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噴水池前,顧幻璃的心情很不好。第一,哥哥為她精心挑選的小禮服弄髒了。雖然也有些對不起它的設計師和縫制者,但是,基于她與駱奕臣的宿怨,這點愧疚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第二,她走出來的時候太過匆忙,又急于甩掉身後的楚憐幽,所以連回去拿外套的時間都沒有。感冒剛剛好些,又來這里吹風受凍,若是讓哥哥知道,一定會把她打包扔到醫院去。第三,她曾經向哥哥承諾要做好身體管理,她不想對哥哥食言。既然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搓了搓手臂不斷泛起的雞皮疙瘩,顧幻璃決定還是先回大廳。至于禮服上的紅酒漬……好吧,她應該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鬧劇過後,大廳又恢復了之前的喧鬧。觥籌交錯間,相互交換著傳聞,大談期貨的漲跌和基金經理的更迭。那些已經將管理權移交給下一代的老人們,則是談論著高爾夫比賽,而他們無聊的太太或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友則聚在一起聊著女人間私密的話題。剩下的人卻如蜂鳥般瞄著人群,四處穿梭,希望能借此機會認識更多的人,搭上更多的關系。
至于那場鬧劇的另一受害者,卻是被她的恩主叫道一邊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然後就像打發乞丐一般,扔下一張支票。
無名小卒的黯然離去永遠不會引得別人的注意,想要博取同情,那就先扒開傷口,然後歇斯底里的表演吧。否則,只能像空氣一般,被人忽略甚至是無視。
幸虧哥哥與唐家有要事相商,現在根本不在宴會廳。顧幻璃躲在牆角發愁的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卡西迪奧也不在,估計是沒人救得了她了。
離她不遠的地方,冰藍色的吧台前,夜坐在玻璃吧椅上,修長的雙腿優雅的交疊起,指尖夾著一只高腳杯,手腕微動,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跟著微蕩,陰冷的眼眸微眯,看著眼前微晃的酒液玩味的勾起唇角。
在他身邊坐著的正是曾經給楚憐幽驚鴻一瞥的零,只是今晚她打扮得格外嫵媚。紋絲不亂的卷發會讓人想起70年代的優雅風韻,發卷微彎的螺旋卷度,使頭發邊緣呈現柔美典雅的線條,復古優雅,卻又不失現代感。一襲象牙色低胸希臘式拖地長裙,更是將她曼妙的身材展露無遺。
「沒想到,您竟然會親自出手幫那位小姐。」零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水靈靈的眼楮來回在夜和角落里的顧幻璃身上游弋。
「我只是討厭愚蠢。」夜搖了搖手中的高腳杯,聲音顯得比剛才更加冷淡,他啜了一口酒,緩緩道,「去試試她。」
看來,門主對這個小女孩真得很有興趣呢!零站起身,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向顧幻璃。說實在的,要她去欺負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她朝著壞人的方向越來越近了。而且,最要命的是,她沉浸其中,甚至樂此不疲。
顧幻璃突然覺得有人擋住了她頭頂的光線,不由得抬起頭看了一眼,然後往旁邊挪了挪。反正這里沒立著告示牌,所以,誰站都可以。畢竟,這個角落的人很少……
從剛才到現在,總共就只有四個人。
酒保,她,還有吧台坐著的一男一女。
顧幻璃想了想,覺得剛才的結論並不精確,所以,重新下了一個定義。是的,沒錯,這個角落的人何止是少,根本就沒什麼人過來。
零從手包里拿出煙盒,取出一只煙優雅地叼在唇邊,然後低頭用打火機點著它。煙霧繚繞間,紅艷艷的菱唇微啟,「小丫頭,你家里的長輩沒教過你規矩麼?」
顧幻璃退了三步,然後對著她微施一禮,「阿姨,吸煙有害身體健康。還有,白色的琴鍵上若是落下被煙燻黃的手指,恐怕不美。」
零的額頭隱隱冒出青筋,壓下被人稱為阿姨的憤怒,她用比較平淡的口氣回道,「吸不吸煙是我的事,願不願意聞是你的事。只不過,小丫頭,你是怎麼知道我平時有彈鋼琴?」
「阿姨,好奇是您的事,如何知道是我的事。反倒是喝酒多了,手指會打顫,只怕有些曲子就彈不了了。」苦澀嗆人的煙味在鼻尖縈繞,顧幻璃忍不住又退了三步。
這下,兩條青筋直接在零的額頭冒出,她咬牙切齒道,「小丫頭,既然這麼口齒伶俐,剛才怎麼一個字都不說。還有,我手指打不打顫是我的事,能不能彈高難度的曲子也是我的事,反倒是你,受過傷之後,連最基本的習曲都很費勁兒吧?失去夢想,感覺一定很痛苦吧?從天堂跌倒地獄,一定絕望到極點了吧?所以,性格才會這麼孤僻乖張。」
她性格乖張麼?顧幻璃想了想自己之前的行為,覺得無論如何也無法歸于乖張那一類,至于孤僻……
其實,她只是懶得扮成小孩子,嬉戲玩鬧。
「那麼……阿姨的夢想是什麼?」顧幻璃見零朝著自己走了兩步,不由得又退了幾步,「阿姨這樣嚴肅的問我,難道是因為同樣的事情曾經發生在阿姨的身上?阿姨,老師說過,每個人都有很多個夢想,丟失了這一個,只要努力去開啟下一個就好了。難道阿姨沒有听老師說過麼?我記得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好像就講過這些呢!」
零緊握著手中的打火機,怒道,「別叫我阿姨!」
「真奇怪,為什麼最近遇到的阿姨都不喜歡人家叫她阿姨呢?」顧幻璃茫然地看著瀕于抓狂的零,不明所以地說道,「就算打再多的肉毒桿菌,阿姨還是阿姨,阿婆也還是阿婆啊!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我算錯輩分了,您才會這麼生氣。阿婆,對不起。」
「阿……阿婆……」零自以為堅強亦柔韌的心終于碎成了玻璃渣,怪不得連那個嘴比八哥還靈巧的蘇靜華都被她說得次次內傷。這個小丫頭,仗著自己還是個小蘿莉,竟敢如此猛戳她那顆深深為年齡所困擾的玻璃心,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太可恨了。明明她也是從甜美可愛的小蘿莉過來的!
「零,你的錯誤在于談話時被她巧妙的引導了話題,而且,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切中她的要害。」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將空空的高腳杯放到吧台上,他轉過身陰沉著一張臉,一字一頓道,「顧幻璃,你的命,還是你哥哥的命,選。」
綁架犯?不像。
顧家的仇人?有可能。
「不必選。」顧幻璃粉女敕的唇瓣彎出一抹甜美的笑,她走到夜的面前,眼楮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的眼眸深處,「要殺要剮隨便。但是,你若敢動傷害我的哥哥,我會在你的臉上再添一道疤痕,而且是足以把人腦袋劈開的疤痕。」
說完,她輕輕一笑,俯身在夜的耳邊說道,「我討厭暴力,更討厭血腥,但是,我亦有我的原則,我的美學。」
夜猿臂一伸直接將顧幻璃擁在懷中,唇邊露出殘忍的微笑,「小野貓,我給你這個機會。只要你十八歲之前在道場能夠沾到我的衣角,我就放過你的哥哥。否則……」他從兜里掏出一枚粉紅色的膠囊放到顧幻璃的唇邊,劍眉微挑,饒有趣味的看著她,仿佛在問她有沒有膽量吞了它。
「水。」顧幻璃知道自己不該胡亂吃別人給的東西,但是,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威脅是認真的。所以,無論這筆交易是否合理,無論他附加什麼條件,為了保護哥哥,她都會無條件的同意。
零招手管酒保要了一杯冰水,然後笑嘻嘻地遞給顧幻璃。她還以為這個小妮子油鹽不進呢,沒想到,顧天熙就是她的死穴。看來,自己真得是將問題想得太復雜了。何況,兄妹情深什麼的,很常見嘛!
只是……
零偷偷看了眼夜,雖然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多年,可他在她眼中仍是一個謎。而且,組織中有太多的隱秘,作為「零」的她,雖然已經是組織內鳳堂的堂主,但是,她仍舊有許多疑問和困惑,無法理解也無從找尋答案。
但是,零知道,有資格服用門主特制藥物的人,唯有「魅」。可惜,自上一任「魅」病逝以後,組織里已經有將近十年的時間無人繼承這個代號。又有誰能想到,組織遍尋無果的「魅」,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言辭犀利、目光敏銳的小女孩。沒準有一天,連她都要成為「魅」的下屬……
在此之前,她可一定要好好逗弄一下尚且年幼的「魅」。所以,零故作嚴肅地問道,「小丫頭,你不想知道這是什麼藥?」
「慢性毒藥的話,是他食言。」顧幻璃從夜的指尖拈起那枚藥放到嘴里,然後用冰水送服。吞下後,她才冷笑道,「如果是那種藥的話,我也沒轍。只不過……」
「天啊,現在小孩怎麼都這麼早熟!」零看著顧幻璃眼楮里濃濃的鄙視意味,再一次想要抓狂了。所以說,她死也不要結婚,死也不要小孩。否則,弄出一個像眼前這個小女孩似得小大人,她還不得天天撞牆去!
「回總部。」夜只是淡淡地說完這三個字,然後就拎著顧幻璃轉身離去。走了幾步,他轉過頭,別有深意地向上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痕,隨即踩著沉穩的步子離去。
「放我下來。」顧幻璃掙扎了幾下,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的腿太短,而且,身子太弱。」夜停下腳步俯視著顧幻璃,幽暗的眸中閃著不知名的冷光,而顧幻璃亦是毫不示弱地瞪著他。強烈的低壓風暴在兩人周圍回旋,似看穿人心般的犀利眼神,兩人互不相讓的較勁。
在門口負責泊車的小弟自是不清楚二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只是以為父女吵架罷了。所以,看到有司機來接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何況,豪門之家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
「嫌我腿短,可以把自己的砍掉一截,這叫統一標準。」顧幻璃覺得自己像是保齡球一般被人扔到車里,等她掙扎著坐起來時,車子如離鉉之箭一般駛離唐宅。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樹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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