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這世間不變的法則。而在體育競技的賽場上,勝利與失敗往往只有咫尺之遙,0.01秒,0.01分……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裴琳琳的夢想悄悄發生了改變。她曾經希望自己能站在最高的領獎台上,享受鮮花與掌聲,享受萬人敬仰。可現在,她希望能夠和程佑和一起站在領獎台上,偏偏上天不肯厚待他們,程佑和竟然跟腱拉傷。
所有人都急紅了眼,而平時最該著急的裴琳琳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和平常一樣練習,雖然冰場上又變成她一個人的舞台。教練試圖勸她更換搭檔,但是裴琳琳卻淡淡地回答,「如果,我的搭檔只要受傷就會被我拋棄,久而久之,還有誰肯來和我搭檔?還有誰願意相信我?」
「可是琳琳,如果錯過這一次,你又要等上四年。人生或許可以有許許多多個四年,但是,運動員沒有這樣的幸運。」教練語重心長地勸她。
裴琳琳拿起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為了佑和,我願意等。」
「為什麼?」
「我們是搭檔。」裴琳琳喝了口水,然後將毛巾收好,拎著包離開訓練場。她的生活一直這樣規律,這樣枯燥無味,從前是,現在是,以後……
裴琳琳搖搖頭,現在就想退役未免早了些,她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天空飄著細雨,寒氣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迅速滲入,她搓了搓手指,急匆匆地跑回宿舍。
等她再出門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只是,這雨越下越大,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世界。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宛如縹緲的白紗。這時一陣風猛刮過來,那白紗裊裊地飄去,雨點斜打在街面的積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裴琳琳舉著傘苦笑,雨沿著傘的邊緣墜落,像一顆顆晶瑩透明的珍珠串起的珠簾,只是,她的夢不在這一閃即逝卻又連綿不絕的珠簾里。
然而,當她壓抑著忐忑的心情無聲地出現在程佑和的病房內,硬生生地把他嚇了一跳。裴琳琳討厭醫院,討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討厭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無奈,然而,看著程佑和安然地躺在病床上休息,她的雙眼第一次有點發熱,手指也不由得微微發顫。
一定是因為討厭的醫院,還有,她不習慣在訓練場以外的地方見到他。裴琳琳想著,或許這就是上天對于他們兩人彼此信任的一種考驗,雖然過去的她傲慢且殘忍,但是,這一遭,她願意等待。
因為程佑和,值得。
可接下來程佑和的表現,卻讓裴琳琳整個心都涼了半截。
「你怎麼來了?」程佑和的眼中驚愕散去,剩下的只有不耐。
「……」裴琳琳直直地盯著程佑和,墨色的雙眸深郁得看不到底,久久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仿佛半個世紀後,才緩緩開口,裴琳琳卻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可笑。「我是你的隊友,也是你的搭檔,你受傷了,我自然該來看看你。但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的……不耐。」
她在他的眼里,只看到了慌亂,不耐,以及……厭惡……
「受傷這種事不是很正常麼?」程佑和冷冷地說,「難道,每一任搭檔受傷,你都要親自到醫院慰問麼?那我倒要好奇了,冷傲的冰上公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民了?」
「我知道自己應該先來醫院看你,可是,現在的我只有努力保持狀態,等你回來……」裴琳琳盡可能溫和地說,心有些亂。
「別開玩笑了,距離世錦賽還有多長時間,難道你不知道?別告訴我你因為我受傷而放棄冬奧會了,就算世人都會天真,但我知道你裴琳琳絕對不會這麼愚蠢。你的夢想不就是去冬奧會麼?你的夢想不就是站在最高的領獎台麼?亦或是你自己恐懼了,卻找不到借口退縮,正巧趕上我受了傷,因而給了你一個冠冕堂皇的台階。」程佑和冷哼了一聲,「裴琳琳,你不但傲慢,而且自私之極」
「……」裴琳琳愣愣地看著他,原本溫柔的雙眼竟有些發顫,她覺得自己好像並不認識這個明明那麼熟悉那麼信賴的人,而且渾身發冷……如同身陷萬丈冰窖。
可此刻的冷,卻比她在路上所挨的雨受的風,更寒上百倍。
「裴琳琳,如你還有點腦子的話……你就該立刻選一個新搭檔,而不是出現在我的面前。現在不是你表現憐憫,更不是你作秀的時刻……啊你干什麼?」程佑和的話還沒說完,裴琳琳已經放下手中的保溫桶,並且舀了一勺湯塞進他的嘴里。
「舌頭燙壞了,正好清淨,反正雙人滑從來跟舌頭沒有關系,難道舌頭壞了就不能保持平衡了?不好意思,我從沒听過這方面的問題,也沒看到過任何相關的科學研究數據。」裴琳琳的脾氣並不好,但是,她的心比大部分女孩子都要強韌,所以,程佑和的冷嘲熱諷根本不可能嚇退她。
看著程佑和勉為其難地將湯吞下,裴琳琳仍是靜靜地凝視著他,姣好的臉上無一絲表情,只是那雙眼楮如同深潭,黑郁得什麼也看不到,卻像是能將人吸了進去。程佑和起先有些憤怒的直視她的雙眼,可是漸漸的他別過頭,竟是不再看她一眼。
「程佑和,你別忘了,選誰做搭檔,換不換搭檔,可不是由你說了算。」裴琳琳的聲音很緩,很低,帶著一貫清冷的嗓音,「對了,我忘記了,雙人滑也用不到鼻子,反正你要在病床上休息一段時間,要不要順道也養養你的鼻子。說真的,我還沒見過人的鼻子被打歪是什麼模樣。」
「我應該感謝上蒼,雙人滑需要用眼楮,否則,是不是下一秒你就準備用你腦袋上的木簪子把我的眼楮……」程佑和沒好氣地回答,剩下的不管是一個詞還是一句話,全都被裴琳琳塞到嘴里的勺子給堵住了。
「你們在干什麼?」突然,一個女人不冷不熱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裴琳琳回頭,只見熟悉的隊友半倚著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手里還拿著一捧包裝精美的鮮花,但是,她妖艷的紅唇以及嫵媚的笑容卻礙眼的很。
「你怎麼才來,我在醫院都無聊死了。」程佑和抱怨著,但是在女人親昵地在他臉上落下一吻之後,怒氣盡消。
裴琳琳面無表情地看著程佑和的表現,只是,那雙鎮定得有如黑玉一般的雙眼漸漸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我們的裴大小姐好有閑心啊,听說教練組都在急著給你挑新搭檔呢,你這個能拍板做主的人卻跑到醫院來……」女人瞥了眼床頭櫃上的保溫桶,哎呦呦地叫起來,「什麼時候,我們裴大小姐也開始走柔情似水風了?」
她舀了一勺,淺啜了一口,立即吐了出來,「什麼玩意兒啊,又咸又腥又澀,這種東西你也好意思拿給佑和吃。就算你因為他受傷而生氣,也沒有必要那這種湯來毒死他吧?也不知道是哪個廚子做的,手藝那麼差。」
「手藝不好,讓你見笑了。」裴琳琳優雅地揚起嘴角,看著悶不作聲的程佑和輕笑了起來,語氣悠閑地像是在聊天,「倒是你,自由滑的曲目還沒選定吧,你是真不著急啊,還是胸有成竹啊?」
「你你什麼意思」女人的眼中突然含了淚,她往程佑和的懷里一撲,抽泣道,「我知道自己不如你,可你也沒有必要這樣譏諷我吧。有本事你去冬奧會拿個冠軍啊,明明是練單人滑的偏要來雙人滑里湊熱鬧,還害得佑和受傷。不,你就是個煞星,每一個和你搭檔的男人,最後無一例外都是落得個受傷被替換的下場。你今天來醫院,是不是就是看佑和的受傷太輕,所以想把他弄成食物中毒……」
……
……
女人滔滔不絕地說著,程佑和輕拂著她的頭發,卻不曾阻止她將那些可以割破裴琳琳堅韌內心的話。裴琳琳怔怔地看著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覺得世界上好像突然沒有了色彩,一切都是灰的。
原本的鎮定和堅持,都成了笑話。
原本還理智的腦子,也只剩下一片空洞……
女人抬起頭看著雙眼失去神采的裴琳琳,嘴角的笑意更深,「你有時間花在一個根本是討厭你的男人身上,不如去選個新搭檔,反正你是天才,你的目標就是金牌,又何必理會我們這些庸俗的凡人。」
裴琳琳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雙眼無焦距的望著他們這個方向,安靜得詭異。在程佑和以為她會怒氣沖沖掉頭離開的時候,裴琳琳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仿佛要消失般的笑容,黑色的雙瞳幽暗而不可測,「你好好休息,如果出院時胖了,我會讓你見識到地獄的第十九層是什麼模樣……」說完,她將床頭櫃的保溫桶收好,拎著它直接離開,連放到門邊的傘都沒有拿。
只是沖出醫院,裴琳琳仰頭望著落雨的天,水滴,悄無聲息的從她的臉頰滑落。她的身上散發著哀傷而絕望的氣息,像是一個默默承受一切傷疼的孤獸,脆弱卻不容別人親近……
「卡」導演滿意地喊了一聲。
姜承影今天一直在現場陪著,所以听到導演喊卡,連忙舉著傘跑到顧幻璃的身邊,而她擋雨。然而,顧幻璃卻像是沒有發現他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那雙原本如同夜色般惑人的眸子,也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黯淡得可憐。
裴琳琳的心被活生生的撕碎了,一切都是那麼可笑。她曾經天真的以為得到了程佑和的信任,她也付出了她的信任,然而,所謂的默契,所謂的體貼,其實不過是勉為其難,當謊言和虛偽被現實輕易地捅破一層紙,人心脆弱地可笑又可悲。
換下病號服的歐陽聿修從醫院里走出來,看到顧幻璃怔忡的模樣心知她入戲太深,這樣雖是好事,卻也說明她自我調節的能力太差。所以,他低頭和身邊的助理說了一句,然後舉著傘走到顧幻璃身邊,對姜承影點點頭,
姜承影猶豫了一下,舉著傘和歐陽聿修的助理悄然離去,劇組的人都在收拾設備,沒有人注意到歐陽聿修帶著顧幻璃先行離開。
其實他們兩個人只是在散步,回場館的路不算太遠,再加上拍攝設備要收拾好一陣,他們倆有足夠的時間,這樣默然前行。
只是有了傘遮雨,就沒了雨掩淚。
在一旁的歐陽聿修對于顧幻璃臉頰滑落的淚微微有些驚訝,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本能的踫觸那滴晶瑩的液體。他不是沒有見過女人流淚,可唯有這一次,他不知是該慶幸自己把顧幻璃帶入到裴琳琳的軀殼中,還是該自責剛才程佑和實在是太過惡劣。
顧幻璃還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對外界的一切反應都異常的遲鈍,任由歐陽聿修停下來從褲兜里掏出干淨的手帕輕輕擦拭著顧幻璃濕漉漉的小臉。只是看著顧幻璃突然抬起的拳頭,他又不能後退,唯有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難道真得要把我的鼻子打歪,你才能解氣麼?」
顧幻璃微微皺起眉,那是一種隱隱的抗拒,歐陽聿修知道,這抗拒是屬于裴琳琳的。所以,就算觀眾將來可以看到某一天,程佑和終于坦然面對自己,終于沖出去追上裴琳琳,細細地吻著她為了給他煲湯而弄得滿是傷口的指尖,而此刻的歐陽聿修,卻在猶豫是該立即喚醒顧幻璃,還是該讓這種情緒繼續蔓延。
「我只是覺得程佑和是個傻蛋。」顧幻璃突然緩緩地說道,「他自以為了解裴琳琳,自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卻從沒想過在裴琳琳的心中已經有了——我們。」
「每個人都會膽怯,尤其是在面對自己心愛的人。」風輕輕拂過歐陽聿修的的睫毛帶起了發梢,也拂過他頭頂的樹葉。雨聲,樹葉的沙沙聲混在一起,帶著泥土清香的黃昏,在不知不覺間少了一絲慘烈和哀怨,多了些許寧靜與祥和。
「程佑和希望裴琳琳成功,這份希望他比任何人來得都要強烈。就因為他懂,所以,才更加不願意讓裴琳琳因為自己而失去追求夢想的機會。或許,就像你所說的,他忘記了‘我們’,那是因為在他心中,裴琳琳遠比他的未來,他的夢想要重要的多。」歐陽聿修這樣說道。
似乎被歐陽聿修溫柔的語氣所惑,顧幻璃的表情柔軟了許多,她緩緩轉過身看著他,半晌,才輕聲說道,「程佑和的感情是質樸的,不過他也是欠打的,竟然想出那種不入流的主意。說白了,他就是篤定裴琳琳是喜歡他的,篤定裴琳琳會吃醋,篤定她必然會傷心。這種純粹的大男子主義,不好好教訓絕對不行。」
「他……」歐陽聿修本來想要解釋一下,但是仔細想了想又覺得顧幻璃的話一點錯都沒有,便溫和的笑道,「裴琳琳不也一樣麼,做出那麼恐怖的湯,程佑和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她心里自然也知曉,如果不是愛她,怎麼可能忍受那種足以把人逼瘋的味道。」
「真得那麼難喝?」顧幻璃蹙著眉,雖然是道具準備的,應該也是能夠下咽的東西吧,看起來女乃白色很像是傳說中的骨頭湯……
「又油又膩,蔥姜蒜料酒一點都沒有放,最可怕的是,鹽也沒放。」歐陽聿修咂巴了一下嘴,似乎在回憶那股讓人記憶頗深的味道,「喝到嘴里,就跟吞一塊油膩膩地肥肉,還吐不得,只能讓它從舌尖慢慢滾過,從嗓子眼里咽下去。萬幸一遍就過了,要是多喝幾口,怕是我三五天都不想吃肉了。」
顧幻璃看著他,溫吞吞地說道,「改日要是有那種醫務劇啊,罪案劇啊,歐陽先生一定要接一個試試,我相信,對于傳說中有些膽小的歐陽先生,一定是種很好的磨礪。」
歐陽聿修雙眼微微一眯,如同打盹的豹子,看起來很安靜而慵懶,卻也接近不得。「建議?」
顧幻璃背著手,腳尖輕輕地踢走路上的小石子,「善意的建言。」
「如果真得接到這麼一部劇,那麼,我希望遞手術刀或是幫我擦汗的人是你,或者,當我的法醫,如何?」歐陽聿修的表情淡淡的,但是唇邊的笑意證明他的心情還算是不錯。
顧幻璃眨眨眼,笑道,「我暈血。雖然我承認作為演員就是要不斷挑戰自己的極限,但是,如此偉大的工作還是由歐陽先生去完成吧。」
「這麼大的壓力我一人承受不來,再說,倒霉總要拉一個當墊背的,你說是不是?」歐陽聿修和顧幻璃說著玩笑話,心里卻想起姜承影在醫院時和他說起的那些話。他原本是嗤之以鼻,甚至是想要將其拋在腦後,但是,這畢竟是顧幻璃的銀幕初吻……
想到這里,歐陽聿修的心開始煩躁起來。他也思考過,說動導演取消這場吻戲的可能性有多大,雖然明知是零,但是他仍舊思考過。然後,他考慮借位,只是,像《冰刃之舞》這樣以運動題材和青春偶像劇作為賣點的電視劇,吻戲既是男女主角情感爆發的關鍵點,而是觀眾期盼以及的美好。
所以,無論他怎樣思考,可結果仍是一無所獲。對于自己的演技,歐陽聿修是有信心的,但是,對于這場即將到來的吻戲,他卻突然感覺到了為難,甚至比他自己的銀幕初吻還要難上百倍甚至是千倍。
雖然他在圈子里人緣頗佳,但是,真正能信賴的朋友不過是一兩個。昨夜,他和蕭縝宇就那麼靜靜地對瞪了半個小時,之後,可能實在心煩到連他們自己也受不了,便開始找酒喝。
于是,歐陽聿修那瓶珍藏的佳釀便成了心煩後的犧牲品。兩個男人就這麼坐在沙發上,推杯換盞,一直喝到了午夜。
最後,蕭縝宇醉醺醺地拍了拍歐陽聿修的肩膀,說道,「你應該慶幸,這里面沒有激情戲……當然,就算本子再好,顧幻璃也不會接激情戲的,但是,你也知道,現在那些小言劇,不來點船戲怎麼吸引那些狼女的注意呢?再說了,你在圈子里可是響當當的正人君子,我可從沒見過你這種為難的模樣。難不成,你心里真得有別的念頭?」
歐陽聿修睜開依舊清亮的雙眼,看著渾身酒氣的蕭縝宇無奈地搖搖頭,「心里有別的念頭的人是你不是我。守在人家身邊那麼多年,眼睜睜地看著她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還要幫吵架的他們說合。蕭縝宇,這麼多年你過得累不累啊」
蕭縝宇無意識得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楮,只是,夜色的瞳孔卻漸漸轉淡,「我不想她為難,既然她一直都把我當哥哥看,那就做兄妹吧。奢求這種事,好了,也許達成心願;壞了,就是一拍兩散,連兄妹都做不成。」
「你啊,就是態度太過溫吞,才一次次的錯失良機。」歐陽聿修安慰似得又倒了一杯酒給蕭縝宇。
「喂喂,我們談得是你的問題,別轉移話題。」蕭縝宇拿著酒杯又喝了一口,竟然以為他醉了就沒有腦子麼沒可能再說,他還沒醉呢只是覺得眼前什麼東西都是重影的罷了。
「我不是轉移話題。」歐陽聿修停頓了一下,他起身將嘴里猶在嘟嘟囔囔地蕭縝宇扶到客房,然後扔在床上便不再管他。
夜,殘月靜靜的懸掛于空。
歐陽聿修做了一個夢。那深入骨髓的疼,呈在眼前的物,都似在現實。一切都只有火光和震驚,失望的陰寒好像能深入骨髓般,讓人僅僅只是呼吸,就感覺到肺部在劇烈的抽搐。
他伸出手想要求救,然而,滿身的傷卻讓他連動一下都會痛得只想以昏厥來逃避。其實,更痛的,是他的心,因為他知道,那個冰冷而死寂的地方,才是他唯一的歸宿。比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任何人的懷抱,都來的更加溫暖。
夜風拂過,是誰的細語,又是哪里傳來的風鈴脆響……
「歐陽先生?歐陽先生?」顧幻璃拼命搖晃著手,試圖喚回歐陽聿修的注意力,明明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了下來,而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難不成,她出戲了,他卻突然入戲了?
歐陽聿修猛地從回憶中驚醒,他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微笑,只是他的手用力的握著傘柄,力道大的深入肌理,可即使是如此劇烈的感覺,也絲毫減輕不了那心口那一陣又一陣的抽疼。
「歐陽先生?你還好吧?」顧幻璃有些驚異的問道。下意識的想要靠近,卻不知道怎麼的,被對方身上那股悲傷硬生生的逼在了原地。
歐陽聿修的唇邊緩緩綻出一抹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舊事和一位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