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遺憾的，莫過于，輕易的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的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
桑虎沒有令上官雲翳失望，在失去了唯一的至親之人後，桑虎更加明白什麼是自己不該放棄的，什麼才是他該堅持的。
被上官雲翳打倒在地，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失落情緒，起身撢落身上的雪花，桑虎鄭重的跪在上官雲翳面前。
「桑虎今生願意追隨王爺，師傅在上受弟子一拜。」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桑虎鄭重的跪在雪地里。
這一幕出乎了木鞨的意料，更是出乎了上官雲翳的意料。
伸手習慣性的模了模鼻子，上官雲翳有種哭笑不得的沖動，自己這具身體好像和桑虎的年紀差不多吧，也不知道這桑虎是怎麼想的，居然突然興起了拜師的念頭。
「桑虎，你先起來，你跟著我可以，但是我們年紀相仿，以後還是莫在提拜師的事情了。」
上官雲翳清楚，古人一向講究「天地君親師」，師父雖然排名靠後，但是也要看看要和什麼相比。他不傻，這桑虎既然肯拜自己為師那等于是把身家性命交付給了自己，雖然上官雲翳自認他承受的起，可也不想拿這麼一個他並不看重的虛名困住了桑虎這麼一顆好苗子。
「聞道有先後，桑虎並不執著于年齡的先後，桑虎一心拜師，求師父成全。」一個頭重重的磕在雪地里，地面的雪都被融化了幾分。
眼前一亮，上官雲翳被桑虎的那句「聞道有先後」說動了心，有心收下這個弟子，可是隨即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上官雲翳猶豫了片刻開口。
「桑虎，你可知我的身份？」
抬頭疑惑的看著上官雲翳，桑虎思索著開口道︰「您是陳國的王爺。」迷茫的看著上官雲翳，桑虎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在此時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不錯，我的確是陳國的王爺，可桑虎你莫要忘記，你是林國桑木村的人。」目光灼灼的望著桑虎，上官雲翳這是一個考驗，如果桑虎成功過關，上官雲翳會毫不猶豫收下他。
「您的意思，桑虎不明白。」眼中有一絲掙扎，桑虎求助性的望著上官雲翳，盡管有了一絲明悟，可是上官雲翳的意思他還是不懂。
「桑虎，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嘛？你是林國人，而我，是陳國的皇族，如果將來有一天，我是說如果，要你在林國和陳國中間選擇一個，你會選擇誰？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想好了再說」目中不可豁免的多了一絲嚴厲，低著頭看著中規中矩跪在地上的桑虎，上官雲翳眸中多了一絲期待。
上官雲翳不需要一個機械听命的木偶，既然要做他上官雲翳的弟子，那就要有一顆明辨是非的心，要看桑虎的選擇，這是上官雲翳考驗桑虎的一大難關，只要他的回答能夠令上官雲翳滿意，即使這個弟子看起來不是特別讓人滿意，但是上官雲翳也會收了他。但這前提是此時此刻桑虎的態度。
「我……」驀然抬頭，桑虎的眼中竟是迷惑。
「桑虎，你……」
迫切的開口，木鞨焦急的喝了一聲，這上官雲翳的話語他听在耳中卻震驚在心里，什麼林國、陳國，這不是逼桑虎忘記祖宗嗎，不然就不收徒弟，哪里有這樣的師傅。在木鞨看來這上官雲翳完全是逼迫桑虎，這樣的師傅，即使權利滔天又如何，這樣的人品，這師傅啊，不要也罷。
似笑非笑的看了木鞨一眼，上官雲翳輕輕的捻著手上的一塊玉佩，那是出門前元瑤塞給他的。
將要出口的話驟然間卡到了嗓子里，木鞨瞪大了眼楮看著上官雲翳手里的玉佩，那是林國儲君的象征，他這個出身皇家的人如何不懂，暗自嘆息了一聲，和林國太子相比，桑虎，有些輕了。
「桑虎，你可想好了？」再次出口詢問，不是上官雲翳逼迫桑虎，而是長久在雪地里站立他覺得腳有些冷了。
記得最怕冰冷的天氣了，以前在燕國那個冬天即使沒有這林國冷的天氣那個人都會送暖爐到自己手里……莫名的有些惆悵，不知為何，這幾天老是想到他，上官雲翳嘆了口氣卻又無可奈何。盡管三年的時間不長，可那要換成一世，其實，並不短。
「我？」抬頭迷茫的望著上官雲翳，桑虎的眼里有著掙扎，驀然對上上官雲翳那略顯失望的眼神，桑虎渾身一震，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想通了，抬頭目光灼灼的望著上官雲翳，那眼里有人不能忽視的執著。
「桑虎不懂得大道理，但自認大是大非面前並不糊涂。我桑虎本是林國人，生在林國長在林國，如果林國有難，縱然一死也會傾力相救；師傅是陳國人，同樣的，如果陳國有難，桑虎也會竭盡全力；如果兩國真有摩擦，如果不是桑虎能夠解決的，那我寧願撒手不管……」
憐憫的看著桑虎，上官雲翳不知道該不該給他一個機會，桑虎的答案盡管不能讓他滿意，但是上官雲翳知道，他並沒有欺騙自己，能夠在莫大的面前堅持本心，其實，這正是他看中桑虎的地方。
「起來吧，隨我回去看看木梓，記得，今天的比試結果等他傷勢完全好了再說。」
驀然轉身第一個離去，暗中偷偷活動發麻的腳，上官雲翳有些慶幸桑虎回答的還算沒有令自己失望。
其實，他要的是一個站在雲端可以俯視天下的弟子，盡管桑虎還做不到，但是就目前他的年紀來說，上官雲翳相信，等他走出桑木村，看到了大好的河山之後，他也就不會再執著于林國與陳國了。
低聲應了一聲「是」，木鞨知道，上官雲翳後一句話是對他說的。看了一眼依然迷茫的跪在雪地里的桑虎，木鞨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你師父都走了，你還跪在這里做什麼？」語氣里竟然有些嗔怪，說完也不去看傻笑的桑虎，木鞨抬步跟上了上官雲翳的步子。
「我師父？」跪在地上喃喃自語，抬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兩人，桑虎那張憨厚的臉上突然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師父收我了，師父收我了…….」一遍遍低聲呢喃著，桑虎憨厚的臉上突然淚流滿面，「女乃女乃，您九泉之下听到了嘛？王爺他收我了，鴻昺做了陳國翊王的弟子，女乃女乃，您听到了嗎？…….」
夾雜在風雪里桑虎的痛哭聲讓上官雲翳頓了一下腳步，暗自嘆息一聲，隨後依然大步的往前走，就要離開桑木村了，他該給桑虎一些時間的。
「木叔，您老放心，我不會讓桑虎做不利于桑木村，乃至林國的事情的。」故意放慢了腳步和木鞨一致，上官雲翳仿佛看穿了木鞨的心思輕聲開口。
「呃，王爺，您誤會我了，其實，我是…….」開口有些吞吞吐吐的想要解釋清楚，卻不曾想一面對上官雲翳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明亮眸子，木鞨突然覺得自己詞窮了。最終在上官雲翳的目光下木鞨的話語化成了一聲長嘆，「桑虎他自幼失去了父母，如今羅女乃女乃過世，你，多多照拂他一下吧，其實，桑虎這孩子很好、很好。」仿佛是在強調，木鞨重復了一遍。
「哦，既然那麼好，為什麼下一任族長不是他？」突然有些玩心的開口，果然，上官雲翳看到了木鞨詫異的眼神。
「你？當日的對話你都听到了。」不似疑問而是肯定，一想到當初自己和國主的話被上官雲翳听去了，再想想對方的身份，木鞨突然覺得後背有些涼意，盡管穿著厚厚的羊皮襖，可是木鞨依然覺得發冷。
「木叔說的是什麼話？不是您老告訴我木梓是下一任族長嗎，木叔又在說什麼？」
明顯不相信上官雲翳的論調，木鞨低著頭仔細的回想著，這件事引起的後果讓他想想都不寒而栗，一想到自己那個兄長當初威脅的言語，木鞨就嚇出一身冷汗來。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直到上官雲翳輕輕捅了他一下木鞨才抬頭，瞬間對上那促狹的目光，木鞨有些迷茫的望著對方。
「木叔，您老忘記了，可是您老自己說木梓要做下一任族長的。」玩笑中帶著一絲嗔怪，上官雲翳促狹的眨眨眼楮。
「雲翳，你？」
滿臉的不可思議，木鞨有些沒反應過來。
「木叔，承蒙您和木嬸多日的照拂，雲翳無以為報，這份恩情會記在心里，以後但凡桑木村有難，或者……」頓了一下，但還是在木鞨期待的目光下笑著開口，道︰「以後，若是林國有難，也盡管去找我好了，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當竭力幫助，不為元瑤，只為桑木村木叔、木嬸的照拂之情。」定定的看著還在發呆的木鞨，上官雲翳的眼里寫滿了鄭重。
覺得眼楮有些發脹，木鞨不著痕跡的偏過了頭，這一刻上官雲翳眼里的鄭重讓他不得不側目。總算是沒枉費了自己這番情意，上官雲翳的回報即使只是個空頭的許諾，但也讓木鞨心中震蕩不已。
「好，雲翳，有事，我一定會去找你。」像是許諾一般，木鞨「失禮」的走到了前方。
輕笑著點了點頭，上官雲翳倒是不認為木鞨失禮，邁著輕快的步子，上官雲翳從未像此刻這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