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壓了一天的頂,到了點燈,終于如扯絮一般飄起了雪,沒一會兒功夫,樹梢就鋪了一層白。
千千被無憂下了死令,守著十一郎,雖然對無憂與寧墨圓房的好奇如貓抓一般,但為了那筆欠了老久的酬金,只得安分守著十一郎,唯恐他竄到了寧墨那兒,壞了無憂的好事。
無憂自飯後,就被一幫丫頭,媽子圍著,沐浴,燻香,修甲,好一陣折騰,好不容易從浴桶里爬出來,見丫頭捧著的衣裳竟是全新,其中還有一件上好的雪貂斗篷,都不曾見過的。
心里便有些疙瘩,實在不願穿興寧的東西,身上換洗的,還是與千千在府外成衣鋪買的現成的。
「紇公子說,今天是郡主的好日子,不能沒有新衣,所以趕著叫人做的,只得大半天時間,時間實在太緊,所以趕了些,手工難精致,請郡主擔待著些。」小紅見她面有遲疑,忙照著不凡的吩咐回話。
無憂打心尖直暖進心坎,同時對他存著的那點懷疑也隨之散去。
如此看來,在興寧沒回來前,他是安心讓自己呆在府中。
穿好衣裳,仍不梳高髻,簡簡單單貼著後腦,挽了個單耳垂髻,也不多加飾品,只是在正中束了個小金環。
由一堆媽子丫頭陪著前往墨隱。
到了竹林小道,一縷琴聲傳來,無憂不由的放慢腳步,打發了媽子和丫頭回去,自己撐了油紙傘,慢慢前行。
到了台階下,傘面微抬,那雙澄清的眸子在雪光中,越加顯得盈亮。
門扉一聲輕響,由里打開,暖氣撲面而來,平兒避到一側,「公子請郡主進屋。」
無憂輕抿了抿唇,心里砰砰直跳,輕舌忝了舌忝因緊張而微干的唇,步上台階。
平兒接過她手中油傘。
無憂一直到出門,都沒有太多想法,到了這里,反而有些止步難行。
定了定神,听著那熟悉的琴聲,終是邁步進屋。
琴聲在那一刻,有瞬間的停滯。
無憂回頭望了眼,在身後關攏的木門,竟有些想打退鼓。
然而那琴聲絲絲入耳,讓她怎麼都退不出半步。
慢慢上前,撩著里間珠簾,望向依著床柱,坐在榻邊俊美無匹的少年。
依舊一身青衣,清峻的面頰在燭光下顯得極淡的,神色難辨。
今天攏了地龍,屋內很暖,卻在他身上尋不到一絲暖意,只仿佛感到淡淡的幽竹清香在鼻息間掠過。
長琴橫放在他的腿上,清瘦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撥慢壓,不急不緩,清漫的琴聲從指尖揚開,旋繞不去。
冷蕭的眸子抬起,只略睨了無憂一眼,便又垂下,「你真來了。」
「看樣子,你沒認為我要來?」無憂握著珠簾的手放下,珠簾在身後叮當相踫,清脆悅耳。
他不答,向她望來,手指輕壓琴弦,琴聲嘎然而止。
半晌,才道︰「你不該來。」
「該不該,我也來了。」無憂望著他的眼,「我要你的承諾。」
「我從未失過言。」他轉開臉,不再看她。
無憂走到床邊,在他的琴弦上輕輕一撥,「你的琴……上次害你毀了把琴……」
他手指微頓,淡淡道︰「那次是我冒進了。」
一種復雜的酸楚充滿無憂胸腔,五味雜陳,無以言語。
看著他越加茫然,過去受冥王給她攬來的各種訓練和任務所累,不知被多少次炒魷魚,每次被人批得一無是處時,都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那些時候,也從來不曾委屈的想哭,頂多會認為是自己又倒了一次霉,更多的是想將冥王揍上一頓。
琴的事,雖然明知他將自己誤當興寧,但仍是委屈,這時听他認錯,鼻子竟然微微的發酸。
一個沖動,想直接問他,他曾經有沒有一個叫‘子言’的名字。
話到了嘴邊的話,終是咽了回去,萬一他不是,這夜提起其他男人,實在不妥。
「夜了,睡吧。」無憂撇開塞在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那個夢是真的,而她真有過失憶,這一夜,不會全無感覺。
雖然他在這里,而她在二十一世紀,那樣的想法有些荒謬,但如果不荒謬,她在六歲時就已死去,豈能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那麼些年,又如何重新回到這里,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在他人听起來,何嘗不是無稽之談。
「不後悔?」寧墨內心並不如外表這樣清冷無波,如果是她,該如何自處,指尖一滑,未來沒有過的惶恐升上心頭,指下曲子頭一回走了調。
無憂不答,只是默默的解去身上的斗篷,輕輕放在一邊角凳上,除去外袍,從他腳下方爬上竹榻。
他的床榻顯然沒有為兩個人準備,她縮到床里,窄窄的竹榻便顯得有些擁擠,與他之間再難有太遠的距離,他精致無暇的五官,在眼前變得清晰。
她輕咬了咬下唇,她自己也有一副好皮囊,可是在他面前,卻生出自卑。
不僅僅是完美的五官,還有不經意間自骨子里透出來,不盡人情的孤冷清寥,又如寒蕊般不容人觸踫的傲寒之氣。
讓她覺得用自己這雙世俗的手,去踫了他,便是玷污了他。
幻夢中被他擁在懷中,聞著他身上青幽竹香的感覺油然而生,下意識的看向他被闊袖覆蓋,僅露出幾根清瘦玉骨般的修長手指。
晃了晃頭,再次將那夢打破,怎麼可能,這樣的他,怎麼可能那樣抱著她,親吻著她,又怎麼可能那樣輕柔的跟她說話。
盤腿坐在榻上,見他沒有主動親近她的意思,開始犯愁。
如果今天跟他成不了事,他的話還算不算數?
如果不算數,弄這麼大的動靜,豈不是白搭?
管他再怎麼好看得不食人間煙火,管他是不是自己該不該踫的,無論如何,讓他答應治腳,才是正事。
省得離開後,留下什麼遺憾,關鍵是萬一,他是子言,那腳……不由打了個寒戰。
將牙一咬,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把事辦了,如果能從中找到到夢境中的答案,就是福利。
眼風掃過停放在床邊的輪椅,他的腳不方便,那麼這事該怎麼辦?
自進屋,他就不拿正眼看她,指望不上能和他商量。
過去所看過的關于這方便的教科,小H書,網上各種小廣告圖片,在腦子里飛快轉動。
他的腳不方便,讓他主動實在太難為他,那女方主動的話……
就該是男下女上,寧墨那冷冰冰的性子,叫他乖乖听話,平躺下來,讓自己折騰,似乎有些難度。
最終結合他現在的坐姿,或許該自己爬到他身上去。
不過這事畢竟不是爬上去就行的,也就是說爬上去前,還得將他身上的衣裳剝了。
念頭一過,又開始瞅著他腿上的琴,他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衣裳發愁。
寧墨雖然淺彈著琴,並不看她,但眼角余光終是罩著她的,見她若有所思,一雙漂亮的大眼楮苦悶的在自己身上亂轉,神色間不時的躍躍欲試,眉頭不由的微蹙。
無憂視線回轉,看過他清峻的面龐上,最後落在他鎖緊的眉心上,眉宇間象凝了塊永遠化不去的冰,之前賊膽剎時間全灰飛煙滅。
實在不敢伸手去扒他衣裳,畢竟他不同于開心……應該說不同于昏迷的開心,如果是清醒的開心,百分之百是攤著手腳,樂滋滋的讓她扒,扒-光之後就是本性……
無憂打了個戰粟,得出個結論,開心的衣裳更不能扒。
寧墨被她變幻不定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終于按捺不住,碎冰般的清冷聲音隨風而來,「不就寢嗎?。」
「要……當然要。」無憂應的快,底氣卻有些不足。
躊躇這許久,終是想,還是走保守線,自己月兌了衣裳,想必他也會自行月兌衣,吹了燈,渾水模魚,也就順水推舟,事也就給辦了。
模著身上系帶,手卻又停下了,小臉慢慢漲紅。
其實以前游泳,身上就前後兩塊小布,胳膊,大腿全在外面,泳館里男人打堆,恨不得拿眼在她身上挖幾塊肉下來的,也是大有人在,那時她從來沒有過約束,所想的是愛看不看,反正也看不少她一塊肉。
然而這時中衣里明明還有小衫,而且面前的男人連眼角都沒往她身上掃一眼,她卻硬是沒好意思月兌。
「回去吧。」他抬眼起來,淡漠的目光只在她臉上一掠便過,仍看回自己的琴弦。
他的逐客令反讓無憂一激,他想借此為難她,讓她知難而退,她偏不讓他得逞。
背轉身,大不了,自己月兌去衣裳後,撲滅蠟燭,將他當了了橫行肆虐一番,然後閃人,反正房圓過了,他賴不了她。
可惜,事總與願違,當身上最後一件小衣滑落,看著自己尖挺的胸乳展現在燭光下,身後琴聲‘錚’的一聲停止,條件反射的直接拉了被子將自己裹住,面朝里,背朝外的橫倒下去,心髒砰然亂跳,全然不受控制,好像隨時要從喉嚨里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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