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絕望。
這只是夜教給她的生存法則。
「我從未對這個世界絕望,我只是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罷了。」顧幻璃的表情很平靜,她低頭看了眼時間,卻發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竟然被劃破。
「這就是你所謂的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駱奕臣的身子微微向前傾,眼底竟有一絲詭謐的光,他拉著顧幻璃的手,用力掰開她緊攥的拳頭,「看看,好好的手,鬧成這付模樣你以為這樣就不會讓你父母和兄長擔心麼?」
「在那種情況下,受傷是在所難免的。」
「沒听說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麼?你平白無故的受了傷,即為不孝」
「好吧,我下次會注意。」顧幻璃的唇邊綻開了一抹微笑,「倒是學長,下次不要這樣冒冒失失地沖上來,萬一被誤傷,我會很自責的。」
「我受傷總比你受傷來得好。」駱奕臣慢慢沖洗著顧幻璃手上的傷口,輕聲道,「下次只要將他們打暈或者是讓他們失去攻擊能力就可以了,畢竟能夠審判他們的,只有法律。否則,若是被判一個防衛過當,豈不是將自己白白得搭進去,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嘶……」顧幻璃倒吸一口涼氣,眉尖微蹙,「沖動是魔鬼,我會記住了。」
「疼了?」駱奕臣低頭在傷口處輕輕吹著氣,「痛痛飛走了,痛痛飛走了。」
聞言,顧幻璃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學長,你以為我幾歲了,還用這種話哄我。而且,溫柔過了頭,會讓人覺得很可愛啊」
駱奕臣看著她調皮的笑,低垂顫抖的睫毛,殷紅的嘴唇,晶瑩剔透的五官,膚白勝雪,縴細優雅。不由得低低地嘆了口氣,抬起頭教訓道,「以後記著,動手之前先動腦。」
「可我今天也算是平安無事。」顧幻璃垂下眼簾,避開了他溫暖的視線,「學長就別教訓我了。」
「就沖你這種根本沒有認識到錯誤的模樣,還得再教訓你半個小時」
「哦。」顧幻璃低頭又看了眼時間,久久不語,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直以來,她總是不斷地拒絕他,卻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關愛,習慣回首時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過分耀眼的笑容。然而,她明白,這只是一種習慣,並不是感動。「學長,你怎麼知道我會遇到意外?」
「少轉移話題」駱奕臣輕彈了她額頭一下,「是我的室友看到你留在圖書館趕報告,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然後通知我來施以援手的。」
「哦。」
「找你的路上,我想了想,你現在這樣家和學校兩頭跑,實在是太累了。其實,你完全可以申請宿舍,節約花在路上的時間。」
「謝謝學長的好意,但是,我還可以應付。」
「可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差」
「我會注意休息時間的。」
駱奕臣的神情有些苦惱,「你這樣固執,如果再暈倒怎麼辦?」
「嗯……咦?學長,你的臉怎麼劃破了?」顧幻璃探出身子捧著駱奕臣的臉,手指輕輕撫過傷口,「還好不太嚴重。」
「沒事的。」駱奕臣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微微側過臉,想要躲開她冰涼的指尖。
「還好我隨身帶著創口貼。」顧幻璃從兜里拿出一個創口貼,突然愣了一下,苦笑道,「完了,剛才那幾本書被我用來打壞人,逃走的時候卻忘記拾起來,只怕是找不到了。」
「很重要的書?」
「是哥哥特地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別動」撕開封條,顧幻璃手疾眼快地抓住駱奕臣的胳膊,「男子漢大丈夫的難道害怕創口貼麼?」
駱奕臣為難地苦笑著,「我不是怕創口貼。這麼點小傷,沒關系的」
「那可不成」顧幻璃啪地一聲把創口貼貼在駱奕臣的臉上,然後用力地撫平邊角,直到粘得牢牢固固這才放手。
「喂喂饒了我吧」駱奕臣剛想抓著她亂動的手,卻見她臉上頑皮的笑意,雙手不自覺地撐在桌子的邊緣,漸漸的身體也慢慢俯下來。
這也太近了……
顧幻璃的臉變得通紅,並且這種狀態瞬間蔓延至耳朵,脖子,連呼吸都是一滯。身體似乎失去了支點,緩緩向後傾靠去。就在她即將倒下的一刻,駱奕臣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中。
耳畔回蕩的是誰的心跳?
是他?還是她?
看出了她的尷尬,不知為何,駱奕臣覺得這樣訥訥的說不出話的顧幻璃也甚為可愛,嘴角的笑意不覺泛起,並且將她輕輕放下。
好半天,顧幻璃笑了笑,從兜里掏出銀胎畫琺瑯刻花鎏金糖果盒。「折騰半天,我都餓了。學長要不要吃?」
駱奕臣狀似想說什麼,旋即又吞回去。半晌之後,才輕輕蹙起眉宇,緩緩道,「我很少吃甜食。」
「一點都不甜」顧幻璃拿出一塊放在他的掌心,「這個呢,不全是巴西的forastero,老板大叔還在里面加了一些委內瑞拉的criollo平衡巧克力的酸度和延展性。所以呢,既不會有太厚太油膩的口感,也不會太甜,而是入口即溶的焦香。據說中美洲Ariba是最優秀的可可豆子,只不過呢,廣泛使用的還是Guanaja、Manjari、PurCaraibe或Guayaquil。對了,你喝咖啡麼?厚殼的forastero可可豆與咖啡豆中的robusta咖啡豆同類,在非洲和巴西大量種植呢」
駱奕臣愕然地凝視著她,「看來,你真得很喜歡巧克力。」他剝開錫箔紙,將巧克力球放進嘴里,一絲絲煙燻味融合在細膩的苦味中,只有經過舌尖的一剎那,能感覺到微微甜味。
正在這時,顧幻璃的手機響了。
「喂?」
「小姐,雖然明天是周末,但是時間很晚了。」南星的聲音從听筒那邊傳來,冷冷的聲音含著淡淡的擔憂。
「南星?你怎麼來了?」顧幻璃連忙跳下桌子,她對駱奕臣做了個手勢,然後匆匆離開實驗室。
「我收到零的消息,說有人打算對小姐不利。」南星的聲音又降了十幾度,感覺像是刮過北極圈的風,他對何沐陽點點頭,然後才說道,「少爺說過要保鏢跟著小姐,小姐偏偏說自己長大了,在學校不會遇到危險。結果呢?」
「呃……」顧幻璃訕笑道,「你都知道啦。」
「小姐的豐功偉績麼?」南星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三個人,冷冷道,「屬下可不知道。不過,夜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小姐還是小心一點吧。」
「誒?這種事怎麼他都知道了?南星你肯定不是多嘴的人,我知道了,一定是零那個大嘴巴」顧幻璃手上一哆嗦,差點把手機從樓梯上摔下去,「罷了罷了,自從上次的螢月花舞以後,他就怪怪的,指不定想出什麼法子折磨我呢,好了,我會和夜解釋的。倒是那三個人,幫我處理一下,我不希望讓人有意外收獲。」
她掛了電話,又立刻翻出電話簿撥通另一個手機號,在對方接通的一剎那,毫不猶豫地甜甜地喊了聲,「夜。」
「你用了白鷺堂新做的藥?」
「誒?你怎麼知道的?」
「哼,我為什麼不知道。你這只調皮的小野貓,偷偷鼓動那幾個瘋子研制一些亂七八糟的藥供你防身本無可厚非,可你有必要把我善見城里的保鏢都變成禿子,而且滿臉都是青春痘麼。」
「這……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天氣太熱了,而且內分泌失調導致的。我記得那個N9713不是對清熱敗火什麼的很有效果麼?你只要當福利發給他們就好了。」
「就算你心情不好,也不要隨意欺負那些老實人。每年寒暑假,你變著花樣的折騰他們,現在都沒有敢當你的陪練了。」
「是夜說得,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嘛。」
「你就是這麼恩將仇報的?」
「哪兒有啊」
「南宮蓮最近活動頻頻,只怕九鳳院羽衣撐不住了。」
「我如果十一期間回去,都不用說,他就知道我在國內了。既然他喜歡拜見我那位奇葩祖母,就見唄。沒準還能發展出一段,嗯,忘年戀。」
「九鳳院家的規矩不好麼?」
「你覺得好麼?」
「我是在問你。」
「可我不知道啊,所以才問博學多才的你。」
「我說好,你就會認為好麼?」
「不會。」
「從今天開始,恢復你身邊的保鏢數量。你身邊的那個管家沒有讓司機駕車到圖書館門口接你,是她的失職,辭退她。我會為你再選一名私人管家。」
「夜我剛才只是想一個人散散步,畢竟,在圖書館趕了一天的報告難免有些頭暈腦漲。」顧幻璃能夠感覺到夜話語中的怒氣,所以,她輕聲哀求著,「而且,自從上次螢月花舞之後,我們都好久沒有見面了。」
夜的唇邊綻開了一抹微笑,但那墨色的雙眸里沒有一絲笑意。「想我?」
「嗯。」
「有多想?」
顧幻璃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比報告少一些,比用餐多一些。」
「又忘記吃中飯了?」
「嗯。」
「這一次,要是你的體檢報告顯示你又輕了,我會把你鎖在善見城里,什麼時候把你喂胖,什麼時候放你出去。」
「那夜會不會天天陪著我呢?」
「想得倒不錯。」
「因為人家很想夜嘛」
「你啊我不是給你巧克力麼,怎麼就不記得吃?」
「嘻嘻,怎麼沒吃。只是舍不得,而且,我怕吃多了長蟲子牙牙。」
「這倒是,回頭我可要好好檢查一下,你是不是成了蟲子牙小野貓了。」夜掛斷電話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幾人,倚著樓梯扶手,展顏笑道,「我再說一遍,顧幻璃的是我最重要最寶貴最疼愛的人。除非你有翻天的本領,否則,別把家人也一起拖下地獄。」
說完,他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宿舍。
「喂,你小子沒事吧?
絡游戲的男子,是駱奕臣室友家同學——軒轅顥。
「還好,沒有大礙。」
「難道真出事了?」
「小事。」駱奕臣嘆了口氣,往後一仰躺在床鋪上,「只是沒想到,她的脾氣還是過去那樣,像個小辣椒。」
「你說誰還是過去那樣?」
「沒事。」駱奕臣抿嘴輕笑,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只顧幻璃氣勢洶洶的俏臉,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這副模樣了。
「沒事?」軒轅顥下完副本,將身子往椅背一靠,「話說你這英雄救美的橋段是曲終了,可人怎麼也散了?」
「不散干嗎?等著你頒發奧斯卡獎麼?」
「呦呵,看來是好事沒成。」軒轅顥笑嘻嘻地跑過去,將胳膊搭在駱奕臣的肩頭,壞笑道,「趁著快晚飯時間了,咱們出去喝幾杯吧。聊聊天,談談心,免得你悶在心里,難受得慌。」
「免了,我一會兒還有通告,工作前不能喝酒。」
「是是是,大忙人。」軒轅顥瞄了一眼他的臉,笑道,「時間不早了,你還不去準備?小心一會兒又斷熱水。」
誰知,等駱奕臣走到浴室,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時,這才發覺貼在臉上的創口貼竟然是帶著粉色心形花紋的那種。
真是被她打敗了
忍不住拿出手機。輸入,發送,排名第一的那個號碼,不知不覺中,早已熟記于心。
顧幻璃在車上似睡似醒間,听到手機響,打開一看,卻是駱奕臣的短信,而且只有四個字——我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