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因為猜不出了了的心思,不免多了幾分忐忑,就有些顯得憂心重重。
而跟在她身後的惜了了,臉上反而一掃方才苦楚,回到瓷窖,還給他們認真的沏了壺茶。
開心覺得稀罕,洗了手,坐到矮幾邊,端了茶盅,看了無憂一眼,又再看一眼。
無憂扁著嘴,也是求助似地將他看了一眼,又一眼,但剛才的事,叫她怎麼跟他說?
就說,以前答應過小狐狸,為他生孩子,現在反悔了,你幫我解決?
就象一個男人出軌,玩膩了回家,叫老婆幫他處理外面的爛桃花一樣。
她想,真這樣說,就算他答應了,也得擲她一臉的泥。
干咳了一聲,卻說了句連她都沒想到的話,她說,「小狐狸其實挺可愛的,他的蛇兒也可愛得很,不如一起收在院子里當寵物。」
‘通通’兩聲,開心和了了手中的茶杯同時掉到了矮幾上,茶水亂濺,兩雙眼神色古怪地瞪著她。
無憂忙將杯子扶正,「這杯子挺貴,小心打了。」
開心回神過來,一吹額頭碎發,猛地起身,抓了她的手臂,將她提了起來,「跟我來。」
無憂手臂被他捏得極痛, 牙咧嘴,東倒西歪地出了瓷窖。
到了外頭,開心將她又提近些,直視著她的眼,「是不是了了對你下了毒?」
無憂用力搖頭,「他是想給我解毒。」
開心微愣,惜了了只會下毒,哪會解毒,「什麼毒?」
無憂心虛,「其實也不是毒,就是‘今生忘’。」
開心詫然,「他能解?」
無憂搖頭,「他說尋個叫沙華的人。」
開心濃眉慢慢擰緊,「就這個?」
無憂心底越加的虛,「還有點別的,不過我估計他會自個找你和寧墨談。」心想,今晚多半又別想去寧墨屋里蹭睡了。
惜了了出現在門口,「不錯,一會兒見了寧墨,我們再談。」
開心又將二人看了一回,放開無憂,有寧墨在,就算惜了了給無憂下毒,也不用擔心。
接下來,無憂難得的安分,乖乖呆在窖邊等青花瓷,直到圓不圓,扁不扁的青花壇子出爐,她才又活躍起來,捧著壇子愛不釋手。
還主動在開心臉上啃了兩口,做為答謝。
開心有些郁悶,要親也該親親嘴,在臉上沫兩把口水算什麼事,但礙著了了在,也不好反咬回去。
心想,下回再做這樣的事,絕不帶第三者。
無憂怕看寧墨生氣,回家中,自覺得抱著青花壇子進了屋。
寧墨性子冷,與惜了了又本是一院住慣了的,他來,也沒什麼特別表示出歡悅神色。
不過卻吩咐廚房多做了幾個惜了了愛吃的小菜。
無憂貼在窗戶上看著,心想寧墨是高興惜了了來的,要不然不會舍得拿出他上好的食材來當配菜。
但不知,一會兒听了惜了了的話,還能不能這麼高興。
開心把空茶盅倒在桌上,慢慢轉動,杯上青花在旋轉中如果活物,這套茶具是他早幾年給了了燒的。
寧墨打發開下人,才在桌邊坐下。
惜了了捧著茶盅,一如與茶苑時那般穩重老成,「我最近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是關于十七年前齊皇和芷蘭皇後的。」
他們聲音壓得很低,無憂緊盯著他們的嘴唇,才能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開心手下轉動著的茶盅嘎然停下,就連難有情緒波動的寧墨,也神色微微一變。
惜了了滿意對方的反應,「我想你們一定會有興趣。」
開心往無憂的房間望了一眼,隱隱猜到他想要的是什麼,任問,「你想要什麼?」
「無憂。」惜了了持著水杯的手,半點不顫。
果然,開心笑了,伸了個懶腰,「無憂是人,她想在哪兒,想做什麼,都得她自己決定,我們如何能給得了你?」
寧墨沒有任何意外,在常樂府,惜了了對無憂就已經動情,他要這間院中一間茅院,不過是想離無憂近些,那麼他要無憂,也是早晚之事。
他所以答應,一是覺得感情的事,得無憂自己作主。二是他支離的久遠記憶中,有一魂象極了惜了了。
只要離得近,是與不是,早晚會知曉。
只是他沒想到,惜了了一點時間不給他。
慢慢抬眼,冰冷的眸子里仍清蕭淡然,完全沒有因惜了了的話,而有所反應,「無憂是我們的夫人,夫人豈能給得了你?」
他們拒絕在惜了了意料之中,「簡單,只要你舍了她,我會帶她走。」
寧墨起身,「我想,我們沒必要再談下去。」他曾將無憂交給不凡,結果令她傷痕累累,他再不會將她交給任何人。
開心將茶盅扶正,「確實沒必要再談。」
了了胸有成竹,「難道你們不想知道,芷蘭皇後到底死于誰手?為什麼她和她的兒子們必須死?」
這確實是開心他們一心想知道的事,這也是他們進入常樂府的原因之一。
但多年來,這件事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線索。
他們也曾懷疑是齊皇,但虎毒不食子,何況是人。
就算帝王無情,但他們那時著實年幼。
宮廷之爭,你死我亡,見怪不怪,父皇廢了母後,仍將他們養在身邊,就算他們會記恨父皇,但又豈能為了母親,下得了手殺自己的父親。
無憂隱約猜到,惜了了口中的齊皇和芷蘭皇後與開心和寧墨有著密切的關系,或許他們便是芷蘭皇後的遺孤。
很想將小狐狸一腳踹出院子,拿人這的生世來威脅寧墨和開心,著實可惡。
但她同樣想知道寧墨和開心會怎麼選擇,會不會因為這個消息舍了她。
開心笑笑道︰「消息,可以設法打听,夫人卻只得這一個。」
「除了我,再沒有人能打听到。」惜了了口氣很狂,但開心和寧墨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否則他們三兄弟也不會挖空了心思,也沒能找到原因。
寧墨冷道︰「既然都沉了十幾年,就算真的查不到,也就由著這麼去。」轉頭看向開心,「你認為呢?」
開心笑道︰「自然。」
他們並非不想為母親報仇,但他不能為一世的仇恨,舍去用自己魂靈續著他們魂魄不散的妻子,他們相信不凡也會如此。
無憂鼻子一酸,肩膀抵著門慢慢滑蹲下去,胸中一派洶涌,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正要開門。
卻見惜了了不但不怒,反而笑了,「我知道你們不會答應。」
無憂愕住,他知道還要這麼做?
開心和惜了了常膩在一起,對他最了解,「這麼說,你還有第二套方案?」
惜了了點頭,看向寧墨,「我要沙華。」
開心飛快地看了宋墨一眼,「跑了,你來晚了一步。」
惜了了對他的話根本不信,只看寧墨。
寧墨默了一陣,緩緩開口,「曼珠沙華永不得相見。」這是蘇彼發下的毒咒,他如果認了,他們就再不能這樣相處。
惜了了苦笑了一下,「那是我母親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寧墨慢慢坐回桌邊,「沙華欠你的,一定還你,等他心願了了,任你處置。」
惜了了曾經是恨沙華,因為這個人,父親拋妻棄子,但當他擔起蘇家重擔,漸漸地明白為了家族有太多的自不由己。
而且在他查清寧墨和開心的身份的同時,也清楚了父親的身份,知道父親為何要離開。
自從心里有了無憂,也明白了,父親既然離開,為何母親死後,卻又回來,自殺在母親墳前。
眼圈微微泛紅,「我想問你一句。」
惜了了一指里頭靈堂,「我父親與那女人,有沒有成為真正的夫妻?」
寧墨明白,他是指義父有沒有和女乃娘有夫妻之實,「沒有,從來沒有,義父心中只有一個妻子……蘇彼。義父離開前交待我,好好照顧他的兒子了了。」
「所以你進了‘常樂府’?」
寧墨點頭,他確實是隨著惜了了進的府。
惜了了眼里溢著淚,微仰了頭,不讓淚流下來,嘴角卻化開一抹暖笑,心道︰「娘,你可听見,爹從不曾負過你。」
半晌,惜了了才深吸了口氣,漸漸恢復平靜,「我知道,你就是沙華。」
寧墨默然,他知道了了早晚猜到,只是他不認,能奈他何?
開心正咬著一片樹葉,這時僵了僵,「喂,了了美人,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曼珠沙華永不得見,你是想和我們決別不成?」
惜了了笑了一下,「當年我娘以為我爹負了她,才發下這毒咒。可是,我爹不曾負了我娘,這毒咒自然也不再該存在。」如果寧墨不是因為他進府,也不會受那些罪。
早些年,他已經隱隱感到寧墨進院子是因為他,只是一直沒能得到確認,所以在他傷勢發作,無以忍受時,才會想盡力法,為他抑痛。
就算隱約感覺,他或許就是沙華,也不忍心不理不顧。
寧墨眼里閃過詫異。
開心湊近些,「你不開玩笑?」
惜了了重斟了三杯茶,「這事,如何開得玩笑?」
寧墨眼里凝著的冰,慢慢化去,漸漸地扯出一絲濕潤的笑意。
無憂瞧著小狐狸,突然覺得他特別可愛,開門出來,蹭到桌邊坐下,遞上個茶盅,「我也要一杯。」
(粉紅啊粉紅~~~~小狐狸還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