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五章天道可容我?
軒夜看了一眼,「灕紫莫要擔心。有了白——」頓住片刻,「有了那地圖,如今我們更有成算了。」
地圖——
我垂眸一笑,抬首,「讓我看看吧。」
此時,門外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大少爺,郡主的湯來了。」
歸離轉身走到門口道了聲謝接了回來,走到床邊,冼紅羽伸手去接,「歸離姐夫,讓我來喂姐姐喝吧。」
我輕笑,「我又不是斷手斷腳的,哪里就不能動了——我自己來。」
她卻執意不肯,我只好就著她的手,慢慢的喝著。
聞著湯里的藥味,我心里一動,便朝歸離看去。
他卻垂眸,沒有看我。
看來歸離是知道了,而看輕柳他們的神色,卻不像知道的。
可是歸離的神情為何那般奇怪?
這孩子應該是焰城那夜有的,為何歸離看起來卻不像高興的模樣?
想到這里突然一怔。
此刻才猛然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
那就是我到這里這麼多年,竟然從未來過……
可眼下我既然懷孕了,那說明我的身體是正常的。
不過真也有些奇怪。
輕輕一嘆,這個孩子還真夠頑強,這般折騰竟然都還在。
不過既然歸離未說,那就暫時不說吧。
如今正是最後關頭,無謂再讓他們分心了。
一盅湯喝完,心里暖了很多。
輕柳看著我笑了笑,「此刻就先別看了,先好好歇著吧。」
想想也好,累他們操了這麼多心,也不急在一時了。
抬眼細細看去,個個都瘦了一圈,此刻眼里也都有血絲……
不由一嘆。
我這條命還真是累己累人啊。
冼靖宇看我們一眼,對紅羽道,「紅羽,我們不要打攪了,讓郡主好好歇息吧。」
紅羽應了一聲站起,看著我道,「姐姐我明日再來看你。」
笑著對他們兄妹二人點點頭,目送他們出去。
歸離從櫃中取過一個枕頭給我墊在身後,「若不想睡,就靠著吧。」
我捉住他的手,「莫擔心,我無事的。你們也好生歇一下吧。」
他卻垂眸不看我,「我不累的。」
我搖頭笑道,「你眼楮都快成兔子了,哪有不累的——我如今醒了便沒事了,你去歇一下吧。」
幾人中,歸離的眼楮是最紅的,眼下的青影也最重。
想來也是,我那般昏迷不醒,按歸離的性格定然是日夜不息的照看我。
何況,他本來就是醫師,其他人也搶他不過的。
他還是不語。
輕柳輕輕拍拍他,「去歇著吧,你都四五日未合眼了。」
我心里一顫,頓覺心痛愧疚。
拉起他的手,「對不起,都是——」
「不——」他卻猛的打斷我,抬眼看來,眸色暗沉,「是我不好。」
我一愣,以為他指的是孩子的事,于是搖頭輕聲道,「這哪兒能怪你——是我自己不中用,我太大意了。」
炎赫過來拉起他,「快去歇著,你若再病了,誰來照顧丫頭?」
軒夜也點頭,「好好歇一下吧,這里我們會看著的。」
歸離默默站起,朝他們三人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看著他終于肯去休息了,我放下心來。
四五日未合眼——鐵人也受不住啊。
又朝他們三人細看,卻見樣子也好看不了多少。
微微嘆氣,「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軒夜道,「我和炎赫是第三日,輕柳歸離要早些。」說著,又看了一眼輕柳,「輕柳當夜便到了,歸離是第二日早上到的。」
都縮短了幾乎一半的時間,想必他們路上也都沒休息了。
看著他們,不禁有些發呆。
這麼好的男人,愛上我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妖孽,到底緣還是孽?
我有這個資格麼?
香郎、五鶴、白仞——還會有麼?
想到這里,心髒陡然一縮,我只咬牙忍著,不敢顯露。
我本是個無神論者。
可如今經歷了這兩世,人有三魂七魄,有轉生來世,定然也有天道輪回。
不得不信命
莫非我的存在,當真是逆天的麼?
沒有那麼多德,如何能受這麼多福?
想著想著,心里便揪扯起來,面上也不覺現出來了。
輕柳忽的上前來,摟我入懷,語聲低沉緩慢,「灕紫,不要胡想了。你不在這麼些天,你可知我們怎麼過的?若不是——」他頓住,「你當我們還撐得住麼?」
听他這般說,我只能咬緊唇,在他懷中閉眼不讓淚流出。
只听他又慢慢道,「我們這幾個——有哪個是容得人的?不過——只是你罷了。他們能為你舍命,你當這幾人便不能麼?非月為了找那海底入口,帶了水天會的人已經下了幾回海了炎赫軒夜一听你的消息就要帶兵去大漠,若不是土皇壓著,你當他們還能活麼?還有歸離,他豈只才這四五日沒合眼?自你不見了,他只頭兩日說過幾句話後,便一直未開過口,到今日才說頭一句話」
眼瞼再也蓋不住淚水,滾滾而流
他沒有提他自己,可是,縱然他不提,我又豈能想不到
可是,可是——听他這般說,我只覺更怕,更痛
蒼天有眼無口,我如何能知一切因果?
若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的存在才帶來了傷害,我該如何?
可是我不明白
若是因我違了這天道,那為何不懲罰我?
為何要落到他們身上?
還是老天已然明了——
如此這般——才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可看著他們如今這般,我又怎能把這樣的話說出口
只能閉眼,咽下。
炎赫慢慢走過來,撫上我的發,放軟了聲音道,「丫頭,都過去了莫再想了。七日後,便能定大局了。你忘了你答應我們的話麼?熬過這段日子,咱們一家人便能好好過日子了。」
軒夜也低聲道,「放心吧,灕紫。七日後,我們定能為他們報仇的」頓了頓又道,「大漠那些暗族許多連身上也沾了那石油,還有你那計謀,已經成了一大半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們,「成了一大半?」
見我情緒轉開,炎赫收回手,露出笑意,「如今那些暗鬼見了那些牲畜不論活的死的,都往巢穴里搶。還有那硫磺粉,我們混了些硝石粉進去,竟然很得那些暗鬼喜歡。他們自個兒抹在身上的比咱們灑的還多。」
我也笑了,「硫磺性溫,可硝石性苦寒,抹在身上有涼意,他們自然喜歡的。」
軒夜也笑道,「輕柳已算出他們每日的食耗了——我們如今是定時定量給他們‘送糧’不過每次只送十分之一的量。」又笑嘻嘻看輕柳一眼,「等三日後便會加量了,且讓他們吃飽些,七日後,好做個飽死鬼」
輕輕一笑,我看向輕柳。
這些細節的算計,不用說,定然是輕柳的策劃。
他朝我淡然一笑,「本來計劃是三日前便要發動的——看了地圖後,才發現他們所挖的巢穴是北低南高,很是狹長。如此的話,恐怕那石油眼下還未淹到南面。按那地圖所繪,若是南面要淹到石油,那海中入口定然也應有石油溢出。如今,只等水天會的消息了。不過按我算的話,也怕就是這四五日內了。」
頓住,靜靜看住我,「白仞此番可算是幫了大忙了。若是提前發動——一旦火起,那入海口未曾封死,定然會有不少暗族會從南面逃逸,然後反撲東部的金國陣地。若是措不及防,只怕我們會吃大虧。」
我輕輕的點頭,沒有說話。
心緒慢慢平靜下來了。
還有七日
只有七日了
如今這局勢,那妖婦定然也要回來主持大局。
她既然花了一年的時間在鄭家設局,想必也不可能有時間去設別的局了。
鄭家的局,不能不說她設的很妙,很毒
但是最後被我們無意中破了,也全是她貪心的過。
既想著利用鄭家船隊將暗族運進內陸,又想捉我來做人質。
很顯然,如果她不利用秦蘭來引我們出來,一旦暗族潛入內陸後,再想用秦蘭來引我們上勾,定然不是那麼容易的。
整個鄭家恐怕都會被清查,秦蘭又如何能躲得掉?
魚和熊掌想兼得?
我冷冷一笑。
她想在最後計劃實施之前捉我,反倒暴露了她的謀算,讓我破了她的計劃。
而如今,這大漠的暗族大軍便是她最後的倚仗了。
她定然不會放棄的。
這樣的關鍵時刻,以她對自己的自信,定然會回來親自指揮
想到他們互相出手的那一幕,我心里又是一痛
你明知她是想要你的命,你卻只出掌
你明明比她先出手,若不是你心存不忍,如何能讓她抓入你的心髒
你為什麼這麼傻?
身為暗族,卻有一顆比人還要純善的心——我寧願你狠一點,只狠一點,你又豈會死?
努西這樣的妖物,為何會有白仞這樣的兒子?
蒼天何其不公啊
你明知自己傷到了心,還施法……
你那法術分明是激發自己全部法力,揮霍的卻是你自己的命啊
你明知自己必死,所以才待我那般……
你為什麼這般傻啊?
你們一個二個都這般為我,我拿什麼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