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條街,還是那家名為「夜」的店,只是,擁有白金卡的人,走進的都是旁邊那家新建成的琉璃閣。
「叮咚。」電梯的門開了,一個身穿雪白制服的男侍應生立在門前,目光飛快掠過顧幻璃腳踝上的鏈子,立刻笑吟吟地鞠躬,「小姐。」
走在寬敞的走廊上,厚厚的羊絨地毯吸去了腳步聲,四周的仿古壁燈和頭頂的水晶琉璃盞投下一片晶瑩燦爛的光來,溫暖明亮,卻不過于張揚。
「顧女士已經訂好包廂。」負責替他們帶路的男侍應輕聲道,「她叫的男孩子雖然不是店里的頭牌,卻也是各位貴婦最近正在捧的新人。」
「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顧幻璃看著走廊里那些男男女女,緩緩說道,突然,身前的一個包廂門「砰」的一聲被人打開,喧囂忽然猝不及防地涌了出來,一個人影被個穿著同樣雪白制服的瘦削男孩架著,踉踉蹌蹌地走出來。
「誰允許他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陰沉沉地從門內傳出,緊接著兩三個保鏢模樣的人追了出來。
「對不起。」侍應生模樣的男孩小心翼翼地護住倒在他身上似乎昏迷不醒男孩,神情驚慌卻透著堅定,「他的身體真得撐不住,會掃各位先生的雅興。」
「啪」一個保鏢抬起手,重重的耳光落在他的臉上,一片紅手印瞬間浮現,「你是什麼東西?把他留下」
侍應生直接撞到身後的牆上,一縷鮮血緩慢地從唇角流下,然而,他卻更緊得用身子擋住了一同跌落的那人,固執地不肯閃開。
一個男人的身影從包廂內慢慢閃了出來,一邊鼓掌,一邊悠然看著這兩人,目光最終落在男孩身上,「真是手足情深。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強人所難。現在有一道選擇題擺在你面前,他走還是你走?由你選擇。」
看著這男人不動聲色的臉,侍應生驀然打了個寒戰。他在「夜」已經待了兩年,就算再眼拙也能分清哪些是蛇哪些是狼。而這人陰冷的眼眸,很容易讓他想起熱帶叢林里毒性最強的眼鏡王蛇。
「先生,實在是對不起。」侍應生撐起身,眼角掃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只是阿洋的身體最近一直在發燒,瞧,這剛陪了諸位沒一會兒就暈厥了。求幾位先放他離開一會兒,我這就去找領班……」
「不必找領班,你進來陪就可以了。」那男人忽然笑了笑,「我很喜歡你這股子嗆辣的勁兒呢。」兩個保鏢互看了一眼,已是湊了近前,一邊一個地架起了他的胳膊,直接向包廂內拖去。
「秦總今天好興致啊。」輕笑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如觀好戲。
面色陰翳的男子聞聲一怔,他轉過頭看著身材嬌小的顧幻璃,以及她身後兩名氣宇軒昂的男人,忽然,瞳孔一絲不易覺察的收縮,「魅小姐,很久不見了。」
顧幻璃微笑著看著他,臉上有絲明顯的戲謔,「是啊,最近股市上的事情太多,整天都在忙。不像秦總,手底下有這麼多合用的人。」
她低頭看了眼地上陷入昏迷的人,目光敏銳地看見了那頸下隱約的驚心血跡,「看秦總的臉色這麼嚴肅,要是不知道的,怕是會以為秦總掌控的基金公司在恆生市場遇到什麼不順的事情跑來發泄。說起來,下周,射擊協會有雙向飛碟射擊比賽,有沒有興趣來玩玩?」
听著這明顯的嘲諷,想起這些天在恆生股市上憑白損失的幾千萬,秦晟心中一陣慍怒。擺了擺手,那兩個保鏢的桎梏松開了。
顧幻璃對身邊的領路人交待了幾句,這才抬起頭微笑道,「好了,我已經吩咐他們替秦總找個可心又可愛的,務必要讓秦總今夜玩個盡興。」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秦晟的身邊,微笑道,「紙醉金迷,也要估計身體。听說,秦總的兒子剛滿月,若是將感冒病毒帶回去就不好了。」
「說起來,還要感謝魅小姐送得滿月禮物,那麼罕見的東西,也只有忉利天能找到。」提到兒子,秦晟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微笑,相對于夜的冷漠和妖邪,他寧願和魅打交道。
「秦總說笑了,這不過是我們對于孩子平安健康的一份期盼。」顧幻璃看了眼領班新送來的男孩子,淡淡一笑,「好好玩,我還有事,就不陪秦總聊天了。」
臨走前,顧幻璃看了眼掙扎著站起來的侍應生,顫動的黑色睫毛,濃密地簡直不太象男孩子。這樣不管不顧地想幫親人解圍,怎麼現在倒傻傻的,不知趁機月兌身了?「讓他回去休息吧。」
「哦」了一聲,侍應生從錯愕中醒悟過來,臉微微一紅,連忙說了句,「謝謝。」然後咬牙重新背起了地上的同伴,急忙地踉蹌走遠了。
員工盥洗室里,一排密密排列的儲物櫃前,剛才還一動不動趴在侍應生背上的男孩滋牙咧嘴,臉上苦兮兮的,「阿海,那個什麼秦總好可怕,一上來就灌我喝酒,還要拿煙頭燙我我嚇得裝暈,可是怎麼都躲不過。要不是你救我,今天晚上我還不知道會褪幾層皮。」
「阿洋,我當初就說過,侍應生雖然拿錢少,但至少不會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可以救你一次,兩次,但是,總有一天,我沒有辦法,沒有能力救你的時候怎麼辦?」
「所以我們要認識更高層的人,就像今天救我們的那個女孩。」被稱作阿洋的男孩子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唇,甜笑著說,「如果我們能傍上她,那些變態和債主就再也不敢找我們的麻煩了。」
「別胡鬧」阿海猛地站起身,卻一個趔趄又倒了回去,只覺得頭暈眼花,「你沒听秦總說麼,那位小姐送給他兒子的滿月禮……」
「我听到了,罕見的禮物嘛」
「不重要的是後面那三個字——忉利天」阿海苦笑,按住了昏沉的額頭,「你還不明白麼,那位小姐,不但使組織的人,而且是組織內部的高層人物。她甚至有權決定我們的生死,所以,你不要去招惹她,否則,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哥」阿洋吐吐舌頭,像無尾熊一樣抱緊哥哥的背,「我能紅幾年?青春年華又能有幾年?我不要只做一個男寵,我不要一輩人過那種被人玩弄的生活。我相信,憑我的美貌、智慧、還有能力,終有一天,我可以站在世界的頂端,俯視眾生。」
阿洋絮絮叨叨地嘟囔著,他輕輕蹭著身前的背,「哥,我也不想接這個場子啊,可是一听錢比我陪幾個晚上的酒掙得都多,我就忍不住了。」
阿海不語了,心里忽然一陣難受得要命。他轉身拿過手邊的毛巾浸濕了,然後輕輕地敷在阿洋的臉上,「你還是和經理說改做侍應生吧,雖然錢少,畢竟不會遇到那些變態的客人。你若是出了事,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向死去的爸媽交代?」
「哥,我會小心的。」阿洋嘻嘻笑著,十七歲稚氣的臉上依然滿不在乎,轉眼就從自己的儲物櫃里取出一身黑色的漆皮裝,開始往自己剛擦拭好的身上套去。
阿海的臉色有點變了,「你在做什麼?」
「沒有啦。」阿洋圓圓的大眼楮眯了起來,端詳著自己縴細的腰,輕笑道,「那位小姐的歲數和咱們差不多大,既然她好心的救了我們,我怎麼能不去謝謝她呢?說不定是沒見過世面的雛,稍微哄哄她,就能釣上手。」
阿海的心一沉,那樣的女孩,就算年輕,也絕不是阿洋能夠俘虜的。
「哥,我夠不到後面,幫我拉好拉鏈啊。」阿洋沮喪地軟聲叫著,腰肢以詭異的曲線不耐地擺動著。
「那位小姐的氣質很干淨,與其穿成這樣,不如打扮的簡簡單單。」阿海嘆了口氣,不太自在地幫他扣上了鎖鏈搭扣。
看著自己單純的哥哥,阿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哥,你都在夜做了兩年了,這種事還沒接受啊怪不得花組的姐姐們都喜歡逗弄你呢。」
他眼楮一轉,不知想起什麼,卻把阿海推到穿衣鏡前,「說起來,那些來消費的貴婦們也喜歡叫哥哥替他們服務,而我,就只有那些男人會喜歡。」
「阿洋,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要是由哥哥出馬,一定能俘虜那位小姐的芳心。」阿洋上下打量著鏡中的哥哥,晶瑩剔透的五官,澄澈無瑕的雙眸,仿佛遺落塵世的精靈,又如月亮般的柔和。「哥哥,你去吧,你去替我謝謝她。」
「這怎麼可以?」阿海搖搖頭,認真道,「我還要做事,你好好在這里休息一下。我會和領班替你請假,今天,就不要再做了。」
阿洋蹙了下眉,忽然哽咽著撲上前緊緊纏抱住了他,「哥,我知道自己沒用,要不是因為我,你去年就可以去大學讀書。是我拖累了你……」再抬起頭時,眼楮里閃爍著淚光,「哥,我們其實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我留在這里,不如讓我自生自滅去吧」
心中一慟,阿海愕然呆立,許久之後,他才緩緩說道,「我會去的。」
阿洋眼楮一亮,從後面抱著他,聲音哀哀地,「不止是去,還要讓她印象深刻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你……」
「阿洋」倏忽打斷了他的絮叨,阿海心里一痛,「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