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舊沉默,萬物漠然地看著哭泣的顧憐幽,一切是那麼的寧靜和悲傷。沒有喧囂,沒有煙塵,有得,只是落在地上洇染開來的淚。
「你什麼都沒看到。」哭過的嗓音有點沙啞。
少年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他只是掏出手絹遞給她。
顧憐幽想要打開他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走了他指尖夾著的手絹,只是小心地避開了他溫暖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只會讓她忍不住哭泣,忍不住想去依賴。
偶爾,有車開過。橙黃的大燈,紅色的尾燈,如弧線一般劃過他們,然後,不留一絲痕跡。
終于,顧憐幽伸出手臂,攬著他的脖子,將沾著淚的冰冷的嘴唇貼在少年的唇上。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想著要汲取溫暖,多一些,再多一些。
誰的世界變得模糊,誰的世界只剩下煙花璀璨。少年驚愕地瞪大雙眼,忘記了拒絕。良久,他推開了他。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的面容溫潤如玉,不沾一絲凡塵,依舊優雅且溫柔。他溫暖的指月復拂過她微微顫抖的唇,「顧小姐,這樣做,只會傷害你自己。」
「不要叫我顧小姐,我不姓顧。」顧憐幽看著他,憤怒地喊道,「叫我憐幽,我只是憐幽,既不姓楚,也不姓顧,我只是憐幽。」
少年的唇邊綻開了一抹微笑,「憐幽。」他的從善如流和溫柔,讓顧憐幽滿意地放棄了憤怒。「那麼,可否告訴我,為什麼吻我?」
「為什麼?我只是可憐你罷了。」顧憐幽捧月復大笑著,眼淚卻如飄落的梨花雨一般,「如果不是覬覦我,你又何必要救我,陪我?現在你滿足了吧?不少字可以滾了」
少年的眼神依舊溫柔,他伸出手將她輕輕擁進懷中,「若是想哭就哭吧,你完全必要必要這樣傷人傷己。」
他們的距離很近,少年的呼吸拂在她臉上,帶著淡淡的清香。顧憐幽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的話,她不懂。「我不認識你……」
少年輕輕笑了,「我叫辰昕,我知道你是憐幽。看,我們現在認識了吧。」
顧憐幽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不再掙扎,「辰昕?我沒有听說過這個人。」
「我卻听說過你,從你出道的第一部片子,我就一直在關注你。」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我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顧憐幽晃了晃腦袋,「剛才那些人是你的保鏢?」
辰昕搖搖頭,「他們只是姐姐請來看場子的人,我不過是借用一下罷了。」
「看場子?」顧憐幽的醉意漸漸清醒,開始正常的運轉,「你是說,這間Pub是你家開的?」
「只有這一間。」辰昕淡淡一笑,用漫不經心地態度說道,「不過,這個地方之所以能像現在這麼繁華,都是因為我的姐姐眼光獨到。」
顧憐幽愕然地看著他,「你是說……琉月是你的姐姐?」
「是。」辰昕的回答很隨意,他知道夜已深,這樣放一個女孩子孤身回家,有違他的家教,若是讓姐姐知道了,只怕要拎著他的耳朵好一通訓斥。所以,他對門口的保安點點頭,很快就有車子停在他們面前。
辰昕扶著顧憐幽上了車,又將她送回家,直到她安然走入顧家老宅的大門,才命令司機將車開走。
這個夜晚,注定有人孤寂,有人猶疑,有人得意。但終究,太陽會照常的升起,照亮那些百轉千回著的情緒。
白色紗簾隨風飄動,窗台的玫瑰花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陽光淡淡地灑在顧憐幽的身上。她的睫毛微顫,緩緩地睜開雙眸。
那一定是夢。
顧憐幽這樣想著,那一定是她在醉生夢死間,偶爾有過的一個短暫的夢。
她起身,換下睡衣,對著鏡中眼楮紅腫的人低聲道,「顧憐幽,你比她有更多的從業經驗,你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沒有什麼放不下,也沒有什麼放不開的。你怎麼可能這樣輕易就敗給她,敗給一個早就輸給你的人。」
她絕不會怯懦,更不會輕易就投降。
深吸一口氣,打開門,緩緩地下樓。
「憐幽,昨天送你回來的人是誰?」顧文娟坐在偏樓的起居室,啜著紅茶,她的身邊坐著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正依偎在她的膝蓋上假寐,慵懶地就像是一只貓。
「送我回來?」顧憐幽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後像是回憶起什麼一般,搖搖頭,「沒什麼人。」
顧文娟放下手中的茶杯,冷笑道,「王老板剛才給我來了電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我的小祖宗啊,你又看上哪個小白臉了?可別是什麼拆白黨,到時候,就是人財皆失。」
「人家不過是好心送我回來,根本不是什麼拆白黨,我也根本就沒看上他。」顧憐幽煩悶地坐下來,用力地撕扯著面包。
「是麼?那你說啊,那個人是誰?」顧文娟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將睡在她膝蓋上的少年吵醒,她連忙低頭哄了幾句,然後低聲道,「你沒被他怎麼樣吧?不少字我把你養這麼大,可不是便宜那個窮小子的。」
「人家是琉月的弟弟。」顧憐幽終于忍不住,大聲吼道,「沒錯,就是那個富得擁有整條街的琉月的弟弟。」
「哦」顧文娟連忙示意跟在她身邊多年的盧芳白替顧憐幽倒上一杯牛女乃,「你怎麼認識他的?听說他剛從國外回來,人品學識都是極好的,而且樣貌生得也好。」
「不過是在他們家的Pub偶爾遇上。」顧憐幽不耐煩地回道。
「沒多和他聯絡聯絡感情?」
「怎麼聯絡?」
「沒留下什麼聯系方式?」
「媽,你要不要把我打上蝴蝶結然後送到他面前啊」顧憐幽站起身,將餐巾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轉身的時候,正好撞到手里端著玻璃罐的盧芳白。眼見著牛女乃濺了自己一身,顧憐幽憤怒地揚起手,給了盧芳白一個耳光。「蠢貨,我這條裙子算是完蛋了。」
顧文娟站起身,走到女兒身邊,將她拉入懷里,輕聲安慰著,「好乖乖,別生氣,一會兒媽帶著你買新裙子去,我們母女好久沒有一起逛街了。」
「我才不想逛街呢,那麼累。而且光天化日的走到外面,若是被影迷認出來怎麼辦?豈不是要煩死。」顧憐幽眼楮一轉,突然想起什麼,她也笑了起來,「倒不如讓曦月女士將新一季的衣服送過來,我挑上一些就是了。正好,媽也可以在家挑。」
「這個……」顧文娟有些為難,因為曦月服裝公司是風雲國際旗下的,她根本沒有資格征用。不過,她又想著,既然連風雲國際的總裁都是她的佷子,她這個做姑母的又有什麼不可以的。何況,以前,她也不是沒從曦月那邊拿過衣服。
「去,給曦月打個電話,就是我們要試衣服,讓她多送些優雅有品位的過來。」顧文娟對盧芳白吩咐道,她突然感覺有人輕輕地拽了拽她的衣襟,回頭看到那個少年,不由得笑道,「正好,給我的沫兒也送上一些合體的西服,嗯,在拿些白金的袖扣。」
顧憐幽嫌棄地看了眼被稱為「沫兒」的少年,對于母親近來的品味,她真是不能苟同。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瘋,最近看上的男人,年紀都小的能做母親的兒子。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管束什麼的比以前可是少了不少。
自由啊,才是最好的東西。再加上顧家老宅,那個找人煩的顧幻璃也不在,可真是安靜了不少,舒心了不少。
「來,乖女兒,等著新衣服來之前,先說說,那個孩子叫什麼?」顧文娟的語氣很溫和,唇邊也帶著笑容。
顧憐幽並沒有回憶多久,她緩緩道,「辰昕。」
「呦,這名字,還真是不錯。」顧文娟笑著,「昨天是他送你回來的吧?不少字你有沒有好好謝謝人家?」
顧憐幽遲疑了一下,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吻,臉上突然一紅,「我謝過他了。」
自己女兒的性格顧文娟怎麼可能不了解,顧文娟笑著點點頭,「你終于懂事了,唉,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安心了不少。這個辰昕,可是那些貴婦眼中女婿的最佳人選,其實,為得不就是琉月手里的地產麼。再者說,琉月一個女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早晚是要嫁人的,那些地產,還不都是辰昕的。」
「媽,你說這些做什麼」顧憐幽的臉一紅。
「傻丫頭,好男人天下多得是,並不是只有他駱奕臣一個。」顧文娟眼中閃爍著精明和算計,「你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媽,奕臣哥哥除了是我的學長以外,其他什麼都不是,你不要總拿他來說事。」顧憐幽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但她依然倔強地仰著頭,「何況,他本就是我的老板,我討好他又有什麼不對?這些年,你不就是這樣教我的麼?」
顧文娟搖了搖頭,這個女兒,聰明有余,就是太過死心眼,但凡別人說句話,就認死理,這性子也不知道是隨誰,難不成真是隨了那個死鬼?想起早已告別人世的丈夫,顧文娟的心中除了冰冷以外,沒有一絲柔軟。
而顧憐幽看了母親一眼,並沒有回答。她只是覺得心里悶悶的,那種失落的感覺,難以排解,同時,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