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狡黠的一笑,「顧大人,梅西一開始就說了,想不出下半首,您怎麼就是不相信呢?」她上半道都是剽竊的,讓她這學現代白話文的來首絕句,不要了她的命?
顧昱恨不得拂袖而去,但想到自己的名士風度,笑得雲淡風清,「以梅待詔之才,怎麼會續不上這下半首,還請梅待詔不吝賜教,」說罷就是一禮。
梅西掃了一眼周圍,看來真是沒有人敢出來續詩,「梅西不敢欺瞞諸位,那下半首,梅西若是想出來了,第一個通知顧大人。」
「好了,」想到顧家在朝堂上畢竟還有一席之地,司徒遠山也不想逼顧昱太狠,今天看了顧昱的窘態他已經很得意了,「今天的比試我看就到此為止吧,至于輸贏,想必二位也不會那麼看重的,」他撩人的桃花眼掃過顧昱那緊繃的玉面,笑得山花爛漫,這家伙從來都是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這下好了,梅西幫自己把他拉下神壇,自己沒有踩上兩腳,司徒遠山在心底佩服自己的高風亮節。
「不過嘛,」司徒遠山輕咳一聲,看著左輕塵,「想來左掌院應該不會再認為梅待詔要遞上辭呈了吧?」
「不會,不會,梅待詔大才,以後必定佳作不斷,以後若是那家千金想學畫,可以拜在梅待詔門下,」左輕塵不顧司徒遠山的白眼,拉了梅西請教如何想到這種「新」畫法的,又是從那位名家那里得到了啟示,要不是這春風堂前的諸人還沒有打發走,他都要請梅西到他的書齋里切磋一二了。
梅西一面應付活到老學到老的左輕塵,一面拿余光看著與司徒遠山做出相談甚歡狀的顧昱,或許是梅西眼神不好,她怎麼覺得顧昱那月白長袍無風自抖?而那司徒遠山顯然是故意的,拉了顧昱一勁兒往人堆兒里扎。
待與左輕塵一起將一眾看客送走,梅西已經笑得臉都僵了,但想到眾人看她的目光已經與初到時大不相同,梅西心里覺得十分值得,畢竟這份尊重是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實力掙得的。
「好了,別揉了,再揉臉都爛了,」司徒遠山笑吟吟的看著梅西,「你這丫頭,總是給人驚喜,我在醉看月備了席面,咱們一起去慶祝下,我還要好好謝謝你,這次可是幫我出了口惡氣」顧昱是京城顯貴中的才俊,司徒遠山則一直是浪蕩子模樣示人,早些年世人沒少拿他們比較。
想到安風雷或許還在門外的馬車里等著自己,梅西心下赧然,「丞相對梅西幫助良多,改日一定重謝,梅西有些累了,先告辭了。」說著一揖,頭也不回的出了翰林畫院,安風雷回京的事也不知道司徒遠山清楚不清楚,可不能從自己這兒露出了破綻。
「梅待詔今天很得意啊,」敏誠公主在自己的車中冷冷的打量著梅西,或許是太過生氣,身上朱紅挑銀線細雲錦廣綾合歡長衣襯得她嬌女敕的面容上隱帶紅雲,此時她恨不得抓起車中的茶碗砸花梅西的臉。為什麼自己堂堂一國公主,卻總是在她落了下風?
「是顧大人不屑與臣女相爭,」勝了就要謙虛了,梅西將頭低的很低,現在路上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敏誠公主要收拾自己,會把安風雷引出來的。
「你成心氣我不是?」敏誠公主讓梅西那潑皮的態度氣得柳眉倒豎,海水紋碧玉簪上明珠瑟瑟顫動,隨時就要跌落下來,「你事先就知道你能贏,對不對?」
梅西嘆了口氣,看來今天這位公主不把氣撒出來是不會放過自己的,「梅西錯了,還請公主大人不計小人過,梅西事先根本沒有把握,而且這次的比試輸贏對梅西來說根本不重要。」
敏誠公主差點兒從馬車上跌下來,「你,你瘋了?你又打什麼鬼主意?」梅西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恭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認識的梅西不管身份如何,從來都是驕傲的,不論自己怎麼壓她,諷她,甚至害她,除了安風雷這個男人之外,還因為她從來沒有真正向自己低過頭,就算她跪在自己面前行大禮,敏誠都會覺得是自己在被俯視,「你又有什麼陰謀詭計?」敏誠公主有些心虛。
「這陣子關于梅西的流言蜚語想來公主也有耳聞,梅西應了與顧大人比試,不過是告訴大家,梅西並不是可以任人小看的,我的畫藝對得起這身衣服,」一身綠色官服穿在梅西身上更顯出幾分嬌俏與蘊藉,「而梅西而在這種態度,只不過想求公主高抬貴手,放過梅西,也放過你自己。」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會怕我不放過你?」敏誠公主忽然有些意興闌珊,「你是他手里的寶,我卻被棄之如敝履,不放過你?我怎麼敢?」
「他已經走了,梅西不日也要到雲夢去,」看敏誠一臉不信,梅西繼續道,「公主離京還有一個月吧,到時您不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假話了?」
「你竟然不要他?為什麼?那個司徒遠山有那麼好麼?」自己珍重的人不被別人珍重,敏誠公主一下提高了音量。
「我是誰都不要,」梅西也不跟她「臣」啊「民」的,「有人說‘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有了個手握天下的男人固然可以高高在上,可是我只想要征服我愛的那個人,有一天可以和心愛的人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也不求你理解我,梅西在這里只是希望公主能夠放開過去,好好去過你以後的日子,畢竟那里的深宮都不好待。」
「你不愛慕他?」敏誠公主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兩個你全看不上?」
「梅西沒有資格看上或看不上誰,只是我現在的目標不在情情愛愛上,所以公主不必再為梅西耿耿于懷,畢竟你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多了,多陪陪親人才是。」
「姑娘,咱們馬車在那里,」柳色一拉徑直往前走的梅西,世子還在車上等著呢。
「罷了,你去跟他說,我勝了,讓他不用再為我擔心,趕快到北疆去吧,這次梅西就不送了,」梅西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寥落,自己可以坦然的走在這大街上,可是心中的某個地方依然是空的,「你跟世子說,他的情我記著,也只是記著。」
這一路來的風風雨雨,梅西自覺虧欠這兩人太多,而她的感情到底向誰更多,這個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罷了,梅西朝天邊的雲彩揮揮手,這次自己可是真的要走了。
顧氏木木的躺在土炕上,耳邊只有女兒的哭聲,她根本沒想到,自己辛勞半生,為方家生兒育女,最後竟然落了個下堂婦的命運,而娘家不但不為她做主,居然把她當做家族的恥辱,雪上加霜,將她出了族。
「慧心,慧心,你去,你去再求求你爹,他不能這麼扔下咱們不管,還有,你不要這麼跟著我,姓賴的讓抓進去了,可是你還他媳婦,他家沒人,那宅子就是你的,還有滿院的東西,有了那些,你也可以半生無憂。」
「娘,」方慧心撲到顧氏身上大哭,「爹已經帶了哥哥們回鄉了,還說誰要管你就不認誰是兒子,還有那個姓賴的,他手上死了人,家產已經全部讓封沒了,女兒什麼都沒了,連嫁妝都沒拉出來啊∼∼」她該怎麼過?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父親說她是罪婦,方家不出罪婦,將她趕了出來,如今自己和母親待在這間破屋子里,這以後要怎麼過?方慧心唯有一哭了。
「什麼?」顧氏一口氣上不來又暈了過去,兒子,她的兒子們竟然也不認她了,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你竟然還要走?」李婉這次真的有些生氣了,「剛才我已經讓人去打听了,這次全京城都知道你畫藝了得,而且根本沒人再相信你是什麼,」她頓了一下,不忍將「青樓」二字說出口,「反正大家都說你肯定是師出名門的大家閨秀」
大家說了又如何?梅西輕輕一笑,長長的羽睫垂下,專心的玩著棉棉細軟的手指,「我才不是因為這個,不全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你不是想掙錢嗎?你知道你現在的畫可是有價無市,」李婉幫她盤算,「你不是以前說想開個什麼書畫坊嗎?這下可以做起來了,那銀子以後還不像水一樣流進來?」他父親的頂頭上司都委婉的請李明遠幫他身梅西求一副墨寶,這就說明了梅西在京城是完全可以立足的。
「現在那個顧狀元可是再不也以才子自居了,我爹說他見人謙遜的很呢∼」李婉抿嘴一笑,繼續做梅西的思想工作。
梅西抱了抱李婉,嫣然笑道,「別再費唇舌了,沒用的,我只是想出去轉上個兩年,過下自己想過的生活,沒準待膩了還回來呢,你就在家好好帶好棉棉,將來找個好人家過上好日子就行了。」
李婉讓她這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弄得臉上一紅,「你顧好你自己吧,還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