都的北城門。
辰國的司徒太後和太傅司徒呂,這次往耀國派遣使臣也是花了心思的,此次耀國之行不同于往昔,正值耀國的鸞耀兩家相斗的微妙時刻,昏聵的老月皇也對那個綺羅公主虎視眈眈。這個使臣不僅需要行事小心謹慎,關鍵時刻還要能當機立斷,最主要的是要司徒家絕對信任的。
司徒兄妹商量了半天,把手中可用之人顛來倒去的篩選了好幾遍,這才挑中了司徒家的旁枝近臣——官拜戶部侍郎的司徒鶴。
這個司徒鶴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侍郎,但是他行事沉穩果斷、極具才干,同時又心狠手辣,關鍵時刻從不留情手軟,商家布在燕京的幾處暗樁就是被他帶人給揭了老底的。而且,司徒鶴作為司徒家的旁支,對司徒兄妹是絕對的忠誠。
在燕京臨出發前,司徒太後駕臨太傅府,又把司徒鶴叫去司徒太傅府仔細的叮囑了半天,把其中的利害關系一一的分說明白,辰國和耀國多處接壤,辰國需要的是一個耀鸞兩家相互制衡的耀國,是一個不能一家獨大強大起來的耀國;同時,耀國的綺羅公主也是司徒家家族勢在必得之人。
由于幾百年來耀國不是集中的中央皇權,被鸞家分去了部分國立,內斗內耗嚴重,國力積弱,尤其是最近十多年,鸞家在耀國日漸勢強。耀國君臣面對處處接壤的強大辰國和司徒家幾乎到了言听事從的地步,從不敢公然的違背過辰國的意願,就差沒有正式言明是辰國附屬的下臣之國了。
歷來,辰國的使節到了耀國都是被恭迎慣了的,司徒鶴雖然還沒進安都就接到了鸞家的消息,說耀皇已經把綺羅公主當殿許給了月國老皇帝。但是,現在畢竟公主還未嫁出安都,他司徒鶴蒙太後信任出使耀國,絕不能墜了辰國的威風,損了司徒太後的面子,憑著辰國在耀國君臣面前的多年積威,他不信不能讓事情出現逆轉,況且這次辰國也是以後位求娶,給足了耀星蕪面子的。
司徒鶴悠然的坐在舒適的馬車里,一路志得意滿的到了安都城外,從容的令人遞了通行節符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