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復雜性,讓顧幻璃暫且免于因油畫一事被哥哥強制送往他處,而她也無可避免的出現在夜的面前,不止為了自保。在顧天熙忙于收購股票,平衡股價的時候,顧幻璃也正在與時間賽跑。
幻境酒吧是這座城市里一間合法的普通小酒吧,但是台面下,其實它就是情報跟殺手的大本營,很多黑白兩道的人都會在此出現暗地里交換買賣情報或是雇用殺手殺人或是當保鑣。
忉利天有自己的消息管道,也有竊取消息的技術,但是,面對遵循古老傳統的家族,情報從不會在網絡上留下痕跡,反倒是來不及掩住的嘴容易透露出些許端倪。
而顧幻璃來此,就是為了要見一個情報販子,一個和美國黑手黨有著良好關系的情報販子。她安靜而優雅地坐在吧台的椅子上等著,面前的酒杯里,冰塊漸漸融化,直至消失的那一刻,門被推開了。
顧幻璃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門口匆匆將老式雨傘收起,緊張地甩了甩上面的水,仿佛上面的根本不是雨水,而是硫酸。至于飛濺到地面上濕漉漉的痕跡,他卻毫不在意,哪怕硫酸把被人踩得泥濘不堪的腳墊燒出無數個大洞,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正在清理地上雨水痕跡的酒保看了男人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用干咳掩蓋過去。作為中間人與夜一起來到這個城市的零臉色大變,她用著她那快要噴火的美目瞪著走到眼前的高大男子,咬牙切齒道,「我說……今兒出門,你的腦子又被門擠了?「
男子無辜地眨眨眼,「No,No,No,我可憐的小公寓的盥洗室的破爛門早已經壞了許久,上一次還是你幫我把它用力地像是一塊破布的踹開,雖然我听得到它發自靈魂深處的哀嚎,可是絕抵不過你的高跟鞋那種足以讓人靈魂崩潰的尖叫。為了紀念這偉大而動听的二重唱,就算是我可憐的小公寓的房東天天向我雙淚低垂,我仍舊將那扇被你像是破布一樣踹開的破爛門保留在原地,啊,那是我們愛的記憶……」
零翻了翻白眼的氣到說不出話了,她轉頭對顧幻璃說道,「這位就是您指定要得情報販子人稱……」
「我愛古龍。」男子如此說道。
呃?
「我愛陸小鳳。」男子說道。
誒?
「我不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是一條消息十兩銀子的大智大通。」男子繼續說道。
顧幻璃點點頭,「我愛古龍,我愛陸小鳳,我不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是一條消息十兩銀子的大智大通先生,你好。」
男子听完之後,愣了一下,然後開始將顧幻璃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接著他臉色變差的開口,「酒非我所欲也,色亦非我所欲也。酒色財氣,我只取後者,而舍前者也。」
顧幻璃不由得撫掌輕笑,「卻不知我愛古龍,我愛陸小鳳,我不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是一條消息十兩銀子的大智大通先生,您想要氮氣,氦氣,還是一氧化碳,兩氧化硫?」
誒?
「雖說也有內氣內力一說,但是我愛古龍,我愛陸小鳳,我不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是一條消息十兩銀子的大智大通先生,您若是不打通任督二脈,三花聚頂,又如何接受別人的內氣?我看閣下面色青黃,倒不像是練過乾坤大挪移,北冥神功之輩。」
呃。
「我愛古龍,我愛陸小鳳,我不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是一條消息十兩銀子的大智大通先生若是想要火氣脾氣,以我之見還是找零比較合適,她的表現絕對會讓您不勝感激涕零。」
零听完,下巴差點笑掉,好不容易止了笑,她惡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男子完全忽略,他現在只對顧幻璃有興趣。「美麗的獨角獸少女,請不要用您純潔的雙眸這樣的誘惑我,我會跪倒在您的腳下,親吻您赤luo的雙腳走過的每一寸草地。我不敢奢望自己能夠幻化成獨角獸,那樣聖潔的所在我這等卑微的人怎敢妄想,唯求上帝賜予我力量,讓我成為您的騎士,捍衛您的聖潔和尊嚴。」
顧幻璃看著他,然後對身邊的零說道,「我現在相信他的確是一個優秀的情報販子,知道如何要挾別人卻又不讓別人心生厭煩。問題是,他說了這麼多話,除了讓人覺得他很緊張,還是很緊張。」
停頓了一下,她轉過身對高大的男子說道,「你有社交恐懼癥麼?據說,當一個人恐懼到極點,他的表現要麼是找個山洞躲起來,要麼就是拼命的說話,讓別人覺得他是個話癆。」
「……他……有社交恐懼癥……」零捧月復大笑道,「仔細一想還真的是誒,沒想到,真正的安德森竟然如此羞澀。」
「當然,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不過是他面具下的有一層面具……」顧幻璃仔細的打量著安德森表情上最細微末節的變化,「……而且是讓人放松警惕的面具。」
「有趣。」安德森低低地笑了,他緩緩開口對著零說道,「忉利天最新一任的魅,不但眼光獨到,而且年少聰慧。看來,夜沒少對她下功夫。」
零在一旁笑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成人才還是成廢材,可不是師傅說了算的。」
「說點有用的吧。」顧幻璃淡淡道。
安德森的指尖輕輕敲了下顧幻璃放在吧台上酒杯,清脆的回音在酒杯嘈雜的人聲中依舊顯得悅耳動听。「中國人辦事都是在酒桌上,所以呢,想要得到正確的情報,就一口悶了它。否則,我可是會覺得可愛的獨角獸少女看不起我這個老外哦」
「可這杯是零的。」顧幻璃蹙眉說了一句。
「既然這樣……」安德森歪歪頭,思忖片刻,「想喝點什麼?環游世界?惡魔墳場?懸浮炸彈?還是長島冰茶?」
一個比一個恐怖,好像只有最後一個比較正常,她仰起頭笑道,「長島冰茶,謝謝。」
安德森冷冷一笑,對酒保說,「兩杯。」
妖嬈的夜晚,迷離的燈光中,音樂靡靡釋放頹廢的美麗。顧幻璃想看手表,她不能在外面逗留得太久。
安德森點著一根煙,靜靜地看著酒吧里的人,這會兒,他卸下了一些面具,又帶上了其他面具。張張生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隔過煙霧、酒色,明澈的目光,一切浮華都縹緲如海市蜃樓。
顧幻璃看著面前那杯橙紅色的長島冰茶,晶瑩剔透的冰塊在里面沉沉浮浮,就像是耳邊低回的旋律在不斷撩撥著寂寞悲傷的靈魂。這是她不熟悉的世界,多了幾分寒冷,少了幾分溫煦,多了幾分黑暗,少了幾分光明。喝完它,問到想要的消息,就立即離開。她這麼想著,伸手舉起酒杯,「安德森,認識你很高興……」
「你很習慣說這樣的客套話?」
「啊?」顧幻璃有些茫然,這個問題她似乎在哪里听過,好像……好像駱奕臣也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
「原來,他喜歡的就是這種小女孩。」安德森喃喃道,伸手拿起酒杯,將通透的液體一口氣全部喝下。在眩目的燈光中,辛辣的酒液如同噬心的毒液一般,可惜,它們同樣只有一種單調的顏色。這本來就是一個人的感情,冷暖自知,不需要別人去同情,去在乎。終究,他不過是自尋煩惱,自作多情罷了。
「呃……」看著安德森將面前的長島冰茶一飲而盡,顧幻璃猶豫了一下,也學著他的樣子一口氣喝光。
問題是,這茶也太難喝了顧幻璃這樣想著,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緊接著「砰」地一聲昏倒在地上。
「喂喂。」安德森彎子拍拍她緋紅的小臉,「顧小姐?」
看著毫無反應的她,安德森搖搖頭,站起身冷漠地將她扔給零,「他沒有教她喝酒麼?這樣的魅,不合格。」
剛想轉身離開,卻被零攔住,「安德森,以大欺小,持強凌弱,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我的風格?」安德森冷冷一笑,「我還有什麼風格?再多的風格,也都讓他給折磨沒了。」
「你和他的事,實在沒必要牽扯到她身上。何況,誆騙人家小女孩喝長島冰茶?我沒出手攔你,不代表你的行為沒錯。」零將昏睡的顧幻璃推到安德森懷里,「你不是這麼不溫柔的男人,記得將她送回酒店。否則,我可是會報警的哦」
「我不知道她住哪里。」安德森又將顧幻璃推了回去。
零瞪著他卻毫無辦法,只能咬牙切齒地打電話給夜,要他在三十分鐘內必須出現,否則就去醫院領即將被洗胃的顧幻璃。
在酒店和下屬談事情的夜嚇了一大跳,他連忙和屬下交代幾句,就驅車趕往酒吧。「怎麼回事?我為什麼要去醫院領小丫頭?」夜蹙著眉問道。
零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用下巴比了比卡座的方向,「你自己過去看吧。」
夜帶著南星連忙往里走,卡座上,安德森悠閑地喝著酒,他面前的桌上趴著一個女孩。墨色的長發,熟悉卻又罕見的香水味,這下夜是真得生氣了。
「顧幻璃?」
「嗯,就是她。」安德森拿出一根煙,一手在衣內模著打火機,「她喝醉了,你不是知道她住哪里麼,正好送她回去吧。」
夜猜出顧幻璃為何會通過零約見安德森,可話到嘴邊卻變成,「她有她自己做人的方式,何況忉利天也從沒規定,魅就必須會喝酒。」
「不會喝酒的魅,就算功夫再高也沒用。」安德森說完,吸了口煙,緩緩從嘴里吐出煙霧,唇邊露出諷刺的冷笑,「長島冰茶而已,一杯就倒了。」
「如果她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你可以批評或是教訓她。可你在道上也算是她的前輩,年紀又大過她,這樣傷害她有意思麼?」
「傷害她?我可沒這麼想。」深吸一口煙,香煙的辛辣浸過肺部,安德森眉頭緊鎖,雙眼在燈光下閃爍。「我今天只是做為前輩慶祝忉利天新一任的魅重現江湖而已。」
「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