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幻璃而言,姜承影代表著理智和冷靜,而蘇靜華則代表著感性和激情,而章曉川……顧幻璃雙手托著下巴,對著章曉川的鏡頭,緩緩道,「雖然不用膠片,但是這樣浪費存儲卡,然後再一張一張刪掉你不滿意的,說真的,我覺得十張出一張都不太可能。」
「這是我的問題。」章曉川的眼楮從鏡頭上移開,日光、月光、室內光,有時候過分人為的強調甚至是設計光線,反而失去了攝影的本意。
取景固然是攝影最重要的動作,但是,他很少在取景時被拍攝對象吸引因而忘了按下快門。不過,錯失一景並不打緊,因為人在不同時刻不同情緒下的反應是千奇百怪的,所以,對章曉川而言,取哪一刻、舍哪一刻根本教人無法定奪。
只是,在他看來,顧幻璃本身像是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殼,這殼並不堅硬卻柔韌之極。而她在鏡頭前,就像是從衣櫃里選擇了一件適合的衣服套上,然後將她性格中的某一部分展現,甚至是放大。有時,章曉川甚至覺得,站在攝像機前的她遠比生活中的她要真實許多。
「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有pervasivedevelopmentaldisorder廣泛性發育障礙了,據說,其癥狀之一就是對某一物體或是人所表現出的執著。」顧幻璃有時並不能理解章曉川為什麼會突然起興想要拍自己,但是合約就是合約,既然條款只是她必須允許他跟著她,那麼,拍出什麼樣的照片就是他的問題而不是她的。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你所謂的……pervasive……」章曉川精銳而犀利的黑眸閃閃發亮,那目光讓顧幻璃覺得他整個人的感覺都強悍起來。「不過,可不可以請你再說一遍這個詞。」
顧幻璃站起身,走到章曉川的身旁,俯身在他耳旁輕聲說道,「pervasivedevelopmentaldisorder」,旋即走開,去領她的盒飯。今晚是大夜戲,而且要連續三天,不管是對演員還是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是一個考驗。
章曉川看著她隨意揮了揮手的背影,唇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一會兒是溫婉得讓人覺得可以隨意欺負的溫吞模樣,一會兒又是那種帶著些許調皮教人氣得牙根癢癢的無辜神情。
一會兒,顧幻璃回來,順手多拿了一盒盒飯。「章大師,像現在這種拍攝環境不好控制的夜晚,像現在這樣耗著,完全是浪費時間。」
「沒辦法,我眼前有一根胡蘿卜。」章曉川將相機收好,然後拿過顧幻璃放到桌子上的盒飯,「所以說,想讓倔脾氣的驢子走開,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另外的地方拴一個它會感興趣的胡蘿卜。」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辦法。」顧幻璃實在不想歐陽聿修覺得她是故意在吻戲前吃一些奇怪的東西,所以,今晚的盒飯她只能浪費了。
「消失?不可能。衰老?需要的時間太久。丑陋?這個倒有可能,不過在此之前,你最好再努力一點點。」章曉川比劃了一下,笑道,「不過我倒是不太相信你會徹底拋棄良好的家教,徹底墮落。」
歐陽聿修從他們身邊走過,他看了眼顧幻璃根本沒有動過的盒飯。半個小時之後,有人送來了熱氣騰騰的海鮮羹。顧幻璃看著用蛋花和稀女乃油勾芡加之諸如螃蟹、龍蝦、蛤蜊、海參、干貝、魚翅的海鮮羹,疑惑地眨眨眼。
淺淺的嘗了一口,顧幻璃眯起眼楮淡淡地笑了,是她喜歡的味道,一定是哥哥知道她要拍大夜戲所以特地讓給她送來當夜宵。顧幻璃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過去,手指在撥出鍵上猶疑了好久,最終她還是選擇放棄。
而這時,她才發覺章曉川的表情,明明有話要說,卻舉著相機在拍工作人員,然後又拍了會兒導演那把專用的椅子,緊接著又跑到攝像師那里聊了一會兒構圖,途中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朵花送給心情還算是不錯許琴,最後搞到了一份報紙又回到顧幻璃的身邊。「你確定自己能熬下去麼?我記得醫生說過,你之所以受傷後會昏迷那麼久,不只是因為輕微腦震蕩,還因為你疲勞過度才引起的精神恍惚和輕度休克,所以,在拍攝之前,你應該小憩片刻。」
直到章曉川真得一本正經拿起報紙讀了起來,顧幻璃終于忍無可忍,「你有什麼話想說就直接說。」
章曉川面不改色心不跳,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並看著報紙認真嚴肅地說,「彼得.西斯的作品主要表現個人自由生活的意志。深刻的思考,使彼得.西斯的作品在細密如繁錦的圖畫、豐富的認知元素、巧妙新穎的設計之外,更增加了哲學的深意……」
就這樣,顧幻璃愣愣地听著章曉川讀報,滔滔不絕,但是沒有提超過報紙範圍的一個字,甚至他讀到了那位25歲的加拿大攝影師本杰明以夢境推動自己挑戰一些不可能的事,創造引人注目的藝術作品之事,都沒有做出任何評論。于是,顧幻璃無奈地從椅子背上拿過小毯子搭在身上,打算小憩片刻。
誰知看到顧幻璃的動作,他也停止了讀報,反而重新拿起相機。
顧幻璃「刷」的一下睜開眼,緊緊地盯著他,「我拒絕。」
章曉川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合同上有規定,所以,你不能拒絕我,可愛的獨角獸少女。」
听到他的話,顧幻璃本來浮躁的心情卻一下子平靜下來,再次露出那副冷若森然的樣子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要什麼?」章曉川笑笑,「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你能給我什麼吧?」
顧幻璃一挑眉毛,「你什麼意思?」.
章曉川放下手中的相機,看著她的眼楮慢慢地說,「如果你想要拒絕,那麼簽合約之前你就可以完成這件事,但是,你沒有。如果你不接受,那麼,你只要不給我開門就可以阻止我搬到你的公寓和你同住,但是,你卻選擇讓蘇靜華也住進來,並且讓她作為你的助理。不拒絕,也不完全接受,亦或者,你真實的目的要麼是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孤獨,要麼是想給某些人造成一種錯覺……就像是那幅畫……」
章曉川每說一句,顧幻璃的面色就冷一分,直到最後,她已經全身無力,只能軟軟地靠在椅背,閉目思索。
「相機所呈現的,比人眼所見的還要真實。就算是演技再好的人,在鏡頭下,也會被一層一層地卸去偽裝。你有沒有想過,通過我的鏡頭,或許能更快的達到你的目的。」章曉川輕笑著,「也許我們可以合作,當然,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你想呈現的自己是何種模樣。」
顧幻璃抬眼靜靜地看著他,「章大師的意思是你完全看穿我了,更近一步說,你已經找到了制勝的關鍵點,而且你有把握借由它足以說服我。可是,這麼做對章大師有什麼好處?」
「至少不是因為仁慈和憐憫。」章曉川這下收起了微笑,目光忽然透出一副顧幻璃從未見過的漠然,他淡淡開口說,「真正懂得生活的人不懼怕死亡,顧小姐,你的生活富足且安穩,雖然你以獨立和夢想的名義選擇了娛樂圈,可是,在這里,你真得覺得有趣並且得到過滿足麼?」
他這樣一問,顧幻璃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白天在醫院時,她久久不能從裴琳琳的情緒中月兌離。這與她扮演琉月或是扮演九鳳院紫姬完全不同,她是真的將自己視為裴琳琳,指尖裹滿創口貼,故作堅強……
「我不懂你所謂的有趣和滿足到底是什麼,亦或是達到怎樣的程度,但是,對我而言,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也就是說,你並不喜歡之前的生活。」
顧幻璃心中一跳,皺了下眉,「我以為只有靜華姐喜歡做心理分析,沒想到,章大師也擅長此道。」
「這不算是心理分析。」章曉川听到顧幻璃的回答,眼中的漠然更甚,嚴肅地看著她說,「就像你在觀察我,分析我,辨別我,判斷我一樣,我也在做相同的事情,或者說,每個人每天都在這樣做著,生活著。」
顧幻璃笑笑不作答,如果每天都要這樣的生活,未免太過復雜。有太多人只是擦肩而過,完全沒有必要了解,也完全沒有必要深入別人的生活。就像是蘇靜華,她听了太多別人生活中的悲傷、無奈、痛苦,她甚至要感同身受,這樣的生活過久了,要麼是得抑郁癥,要麼恣意灑月兌到百無禁忌。
「其實你只是想讓自己完全不符合標準,這樣,就算是你哥哥有心替你安排婚事,對方的長輩也會因為你的種種‘劣跡’而不滿甚至是拒絕。」章曉川嘴角露笑,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一手揉著自己的眉心,「真不知道該夸你有勇氣,還是該嘲笑你的單純。」
「你可以什麼表示都不做。」顧幻璃凝視著坐在距離他們不遠處已經開始沉澱情緒的歐陽聿修,因為章曉川而被煽動的不斷搖曳的理智漸漸回歸。「如果把消極作為一個人的演化過程的話,那麼消極過後的不遠處就是崩潰與毀滅。所以,我寧願選擇樂觀且積極的面對。」
「因為你知道,在消極到崩潰的轉化過程中,有更長的一段時間是墮落與自殘。所以,你在極力避免一些事情,一些會讓你重蹈覆轍的事情。」
「我不知道作為攝影師,還要去調查被拍攝者的過去。」顧幻璃並未緊張,也沒有一絲被人握住把柄或是戳中死穴的恐懼,她的眼神隨著緩慢的語速逐漸變得堅毅且勇敢,就像是振翅欲飛的鷹。
看著顧幻璃離開,章曉川沉默良久,最後輕輕地開口,「萬里碧霄終一去,不知誰是解絛人。」
「這算是預言,還是感慨?」蘇靜華在章曉川的身旁坐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猶自燃燒的香煙,白色的煙霧融于夜色中,只剩下淺淺的煙草味。「很多人會選擇安逸,也有一些人會選擇墮落,可她不是。對于目標,她決不放棄,絕不退縮,正是這些,讓她顯得與眾不同,甚至是特立獨行。而你,以及你的好奇,在我看來,絕不是因為好感而產生的怦然心動,那麼,你想從顧幻璃身上得到什麼,你在尋找的,又是什麼?」
「真實。」章曉川沒有露出那種在外面常掛的笑容,相反神情更加嚴肅,「就像花開、葉落、蟬鳴、雪飄,我想拍的是她最真切的喜怒哀樂。」
「只是這樣?」听到這句話,蘇靜華身體微怔。
「難道還有別的什麼原因?」章曉川從攝影包中拿出一個定焦的鏡頭換上,冷冷道,「你這樣問我,是為今天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懷,還是因為你又替我找到了新的病癥?」
蘇靜華緩緩地噴出一個白色的眼圈,聲音低沉卻肯定,「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的目的真得像你所說的那麼簡單,那麼,你選錯方法了。」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借住顧家老宅?」章曉川說到這里,不禁又露出了他一貫的微笑,看似悠閑實則嘲諷的笑容。「顧天熙比駱奕臣更難對付,我可不想找麻煩。」
「你以為你現在的行為就不是找麻煩?」蘇靜華微垂了下睫毛,「你私下里調查過顧幻璃,雖然和駱奕臣是表親,但實際上你們的關系說不上好。啊啊,我有一點小小的關系,所以,想要做點調查也不是難事。比如,當年你遠赴歐洲,根本不是因為家人阻止你追求夢想,真正的原因是你所擁有的駱氏傳媒的的股權被剝奪。」
「然後呢?」章曉川的聲音平淡如水,不露情感。
「你比任何人都要愛駱氏傳媒,雖然,不能掌管駱氏傳媒讓你痛苦,但是,更讓你憤怒的是駱奕臣的‘不務正業’。」
「這算是你的反擊?」
「不算是。」
「你沒否認。」
「同樣也沒承認。」
感覺自己被反將了一軍,章曉川淡淡扯動嘴角,一個若有似無的輕笑漾在唇邊。「你想要什麼?錢?你不缺。事業?你自己放棄了,隨時都可以拾起來。權力?那家醫院連院長都不敢惹你,難道你想從政?愛情?裙下之臣眾多,只要你想嫁,願意娶你的人怕是兩位數都不夠數的。」
深深覺得自己被恥笑,蘇靜華揚起下顎,頗有準備開戰的氣勢。但在她頭頂上的怒氣有機會爆發之前,章曉川站起身,隨意將夾克套在身上,光是這樣的動作就充滿無邊的魅力,吸引著蘇靜華心頭的那口老血。所以,滿心羞憤在眨眼間就這麼消失無蹤,悲哀得連一點殘渣都不留。
其實這個女人很簡單,甚至簡單的有趣。章曉川挑挑眉,「不過,我建議你結婚之前,最好去新娘學校學習一下。雖然你的生活應該不需要你親自下廚做飯,但是,對男人而言,會做一兩道小菜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絕對要比一個純粹的花瓶要可愛的多。」
被他的話驚醒,蘇靜華給了他一記白眼,「如果不能欣賞我的優點,反而要求我要像誰誰誰,或是誰誰誰那樣,那還不如去娶那個誰誰誰,或是誰誰誰。」
「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你對婚姻這兩個字的定義以及需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只怕還沒有顧小姐知道的多。」章曉川勾了個微笑,目光筆直地朝鏡頭而去。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在無端的爭執上,蘇靜華能夠調查出來的事情,都是他不在意被人知道的事情,多一點或是少一點,對他而言沒有太大區別。
何況,從化妝師走出來的顧幻璃,眼角眉梢之間比平日的她多了些許魅惑,些許嫵媚。就像是陷于愛河的少女,整個人看起來都是容光煥發的。
章曉川開始專注精神,一心一意把注意力放在鏡頭上。
顧家的優良血統,還有良好的教養果然成就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偶像,章曉川邊調整鏡頭邊想。雖然還略顯青澀,但她的美的確是攝影師心目中最理想的素材。假以時日,她終會絢麗盛開。
食指壓了下,傳來一聲快門活動的聲音。章曉川換了個角度,快門又被按了數下。隨後,他向後一步,蹲了下來。對于購買寫真集的人而言,需要的是那種能夠從平面上切實的感受到叫人暈眩的恍惚感。而且,性感從不是顧幻璃的賣點,如果只是少穿幾件衣服,多露一點肉,那麼這本寫真集還有什麼好看?
所以,越是看似容易的東西,實際上深入做起來越困難,何況被拍攝者是一個對自己有著極強保護欲的人。
不過,說真的,有時,他真想說一些諸如,「更專心地看著我……對,然後撥一下頭發」,或是「現在,身體微微向後仰……頸子打直,雙手的拇指貼在大腿後側」。又或者是「身體可以再側一點,傾斜也無所謂,手就讓它像剛才一樣自然下垂就行」的話。所以,第一次做這種類似劇照師的工作,其實,他並不是太適應。
雖然,馬上就要拍吻戲,雖然顧幻璃看起來和每一個陷入愛河的少女一樣,但是,仿佛少了一小角的拼圖一樣,雖然仍引人注目,卻非完美無缺。
她始終無法全情投入,就好像連她自己都像是必須扮演的一個角色。自始至終,她都無法做到放松,以及無怨無悔的付出。
「她叛逆過麼?或是做過什麼瘋狂的事情麼?」章曉川突然這樣問身邊的蘇靜華。
蘇靜華雙手一攤,「你正在經歷她的叛逆以及瘋狂。」
而在鏡頭前的顧幻璃,不,應該是裴琳琳,正在怒氣沖沖地看著程佑和,「什麼叫我是冷冰冰的洋女圭女圭?」
「有區別麼?一樣的精致,一樣的冷血,一樣的無情。」程佑和實在難以理解,裴琳琳為什麼可以將自由滑精準無誤的跳出來,卻不能往里傾注一點點情感。「這首曲子寫的是愛情,就像是情人節,你幸福的依偎在男朋友的身邊……」
「我沒過過情人節。」裴琳琳突然這樣回答。
「啊?」程佑和听了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隊里的規定,而且我也沒時間。」
「哦。」這倒是。他都忘了,他可敬的搭檔是個訓練狂人。「你總交過男朋友吧,至少,暗戀過什麼人吧,現在,你仔細回想一下當時的心情。」
「你確定?」
「廢話,難道還要我給你找一堆愛情片,偶像劇來看麼?」
「嗯,似乎沒有這種必要。」裴琳琳有些心不在焉的說。
「不然我找一些言情小說或是少女漫畫給你看吧。」這是程佑和唯一能想到的折中辦法,他實在是不明白,以前好端端的裴琳琳,為什麼滑這首曲子時,情緒總是那麼的……僵硬。
他畢竟是她的搭檔,幫助她建立恰當的情緒也是他該做的事情。
「那麼做就有效果麼?」就像是存心氣他似得,裴琳琳擰了擰眉心,「我非看那些無病申吟的東西不可麼?難道看了那些東西,我就明白什麼是幸福什麼是愛情了?」
「不然你要怎樣」真是個超級任性的大小姐這是他已經能夠提供的唯一的最大限度的幫助了,結果她非但不領情,還莫名其妙的訓了他一頓。
「是你說要我看的,我只是提出一個不算是懷疑的諫言。」
真是被她氣瘋了。程佑和突然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其實,比起少女漫畫和言情小說,還有另一種更有效果的方法。」「更有效果?什麼方法?我該怎麼做?」裴琳琳怔怔地看著他。
「你什麼都不用做。」程佑和的唇邊多了一抹微笑。
「什麼都不用做?」總覺得他臉上的笑怪怪的,只是裴琳琳還來不及從疑惑的漩渦里月兌困時,眼一抬,卻發現本來站在一米以外的程佑和不知何時已逼近到她跟前。
「是的,什麼——都——不用——做。」
發覺程佑和夜實在迫得太近了,連他呼氣時吐出來的熱氣自己都感受得到,這是兩人站得太近的結果。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一步,裴琳琳正想說些什ど時,對方也逼了上來。柳眉微蹙,她想他應該不是故意讓自己感到不快的,所以沒說什麼自行往後移了一點。
然而,就像是要惹火她似的,那個高大的身軀再度黏了上來。
「喂,你到底要做什麼?」裴琳琳終于沒好氣地問。
「我只是想……」
「誰管你想什麼,你先離我遠一點行不行」裴琳琳氣得杏眼圓睜,「你有話就站在那里說不就得了。」只是說個話而已,沒必要靠這麼近,更不需要她退一步,他就故意惹人嫌地緊逼上來吧。
「所以說,我在想啊」
「拜托,有話直說」裴琳琳著實受不了他別有用心地將一句話斷成好幾段說,卻一直沒重點出現。「拖拖拉拉的干什ど?」
她的不耐和程佑和臉上那打趣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所以,一種不甘示弱的逞強怒火從心底燒了起來。「讓開。」不死心地向後退去的同時,裴琳琳下意識地舉起一手想阻止對方的繼續跟進,沒料到卻被程佑和一把箍住而動彈不得。
「喂」這下,她是真的被惹毛了。可是仰起頭想要臭罵他,卻被那離得太近的臉孔給嚇了一跳。
「我是在想,與其冷冰冰的文字或是圖畫憑空想象,倒不如你自己實際引出想要的感覺。」看著裴琳琳因為他的話臉色逐漸變得蒼白,程佑和咬住唇,才沒讓大笑溢出口。「最多只是只是被踫一踫或吻一吻,你也沒什麼損失,又可以讓自由滑的節目順利進行,不是一舉數得?」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看程佑和還當真將臉靠上來,裴琳琳氣急敗壞地想要推開他。
「听說業界有不少這種人。」程佑和開玩笑地說道,可緊張過頭的裴琳琳沒听出他語調中戲謔,「難道你身邊沒有過?」
「廢話,怎麼可能有。」
「那有機會親身體驗一次也不錯吧。」
「謝了,不需……」理所當然地想要反駁,可是頭剛抬起來,裴琳琳就感到唇上拂過一陣濕潤。
只是這麼輕輕觸踫一下,跟用羽毛拂過去一樣,也彷佛是下雪時用唇瓣去接那天上飄下來的細雪而已。
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笑得開心的程佑和,那賊賊的笑容可一點都沒破壞他俊秀端整的美貌。
可能是受到的沖擊或者說是打擊太大,裴琳琳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了。照理說這細微得幾近無質量的輕吻,應該是毫無感覺的才對,但不知怎地,淚水驀然滑落,猶若斷線的珠子一般。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因為,按照劇本的設計,這個地方,裴琳琳應該含羞帶怒地狠扇了程佑和一掌。
而程佑和看著她臉上的淚痕,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他俯身輕輕吻去她的淚,然後將她緊緊地擁在懷里。
兩個人就像是陷入了無盡的睡眠中,靜靜的,除了呼吸,再也沒了一絲動靜。
許久之後,導演才想起來,「卡」他這樣喊著。而章曉川檢查著他拍下來的每張照片,喃喃自語道,「她不是入戲太深,而是做回了真正的顧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