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院中便有一明黃色身影瀟灑的走入院落,身後跟著兩名身著青灰色太監服的小太監,均低著頭規矩的走路。
看到此人的臉,紅繡便是一驚。四十多歲,臉型方正,劍眉斜挑,雙目點漆神態威嚴。長發盡數挽在紫金冠內,偉岸身形瀟灑威嚴。
此人不是當初在工部見到的那位?她那時候還以為如此相貌且官威十足的人會是工部尚書,想不到竟然是當今聖上
「給皇祖母請安了。」
皇帝進了門笑著拱手行禮。
「奴婢們參見皇上。」
紅繡與身旁的宮女一同跪下,給皇上見禮。
皇帝李天啟眼角余光不著痕跡的望了眼一身素淡垂眸斂容的紅繡,隨即笑著說︰「皇祖母,今日月夕佳節,朕在御花園設宴宴請群臣。稍後您一同前往?」
太皇太後慈愛的笑著︰「好,難得皇帝有心,你國事操勞,莫要累壞了身子,多仔細一些。」
「多謝皇祖母關心。許丞相等人還在御書房候著,朕就不多陪皇祖母了,晚宴定在酉時末,祖母還有些時間準備。」
「哎,皇帝日夜操勞,哀家瞧著也不過心去,詠梅,替我送送你皇帝主子。」
皇帝擺手,「不必,皇祖母,孫子告退了。」
紅繡一直垂首站在一旁,心里驚訝莫名,想不到皇帝來去匆匆,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太皇太後表現的也很詭異,並沒張羅給皇上沏茶,似乎他們祖孫二人皆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難道皇帝與太皇太後並不親厚?看來似乎是如此吧。
紅繡與太皇太後又閑扯了一些有的沒的,不多時天色已經黃昏,太皇太後道︰「今日月夕晚宴,紅繡你就一同來吧,皇家的宴會與宮外的自然是有不同的,你也去熱鬧熱鬧。」
紅繡愣了一下,隨即順從的行禮謝恩,陪太皇太後換過一身雀綠色的織錦福字底冕服,配了成套的翡翠臥鳳發冠,紅繡與宮女一行隨後,一眾人浩浩蕩蕩向御花園方向走去。
此際,紅繡才有機會借機打量皇宮里的景色,借著夜幕下輝煌的燈火與天空中一輪明月的百白亮光輝,隱約可以看得出皇宮內的亭台樓閣,檐牙高啄。皇宮的宮殿,正以最威嚴的姿態平靜的與她凝視。在遠處,最高的便是七層高的木質寶塔,距離司天監的觀景台迫近,有些鶴立雞群的意思。這便是南楚國最高統治著的家了?也難怪男人們常有爭坐最高寶座的心,就是她一個小女子,此刻瞧著夜幕下的景色也難免心潮澎湃。
「皇上駕到,太皇太後駕到」
一行人到了御花園門前,大太監尖銳的嗓音響起。
紅繡與宮女同給皇帝行過禮之後,便跟在太皇太後的身後,隨皇帝入了御花園晚宴的現場。
四周百花勝芳,花香撲鼻,正中間漢白玉的高台周圍掛滿大紅燈籠,華貴喜慶。高台下,正對著兩側滿朝文武,此際眾位臣子皆跪地行禮,山呼萬歲。
「吾皇盛安,太皇太後金安」
太皇太後在下手方第一位置坐定,紅繡便站在她的身後,不等皇帝說起「免禮平身」,太皇太後已經命人在她的桌案下手為紅繡加了個位置。
「紅繡,你就坐這兒,陪著哀家。」
紅繡行禮,「謝太皇太後。」
此際皇帝也朗聲道︰「諸位愛卿平身。」
「謝皇上」
紅繡坐在太皇太後身側,望著十階台階下整齊起身的文武眾臣重新入座,突然覺得這種氣派當真非比尋常,比在電視中看到要只得振奮多了。
皇帝起身,端著酒樽朗聲告祭詞,月夕節是南楚國的傳統節日,拜月賞月祈求來年一年的平安幸福已經成了風俗,此刻人人皆面露虔誠之色,誠心祈禱。
紅繡也入鄉隨俗,想著去年月夕她在臨江樓與三少爺一同喝酒的事,不免微笑了起來。突然,一道視線若有實質的焦在身上。紅繡詫異的順著目光望過去,目光的主人,正是坐在對面的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
紅繡旁日在酒樓茶坊中就早有听聞,當今皇帝勤政,僅有一後兩妃,寧妃乃二十六歲的大皇子李騁生母,已于三年前病逝,皇後育有太子李玨和七歲的四皇子李峻,三皇子李彧則是蓮妃所出,今年才剛十七。
此刻月夕晚宴,皇後與蓮妃均在場,皇後坐于皇帝身旁而太皇太後斜對面的嫻靜美婦定是蓮妃,按著座位的主次與衣著和年齡來看,正盯著她瞧的必然是太子李玨
紅繡垂下眉眼,不知為何,她對太子並無甚好感。他與其父一般,長了張方正面孔,可他的目光太過放肆。倒是他身旁一身月牙白錦袍公子較為順眼些,他應該是三皇子李彧吧?眉目間果真與蓮妃有些相似。
皇帝念完了冗長的祭詞,隨即宣布開宴,微風吹來,四周彩燈搖晃,光影交錯。鼻端是揮不去的花香與酒香,天空一彎明月更是將典雅發揮到極致。高台下,有文臣起身歌功頌德,又有人將事先早預備好的歌舞獻上。一時間御花園中熱鬧非凡。
紅繡伺候太皇太後用了些糕點水果,期間,總是有目光焦在她身上,除了來自太子的,還有來自高台下的,眼角余光望去,似乎是工部的幾名官員,還有那日在工部預見的老者。瞧他位于文官首位,他可能是當朝丞相許國昌。
正當此時,一名小太監匆匆跑上了台階,在皇帝身邊耳語了兩句。
皇帝慵懶一笑,擺了擺手,台下絲竹聲立即停止,舞姬行禮翩翩退了下去。不多時,場地中間便空了下來。
皇帝笑道︰「今日真是巧了,北冀國的時辰趕在此時來訪,大皇子已將人從背脊燕屏關一路護送過來,來人,宣大皇子李騁與北冀國使臣覲見」
「宣大皇子與北冀國使臣覲見」
……
通報聲一聲聲傳開來,不多時,兩人並肩走進御花園。左側一人身著一身戎裝,魁偉身形包裹在一身玄鐵戎裝之下,面色冷硬,劍眉虎目,氣質穩重,如入鞘的寶刀一般,褪去刀鞘,必然是驚雷一般的鋒芒。右側的是身著大紅色北冀國文臣官服的中年男子,約莫近五旬的歲數,面上笑容平和,一派老好人的架勢。
「父皇。」
李騁站在漢白玉台階下對著皇帝行禮。
李天啟笑道︰「皇兒一路辛苦了,來,到你的位置上坐。」
「謝父皇。」
李騁行禮道謝,一甩披風,幾步榻上台階,與太皇太後,皇後以及蓮妃行禮之後,在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的空位坐下來。
「北冀國使臣胡尉見過南楚國陛下。」
使臣胡尉躬身行了一禮,此怠慢行徑立即引起台下眾位大人的不滿,許多武官已經低聲斥罵開來。
皇帝卻似乎渾不在意,威嚴掩藏在柔和背後,「胡卿,听說你北冀國禮節,臣子拜見君王,遵的都是五體投地之大禮。」
胡尉一捻山羊胡,笑道︰「回南楚陛下,我北冀國五體投地大禮,乃是拜見我過君王才用的,到了南楚,臣下便入鄉隨俗,尊了南楚國的規矩罷了。」
使臣話音剛落,文臣武將君哄然,紛紛斥罵胡尉北方蠻夷不懂禮數。
皇帝笑著搖搖頭,「原來如此,難得貴使想的周到,實不相瞞,朕也稍微研究過北冀國迎接使臣的禮節,不過既然尊使如今打算入鄉隨俗,朕的那些北冀禮節也算白學了,你就按著我國禮節,跪在一旁吧。」說罷輕飄飄拜拜衣袖。
妙
文武群臣君在心中贊了皇帝一聲,立即群情澎湃起來。更有性情粗獷的武將已經哈哈笑了起來。
使臣胡尉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但反駁無法,只得跪在台階做手側,有太監宮人為他抬上矮食幾,眾人均坐圈椅,用桌案,僅他一人跪在地上,比旁人矮了一頭不說,掉的也是北冀國的體面。
紅繡笑著搖搖頭,皇帝十三歲登基,到如今三十二年間,曾經北伐五次,現下看來,他果然心懷大志,敏銳果斷。不失為一個厲害君王。
使臣待宮人退下,使臣起身行禮道︰「南楚國陛下,臣下此次前來,乃是奉我北冀國皇帝之命,向貴國展示三件寶物。今日乃月夕佳節,借此機會聊表我北冀國交好之意,不過由于物件珍貴,三件寶物均是只有一件,所以展示之後,臣下還需要將寶物運回我國。」
紅繡眨眼,說白了,北冀使臣就是千里迢迢帶著寶貝來顯擺的?
「既然貴國皇帝有心,朕又怎會駁了他面子?你有何寶物,呈上來吧。」
「是。」胡尉面上笑容滿滿,回身對著御花園外的方向連拍三巴掌。
不多時,一名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漢,打著赤膊,懷抱一塊約莫三四百斤的漆黑大石頭一步步邁進了御花園。他脖子上青筋暴起,胳膊上肌肉盤根錯節,顯然用足了力氣。驚奇的是,在經過門口侍衛身邊時候,侍衛的刀鞘居然晃動起來,均向著大石頭的方向靠攏過去,隨即「啪」的一聲,長刀出鞘,飛去粘在了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