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知文毫不示弱,他鳳目一凜,厲聲說︰「你小小的御史府不容誣蔑,那我堂堂大月國的國體就任你信口開河?還是你大耀的公主的聲譽可以隨臣子們臆測玷污?」
月知文說完,對著御座上的耀星蕪遙遙拱手,「外臣懇請耀皇陛下還我大月一個公道。」
耀星蕪眯縫著眼楮,長長的冕旒搖曳著掩映了他面上的神情,他略一沉吟,沉聲吩咐到,「杜康為言語無狀,污蔑友邦和公主,官降三品,罰俸一年,回去閉門思過去吧。」
雲淡風輕的打發了杜康為,高高在上的耀星蕪俯視群臣,目光掃向一直垂目不語的兵部尚書史閣章和戶部尚書徐鳳池,緩聲問道,「月國求娶一事,徐史二位卿家有什麼意見啊。」
史閣章和徐鳳池作為大耀的高層大臣,自然也听說了種種風聲,包括一些別人不想被听到的事,明白這個綺羅公主不是歸了月國就是要去辰國。在這兒打耀國,鸞家一家坐大自是沒有他們的好處,但是現在耀皇如此的試探,也是擺明了不信任他們。
他們暫時還是保持中立為上,因此,史閣章和徐鳳池雙雙上前,不約而同的答道,「四公主是陛下的愛女,此事算是陛下家事,臣等不好妄言。」說完,兩人再次垂了頭,把球又踢回給了耀皇,不肯再多言。
見時機差不多了,耀星蕪眼風掃向徐史二位尚書的身後,吏部尚書王朗接到耀皇的暗示,上前一步,執板奏道,「陛下,月皇陛下憐我饑民,救我大耀于水火之中,實是我大耀的貴人;綺羅公主既是陛下的愛女,也是我大耀的公主,受萬民敬仰,也擔著萬民之責,嫁去月國也算是得償其所了。」
王朗這話說得明白,月皇解了耀國的大旱之憂,綺羅公主嫁過去還債,這是她身為鳳女的責任,跟般配無關,耀皇面無表情的听完,皺著眉頭沉思許久,才沉聲說道,「就依卿所奏,準了月皇的求娶,再續耀月兩國的秦晉之好。」
「外臣多謝陛下,外臣告退。」月知文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陪著耀皇演了半天的戲,替他擋了好幾回的攻訐,終于等到了他當眾允婚,心里的石頭總算徹底的落了地,他一躬到地,請辭了出去。
月知文瀟灑地離開了,未央大殿之上沒有了外臣,耀星蕪終于長嘆一聲,「朕的羅兒,流落民間十幾年,這才回宮沒有多久,又要為了大耀的黎民百姓遠嫁月國,朕實在愧對于她。」
耀星蕪唏噓的說完,作態的抬起龍袖在眼梢上揩了揩,又又揚聲說到,「禮部李範文何在?」
李範文听到招呼,排眾而出,跪倒在階前,「臣在。」
耀星蕪一抬淚眼,決絕的吩咐︰「綺羅公主遠嫁以及嫁妝之事,著你禮部全力去辦,一定要辦的漂漂亮亮、體體面面的,即使傾盡所有,朕也絕不會吝惜,不能讓她孤零零的到了月國再被人輕看了去,連帶著我恥笑了我大耀的國體。」
還沒等李範文說話,一直沒有說話的鸞飛騰突然動了,他上前一步搶先說道,「陛下且慢,臣有本奏。」
那夜,鸞貴妃失手之後,鸞飛騰父女緊急協商,希望能在朝堂之上攔住綺羅公主嫁去月國。但是此時看來,此事已成定局,但是沒想到耀皇卻得寸進尺,變本加厲綺羅公主的嫁妝如此奢華的去辦,這擺明了是要搬空國庫啊,一個一無所有的耀國,鸞家將來即使接了來,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氣力才能收拾了這亂攤子。
鸞飛騰月想越著急,他終于沒有按耐住自己,想也沒想的就越眾而出,攔在了禮部尚書李範文的前面。
耀星蕪看著終于沉不住氣了的鸞飛騰,撩一撩眼前冕旒上的流蘇串珠,滿含深意的撇了他一眼,然後又閑閑的放了手,漫不經心問,「哦,不知鸞卿有何話說?」
鸞飛騰看著狐狸一般的耀星蕪,心中一緊,有一種掉入了圈套的感覺,但是此時殿上這麼多雙耳朵都支愣著呢,他既已經起了頭,還是硬起頭皮,規規矩矩的一躬身,大聲說道,「啟奏陛下,我耀國國力弱,國庫本就空虛,現在又正值大荒之年,賑濟災民已是捉襟見肘,四公主的嫁妝還是量力而行的好。」
鸞飛騰話音剛落,耀星蕪馬上接口饒有深意的問道,「鸞王這是看上這點子公主和親嫁妝了?」
「臣,這是替這耀國的成千上萬的饑民百姓懇求陛下慈悲。」鸞飛騰略一沉吟,恭敬的回答道。
耀星蕪聞言,贊賞的一笑,「鸞卿一心為國,朕心甚慰,如此朕倒是有個萬全之法。既顧惜了災民,又不會損了大耀的國體。」
「老臣叩謝陛下面恤萬民。」鸞飛騰嘴里說著叩謝,身子卻直直的站著一動未動,對于耀星蕪明顯的下文並不追問。
耀星蕪卻並不計較鸞飛騰的態度,他含著笑,兀自繼續說道,「朕的三公主紫鳳既是朕之公主,也是鸞王之甥,如若嫁去月國,同樣可得了月國的糧食賑濟饑民,又可省去國庫的開銷,鸞家私庫豐盈,鸞卿又一片忠君愛民之心,定會辦得體體面面的,不會讓紫鳳公主在月國窘迫,損了大耀國體的。」
耀星蕪慢條斯理的說完,環視群臣,緩緩地問到,「眾卿家以為這樣處置如何啊?」
鸞飛騰聞言,頓時打了個寒顫,立即就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沒想到耀星蕪繞了這麼一圈,竟然在這里設了個圈套等著他,如果紫鳳遠嫁月國,他鸞家往後的戲可就沒法唱了。唯今之計,明知道是耀皇的圈套也不得不出點血了。
想到此,鸞飛騰不敢怠慢,搶在眾人表態之前趕緊說到,「陛下方才已經當殿允了月國求娶四公主為後之請,豈有中途換人之說。至于公主嫁妝之慮,老臣願意捐獻白銀二十萬兩,以謝公主萬里遠嫁、救民于水火之高誼。」
鸞飛騰咬著牙說完,見高高御座上的耀星蕪無動于衷,他心中暗罵耀家小子欺人太甚,得利不讓人,一面還是無可奈何的悄悄的拿眼風示意自己的親信大臣們也表表態。
鸞黨接到鸞飛騰的暗示,雖然都是心有不甘,還是一個一個站了出來︰
「臣願捐助白銀十萬,以謝公主。」
「老臣捐銀八萬,給公主添些脂粉之資。」
「微臣捐黃金二千,略表孝心。」
「臣捐銀一萬,替數萬饑民謝公主深恩。」
「……」
「……」
耀星蕪心滿意足的看著殿下踴躍捐銀的大臣們,和風細雨地說,「朕的綺羅公主高誼,遠嫁老月皇一個垂老之人,換取糧食救我大耀災民于水火,眾卿家忠君愛民、體恤公主,捐助銀兩以助綺羅公主在月國立足,全我大耀國體。我等君臣同心協力,何懼宵小之徒,何愁大耀不強大,哈哈……」說到後來,他豪情萬丈的大笑了起來,發到他比他全著雙腿時還意氣風發。
在耀皇暢快的大笑聲中,綺羅公主遠嫁之事算是徹底的定了下來,有了眾臣的捐助,不缺黃白的錢財,公主嫁妝風光大辦之事,也毫無阻礙的定了下來。一時之間,未央大殿上一派君臣和睦,只是除了鸞飛騰那張疑似抽搐的老臉。
諸事議定,吏部尚書李範文再次出言請奏到,「陛下,籌備公主嫁妝非一日之功,我國驛館簡陋,恐怠慢了月國的貴客,還請陛下示下。」
耀星蕪聞言,已經明白了李範文話里面隱含的意思,辰國使臣不日也將到達安都,同樣的求娶綺羅公主為國後。
辰使跋扈,與剛剛被允婚的月國使節同處一院,的確不大合適,搞不好還會生出什麼事端來,尤其是那幾萬擔糧食佔了滿滿一院,如果他不想把這些糧食交到戶部徐鳳池那個始終不肯表態效忠的老狐狸手里,那就還是讓糧食跟在月使身邊合情合理些。
耀星蕪這廂兀自沉吟,想給月使換一個妥當之處,那廂樂老親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老臣在京郊有一處別院,一直閑置著,還算清靜雅致的,也派了有老僕們時時灑掃著,可請月國的貴客移居此處。」
真是困了就有人送枕頭啊,樂老親王的這話正中耀星蕪的下懷,親王府的那處別院他是知道的,地方足夠大,放下那些糧食綽綽有余,這樣一來,李範文就可以打著處理月國使節之事插手其中了,再加上老王叔從旁協助,此事就更穩妥了。
耀星蕪不自覺地露出一個贊許的微笑,朗聲說,「還是老皇叔想的周到,就依你所奏,朕把月國的貴客就交給老皇叔了。」說到這里,他稍微一頓,意有所指的繼續說道,「月使隨行之物頗多,你們一定要安置妥當了,不能出了紕漏,怠慢了貴客。」
「臣等遵旨。」李範文和耀樂韻齊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