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皆講究因果。若是之前沒招惹到前因,又怎會引發至之後的結果。只是夏木晚從未想到過,她一時興起從未計較過後果的玩笑話,竟然會引發如此一連串遠遠超乎她預料的因果循環。
事件的結果發生在就連婁寫意都已經放棄追問夏木晚之前所說自己親生母親之事是真是假的一個月之後。此時正是夏木晚在得知嚴莫楚公然反叛嚴家,自然,只在她等少數幾個人面前公開了。苦于找不到證據以及人證,再加上二少爺在嚴家扇莊一直保持良好的表現。夏木晚只能承認,她可以盡量維持住現狀,至于將嚴家起死回生?誰在基礎沒被挖空之前先去殺了二少爺,再來討論這項可能。
所以現在嚴家扇莊的東家現狀就是︰保持現狀,盡量排敵,靠山不倒,皇商依舊。
反觀對此狀態的反應,婁寫意首先就是極端不滿的︰「夏木晚你現在完全是被嚴莫楚壓制住。他是貓不急于吃掉你這只耗子而已。這麼憋屈你居然也甘心。」
對此說辭,夏木晚表示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只能很遺憾的表示我並不是個商業奇才。對于做生意的這門學問,直到現在我也只掌握了一些皮毛而已。能夠維持住現狀已經是我最大的極限。你若是有任何不滿,嚴家扇莊交給你打理如何?」雖然她也是商人家出身,但身為女子自小被教導的便只有三從四德。不好意思,其他生活技能尚沒能學習完善。
主僕兩個正在爭鋒相對,一旁悠閑的天怒人怨的蕭然表示仍不會插進去打斷這兩人的斗嘴。而上蒼或許也覺得這兩個女子吵起架來實在是不得清淨,遂派來了一個人,一個丫鬟。
「老爺、太太請大少女乃女乃回去,家中此刻來了貴客要見您。」
家中來了貴客?自嫁入嚴府之後,能夠被稱之為貴客的並還需要她出席迎接,唯有蘇煦一人。畢竟身為女眷,有些外客見不得。便是這樣想,夏木晚轉回頭去看蕭然︰何人?
沒有馬上回復,蕭然也是在心里仔細盤算了半響,才肯定的搖頭。
哼,有些意思了。不知道何人的貴客,還指名道姓要來見我是嗎?夏木晚一路進到嚴府,卻見丫鬟們帶領的方向居然當真是外府客廳,頓時一皺眉頭。難不成真的是男客?
從後廳繞到前方,夏木晚微微頓步當先將廳前客人瞧了個仔細。回頭再度看向蕭然,沒想到這回兩個人都還是齊齊的一搖頭︰不識。
「木晚拜見爹娘,不知爹娘喚木晚前來所為何事。」事情沒有弄明白之前夏木晚不準備貿然出來,自在屏風之後虛遙行禮,查明形勢再說。
「木晚生母娘家是否姓沈?」一早就覺得夏木晚的禮儀規範最是大氣有分寸,卻原來極為良好的家教根底與血緣就在這里。現在的何夫人真是越來越喜愛夏木晚,所代表的一切。
自己很早以前說出來的話怎麼現在才傳到何夫人耳朵里?夏木晚懷疑極了這哪里是嚴家傳閑話的速度,但仍是快速恭敬的答道︰「是。」
何夫人笑的更加開懷︰「木晚出來見客吧,原不是外人。」
施施然從屏風之後走出,夏木晚雖然仍沒有弄清楚坐上貴客是誰,亭亭站立婉然行禮︰「嚴家夏氏拜見……」一語未完卻見那客人已經率先起身,搶先行禮不說,淡淡微笑文雅如玉,只是那一雙幽深眼眸卻令人看得一愣,無端端的有些寒氣。
「木晚若是論嚴家關系那可當真是遠了。在下姓沈名卓,實則是木晚你的表兄。」沈卓緩緩起身,暗深幽黑的雙眸見夏木晚雖然竭力保持平靜面容不改,但終是不可察覺的細微挪了一下腳步,剛剛巧偏向了她身後冷然若水的男子。
這樣看來,自己這位從未謀面的表妹是在害怕了?得她全部信任並有著安全感的人……衣著是府中下等人的衣著,這隱忍內斂的氣勢,頗得人尋味一番。
沈卓再一笑,心下有了肯定便是面上將那一絲探究排斥的神色全部收起。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春風拂面心神舒逸,這樣的沈卓令人再無法提起絲毫警醒。卻只是一個疏忽,夏木晚驚覺他竟然已經走到面前,伸手順著她臉頰輕輕拂過耳後。在她懼怕的向往後退一步時,那聲音分外寵溺的柔聲喚她︰「你是我的表妹,是木晚。」
從小到大夏木晚被男人踫觸過的次數用一只手就能數的出來。此刻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男人,前一刻看得她渾身驚悸不敢亂動,後一刻卻似她被迷惑一般不知不覺就被他順著臉頰連耳朵都被模了一遍。如此一番,如何令她不驚異。
連退幾步,被婁寫意從身後迅速上前扶住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的小丫鬟正想悄聲提醒夏木晚失了儀表,卻不想被她自身後一把抓住,滿手的冰涼汗漬。不論出了什麼事都能冷靜以對的夏木晚居然被人嚇到?小丫鬟迅速抬頭,竟是好奇多過憤怒。
這個小丫頭有雙明亮伶俐的眼,一看就是個脾氣雷厲風行的人。看來自家表妹兩位依仗之人一靜一動,配合的剛剛好。沈卓抬起一只手慢慢往後退,只向那兩人表明自己絕無歹意︰「在下此次前來是與表妹有要事相商。」當廳坐著嚴家的兩位當家,他們以為他有多大膽子想做什麼。現在當事人已經確認完畢,是時候將正事處理完畢。
「伯父,伯母。沈卓與木晚所說之事甚為私密,是我沈家內務。雖然無禮,但是不知伯父伯母可否任小佷找一清淨處只商議片刻便好。」在不知道夏木晚的決定前,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還是回避一下嚴家人為妙。
此提議根本不可能被拒絕。所以自夏木晚回到自己所住的客院,當先卻是轉身對著剛進屋隨意打量屋中布置的沈卓逼問︰「你說你是沈家人,我的表兄,可有何證明?」
哦,離了長輩才敢對我撒脾氣。沈卓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溫文有禮的反問︰「木晚為何如此說?為兄哪里表現的不是沈家人?」再往前走兩步,柔情似水的眼楮緩緩斂出寒光,「從方才我便想問,表妹你為何如此怕我?」用直覺來辨別陌生人的危險程度,自己的這位表妹可真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只見婁寫意率先站到夏木晚身前,好一副護衛的模樣。沈卓還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再往前走惹怒這只小野貓,耳中卻听到一個清冷如冰的聲音︰「您若是沈家人,可否請您將外面站在房頂上的下人叫進來。這樣一點兒都不符合您沈家人的身份。」回過頭便見那個氣勢內斂的下人已經站到自己身旁,離得好近。
原來還以為這嚴家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完全沒有預料到其中竟然還有如此人物。沈卓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如果不是沈家人,你以為你會走近我身旁而我不自知嗎?」。還沒說就先一身寒,「師父那個臭老頭會打扁我的。」還好當初不過是掛名弟子,武功不過關不會被整死。
好了,廢話說了一籮筐正經的半點沒提。沈卓為了表示自己也是很忙的商家子弟,趕忙雙手一展,將在場眾人未說出口的話全部攔截︰「不管我是不是吧。反正我把話說完就走。」畢竟自己跟這個小表妹一點兒交情也沒有,不用花精力套近乎,「前幾日沈家突然來了一位自稱夏木晚的女子,自稱是要將母親留存在沈家的財產取走。」說到這里便壞心眼的停住,氣定神閑的整理起自己外表,倒是要看看眼前三人都是個什麼反應?
若是再往前一段時日夏木晚什麼都不曾說過之時,這一句話必然會引得在場另外兩人呆若木雞完全不知如何反應的後果。但若是她不說,這件事又如何會被引起。畢竟這是就連夏家也只有她夏木晚一人才知道的絕密。
可是偏巧她就說了,偏巧她說的同時船中只有四人听到。如此一來,在場的另外兩人無論如何都是要做出反應。「洛煙?」婁寫意率先確定了最佳懷疑對象,卻隨即搖搖頭,「嚴莫楚?」說到這個人的時候她自己先笑了,怎麼可能嘛
「對于這種一戳即穿的謊言,我不認為船上哪個人會做出如此荒謬的舉動。」蕭然自然可以想見夏木晚的母親給她留下的會是一筆怎樣的財富。若是這件事情不過是夏木晚隨口編造的謊言,那麼這件事情就更加的經不起推敲。有誰肯冒如此風險前去沈家討要這麼無根無影的一筆錢?依照那兩個人的性格都不可能。
沈卓很高興的湊了進來︰「不對,那個女人對表妹你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夏家人的現狀,所嫁入嚴家的現狀,經我派人探查竟是分毫不差。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一早……」瞥了一眼不言不語的夏木晚,決定咽下這句話,「那女人的舉止動作其實也極為符合一個大戶人家女兒所應該有的表現。這件事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沒有經過推敲而進行的莽撞之舉,所以我才會特意走這一趟。」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件事情的走向就又完全不同。按照現在嚴家的情形,一個月之久都不曾流傳出任何關于夏木晚的流言,或許可以說是嚴莫楚無心嚼舌,卻也可以說嚴莫楚有心準備。而洛煙……這個想要將嚴家毀滅一心籠絡夏木晚的女子,這件事對于她又有些什麼用處?
自己的這位表妹雖然從一開始並沒有發出一言,但是自她看著另外兩人的神情來看,她是全心全意的相信著著兩個人的。而這兩個人自一開始便一致排外的態度令沈卓也很是喜歡。這樣家里的老祖母總算是不用擔心了,表妹身邊有著很好的護衛。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跑。
「我說你們,難道不想先看一看那個冒充好表妹你的女子是誰嗎?」。對上三雙怒火中燒的眼楮的沈卓表示自己壓力很大,仰頭對外一聲,「把人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