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賣了的綺羅,此時還藏在月國都城的那所民宅里,對耀辰兩國發生的大事一無所知。
一個月過去了,月國老皇帝月平帝終于大喪。
綺羅她們在小金水河畔的店鋪里貓了一個月,終于等到了合適的機會,綺羅對著雲霜等人說到,「收拾一下,趁著固寧王離京,我們也溜出南京去。」
丁香這些天哪也去不了,好動的她可是憋壞了,听說終于要走,她一下子雀躍了起來。可是隨即她的小臉又皺了起來,擔憂的說,「可是,小姐,永州還有大軍堵著呢,我們能去哪里?」
雲霜也有著和丁香一樣的疑惑,不過沒有丁香嘴快罷了,她听了丁香的問話,也忙不迭的點頭,等著綺羅的決定。
綺羅面上卻是一派輕松,輕緩的解釋說,「月拓帝既然肯放心的放了月習武去封地。永州之圍一定是解了的,邊境大營那邊也一定都處理妥當了,我們尾隨著月習武出城,走永州,回巴郡,到趙德斌那里打听下情況再做定奪。」
「好,就听小姐的,我這就讓人準備去。」丁香答應著,風風火火的出去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月國的人們送走了昏憒的老皇帝月平帝,迎來了民間風評極佳的月拓帝。新帝仁慈,不計前嫌,把皇弟月習武封為王固寧,今天就是固寧王離京去封地固寧的日子。
一身嶄新的親王服飾,月習武沒有坐車,從小喜歡騎射的他在永遠的離開生長了十七年的地方的時候,依然選擇了高高的騎在馬上。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世界對他來說就完全不同了,父皇死了,舅舅一家被斬,母妃也殉了葬,死前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至于母妃殉葬是不是甘願的,月習武已經不再去想了。母妃臨去之前曾托人輾轉送來只言片語,就是囑咐他一定要活下去,他現在還活著,而且要長久的活下去,他必須忘了南京發生的這一切,去那個叫固寧的地方,那個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一個人,重新開始他的人生。
不管騎在馬上的月習武是什麼心情,歡送他的南京老百姓們卻是熱情高漲的,善良的人們總是把當權者想象得很善良,這樣他們會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偉人的領導下,會覺得自己很幸運,以後也會很幸福。他們傳唱著新帝的仁慈,傳唱著固寧親王的禮讓,傳唱著先帝和穆貴妃的深情,慶幸著穆家那一家子禍害月國的害人精終于被處死了。
固寧王內心復雜,面上卻是風風光光的走了,熱情的月國都城人們又開始了他們正常的生活。南京城們也恢復了寧靜。雜耍賣藝的,走親串戶的,行商走腳的,人來人往,在城門口絡繹不絕,而一輛普通的馬車也隨著人群出了城。
馬車內,自然是已經易過容的綺羅一行人。白風帶去的幾個人被暫時留在了南京,分散了再伺機溜出南京。打探消息、隱匿行藏,都是他們從小被訓練慣了的拿手本事,不用刻意吩咐,自會知道怎麼去做。綺羅身邊只留了丁香、雲霜,白風化裝成一個四旬左右的黑臉漢子,坐在車轅上親自趕車。
綺羅一行出了南京之後,一路上都很順利,打尖休息,都是白風出面,安排的很妥當。
三天後,他們順利到達了永州。孫延年早已經奉旨回兵部上任了,永州交給了他的兒子孫思水。
永州,由于一個多月前穆家大軍的圍困,早就關了城門,直到月平帝大喪後才打開城門。經過了一個月前的戰亂,永州街面顯得很是破亂,但是街上的行人卻一點卻也不少,被阻斷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通恢復了,很多行商的人們早就等不及要過關忙營生了。
和往常一樣,白風去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住宿的客人不少,但是客棧卻收拾的很干淨。綺羅下車抬頭一看,客棧叫︰常留居,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店匾額是朱漆的紅木,匾額右下方也沒有那一枚小小的、淡淡的芍藥枝葉印記。綺羅心思一定,腳下毫不猶豫的邁了進來,小二很熱情的把她們帶進了上房。
綺羅她們稍微梳洗了一下,白風敲門進來,周到的詢問道,「小姐,今天還是和往常一樣,讓人把飯菜送上來?」自從離了南京,為免意外,白風和雲霜都跟著丁香一起稱呼綺羅為小姐了。
綺羅略一沉吟,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永州是大城,我們今天去樓下的大堂去吃。」
雖然很想熱鬧一下,但是想到這些天的謹慎小心,還是不能功虧一簣了,丁香忍下心頭的渴望,勸阻到,「小姐,永州是大城,下面大堂里更是人多嘴雜的了,咱們還是在自己房間里吃比較清靜。」
綺羅明白丁香是在擔心安全的問題,只是嘴硬不肯直說罷了,按照她的性子,憋了這麼久,肯定想去熱鬧熱鬧的。綺羅微微一笑,輕松的說,「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是易過容的了,只要自己小心些,就不會被人認出來。走了這些天了,不見月知文的人出現,恐怕他還不知道我還活著,就更不用擔心了。」
一旁抹不做聲的雲霜神色一動,試探著問到,「小姐,是想去大堂探听些消息麼?」
綺羅點點頭,「是啊,咱們藏了這麼久,也該听听外面的動靜了,永州是耀國和辰國客商來往南京的必經之地,消息最是靈通,我們該去听一听了,萬一有什麼大事發生,也好提早做打算哪。」
「嗯,小姐說的是,我們是該下去吃飯听听消息了。」這段時間以來,一向主張安全第一的雲霜竟然第一個贊同了綺羅這個主意。
連一向穩妥地雲霜也主張下去吃飯了,丁香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她一個旋身,興沖沖的第一個沖了出去。
白風老練的塞給小二一些散碎銀兩,小二立即眉開眼笑的給他們幾個人找了一個靠窗的安靜位置。雲霜沉著嗓子吩咐小二撿拿手的酒菜端上來,四個人不分主僕的圍坐在了一起。
綺羅預料的沒錯,永州不愧是三國通商的咽喉要道,消息果然靈通,她們剛坐下不久,就听到了一個勁爆的消息。
「喂,老兄,你听說了麼,耀國現在的皇帝是位女帝。」
「听說了,听說了,耀國老皇帝死了,耀庸帝唯一的皇嗣是紫鳳公主,就是這個公主繼位為女帝的。」
「奇怪了,老皇帝怎麼溢號庸呢?」
「這個是人家新皇帝給老皇帝起的,別人哪管得著啊。」
「你們有所不知,這哪是新帝的意思啊,紫鳳公主從登基那天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登基後更是一直主在皇家寺院大蘭葉寺中。現在的耀國是鸞太後掌國,這位當代的鸞家聖女可不是好脾氣的主。」
「听你們這麼一說,那老皇帝死在望柔台上,連尸體都和望柔台一起燒沒了,其中不會有什麼內幕吧?。」
「耀國都已經改姓鸞了,即使有內幕誰敢說啊,現在什麼不都是鸞家說了算的。」
「就是,吃飯,吃飯吧,人家皇家的事咱管不著,還是打听下巴郡誰說了算,咱下一回販茶葉還得從那路過呢。」
「是啊,听說那的織錦也不錯,有機會去販運了點來賣爺不錯。」
……
那邊說話的人已經轉了話題,看似低頭吃飯的綺羅卻是心神一跳,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雖然她對耀星蕪的感情一直淡淡的,但是血脈關聯,耀星蕪好歹也是她的親生父親,猝然听到他去世了,而且連個囫圇尸首都沒留下的消息,她還是禁不住呆了。
綺羅離開月都之後,一直想著回去,回到耀國去。盡管她自己還不甚明了,但是在潛意識里她還是想著回到耀星蕪身邊的。可是現在,沒有了耀星蕪的耀國還是她的家麼?她還有回去的必要麼?
綺羅心頭一陣迷茫,仿佛充實的心塌了一角,讓她酸澀不已。她,又一次無家可歸了。
綺羅心緒不寧,勉強的混亂吃了幾口飯,也不想再打听其它的消息,轉身徑直上了樓。丁香和白風一看小姐情形不多,也趕緊跟了上去。當他們走到樓梯口,發現有點不對經,丁香猛一然間一回頭,只見雲霜還滿臉淚痕的坐著,一點也沒發現大家都已經走了。
丁香心中疑竇叢生,返身又折了回去,拍了拍雲霜的肩膀,小聲提醒道,「走了,有什麼事情,回房間再說。」
被丁香一提醒,雲霜才一個怔愣反應了過來,這里是永州客棧,不是耀國的皇宮。雲霜擦了擦眼淚,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見四周的人們談興正濃,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這才放心的和丁香一起上樓回了房間。
雲霜一回到房內,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淚流滿面,‘噗 ’一聲跪倒在綺羅面前,哽咽著說,「先帝既然去了,請綺羅公主遵照先帝遺旨,盡快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