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奇怪——
我只有這一世——百年之後,我們的魂魄也會相隔銀漢迢迢……
一只手輕輕撫上我的眼角,輕柳輕聲道,「灕紫,莫要再傷心了——眼楮已經是不好了,再哭會壞的。」
驀地回神,才發現自己想的發呆,竟然不覺的又落淚了。
伸手貼住他的手,凝視著他的雙眸,「若是沒有我,你們會不會更快活些?」
他一怔還未說話,軒夜已經直視我道,「沒有早早,也無今日的軒夜了。」
我卻在心里輕輕搖頭。
若是我後來未出現,他和非月五鶴三人,鮮衣怒馬,仗劍天涯,是何等快活
慢慢轉頭看向炎赫。
金月抹額,銀衣金帶,金發燦然而瀉——即使這般憔悴,也掩不住那無匹的俊美之資
若沒有我,他將是一代帝王
君臨天下,傲視群儕
或許還會千古留名
又抬首望輕柳。
白衣玉面,風姿絕世,謫仙入凡
若是後來我不出現,自幼聰慧絕倫的柳郡王,他的才華智謀本不下于任何一個帝王。
還有非月,還有歸離……
我這只蝴蝶的翅膀改變了這麼多人本來的生命軌跡,他們幾人本是這片大陸上的翹楚之輩
如今卻繞在我這樣一個平凡女子的裙裾之邊……
我改變他們的命運,也就改變了這幾個國家本來的歷史。
老天會容我麼?
我這只九命貓,是否活走了他們的命數?
香郎死了,所以我在迷霧森林活了下來
是不是五鶴死了,白仞死了,才讓我躲過了這次的必死之局?
我活的,究竟是誰的命數?
若是還有劫,還需要用誰的命來換我的命呢?
看著我久久沉默,炎赫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將我轉向他,看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我不知若沒你會不會更快活可如今我知沒有你,我便不會快活丫頭——只有這一世你既招惹了我,你便休想逃你死了做不了我的鬼,但你活著,就定然要做我的人」
輕柳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我,眸光幽遠而深邃,卻是不言也不語。
微微一笑,我轉頭,抬眸看向炎赫,笑道,「好」
他凝視我,半晌,用力把我擁入懷中,「丫頭,莫要再嚇我們了——若沒有你,這天下何處還能找出一個你若沒有你,這一世,何其太苦」
心里顫了顫,帶著淡淡笑意,我閉眼無語。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大亮,非月便到了。
未換衣,未漱洗,帶著一身披星戴月的塵土——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門口,也不邁前一步。
就那樣看著我,不言語。
門口離我的距離只有七八米遠。
可是此刻我的視力,已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我的視力,如今更差了。
「非月。」我看著他笑。
他好似閉了閉眼,「丫頭。」
語聲平靜得顫抖。
我含笑朝他伸開雙臂,他快步走近,一把緊摟住我,「丫頭。」
這一聲,緊得我的心也跟著發緊了。
抱住他,「我無事了,我回來了。」
過了半晌,才感覺他的心跳平復下來。
我抬起頭笑道,「去洗洗歇一下吧——水國第一美男子,可得注意形象啊這冼家的人,可八卦的緊呢。小心他們說你名不副實。」
鳳目微挑,唇角一勾,「美不美,我只在意我家丫頭一個人說的——其他人等,與我何干?」
看著他又回復了往日,我心稍安,朝他輕笑,「現在你家丫頭嫌你髒了,嫌你精神不好,趕緊洗洗歇一歇,午膳之前都不許起床」
他定定看住我,又攬我入懷,「好不過總得讓我多抱會兒吧。」
輕笑抬首,用手勾下他的脖子,將唇貼了上去。
他微微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反攻過來,掌握了主動。
近一月的掛念、憂心、痛楚,都融化在這一吻中。
直到我有些喘不過氣,他才緩緩放開我,凝視,帶著笑意,「丫頭不嫌我髒麼?」
嘻嘻一笑,輕輕推了推他,「親的時候不嫌,現在嫌了——趕緊去歇著」
他抿唇一笑,低頭在我額上一吻,「瘦了這許多,抱起來都硌手了,你也多歇會兒吧。」
含笑點點頭,他又一笑,才轉身出去。
非月走了不過片刻,歸離便來了。
我知他定然是看見我走動的身影才進來的。
見他放下托盤,我上前從背後抱住他,「歸離——」
他身子僵了僵,低聲道,「先把湯了喝了,再用些粥吧。」
我「嗯」了一聲,柔順的坐到桌前,喝湯,吃粥。
只嘗一口,我便知道這是歸離親手做的。
慢慢喝完,吃完,干淨到每一滴。
他伸手收碗,我伸手拉住他,「自會有下人來收的。」
他頓住,慢慢的收回手,我站起,望著他,「歸離,你這是怎麼了?」
他看了我一眼,抿唇不語。
我低頭,然後低聲,「莫非是因為這個孩子?」
他一僵,看向我,眸中卻有痛意,「不,不是」
咬咬唇,「那是為什麼?」
他沉默了半響,「是我無能——我護不住你。日日在你身邊,竟然讓你受了這麼多苦。我,不配做你的夫君。」
微微有些納悶。
苦也算是受了一些,委屈卻算不上吧?
上前一步,靠住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歸離更好的夫君了。凡事,有天定,有命數——你總讓我不要怪自己,你為何要怪自己呢?」
他僵了僵,停了片刻,慢慢伸手環住我,語聲依舊有些低沉,「我是個醫師,竟然沒診出你——還帶你去了焰城。若不是我帶你去焰城,如何會有這一遭?」
輕輕搖頭,「我自己也是醫師,我也未察覺自己有孕了。至于焰城——我和那妖婦總會有個生死的,去不去都一樣。」
他不語,面上依舊還有一抹壓抑的傷痛。
我垂了垂眸,咬唇道,「你不喜歡這個孩子麼?」
他一震,手臂微微用了些力,「不,我說過——只要是灕紫的孩子,我都喜歡的。怪只怪我沒有護住你。」
我x緊他,「都過去了,沒有關系的,只要你喜歡就好。這事,先不要告訴他們,免得分心。」
他再用力抱緊我,低沉道,「我會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的。」
當成自己的孩子?
我一愣,松開他,「歸離你說什麼?」
他看我一眼,抿緊了唇,卻不說話。
我眨了眨眼,仔細的回想他的話,越覺怪異。
訝然看向他,「歸離你?」
他眸光寒了寒,抿了抿唇,「是秋湛欺負了你,對麼?」
我一噎,只听他低沉道,「營地里對你有心思的也就他們二人——你對柳明有救命之恩,他定然不會對你用強,也只有秋湛了。」
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歸離你搞錯了什麼吧?我跟秋湛什麼都沒有過」
原來他那般是以為我被秋湛欺負了。
以為孩子是秋湛的。
難怪他要說日日在我身邊也未能護住我
可日子也對不上啊。
看著我面上的神情,他一愣,慢慢也有些疑惑,「可你的脈象?」
脈象?
我看他一眼,伸手自己把脈。
頓時愣住
四個月的脈象
焰城到如今也就兩個月,我竟然有了四個月的脈象
我也呆住了。
悶了半晌,我納悶道,「怎麼會是四個月?」
四個月前我可什麼都沒做過啊。
難不成是聖母瑪利亞?
不可能啊。
抬頭看向他,認真道,「我的帶沖二脈就是那天晚上才打開的。也就只跟你才有——沒有別人。我和秋湛也什麼都沒發生過。」頓了頓,「歸離你不信我麼?」
他想了想,蹙起眉頭看向我,搖頭不解道,「我在焰城之前也替你把過脈——的確未有孕脈。我還以為是我把錯了……」
我郁悶道,「這身體怎麼回事?先是生不出,現在又這樣」
他看著我卻忽地笑了,「興許你與別人便是不同的——」頓了頓,「你不是也一直未有葵水麼。」
連這也知道?
我面上頓時一紅,他輕聲一笑,「我是你的夫君,又是醫師,哪能不知道?」
見他眉間陰霾散盡,我卻還有有些悶悶的。
連自己身體也搞不懂,我這個女人做得有夠失敗的。
他看著我卻眸光愈來愈亮,「那這個孩子便是那夜有的了。」
我點點頭。
看我點頭,他眼里浮出滿滿的喜悅,慢慢的伸手擁住我,語聲微顫,「灕紫,我要做爹了。」
輕輕一笑,摟住他的腰。
靜靜擁抱了半天,我抬起頭,有些扭捏,「我好像又餓了。」
他一怔,隨即笑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等他走後,我在桌前坐下,靜靜的坐了很久。
前塵舊事,笑淚苦痛,甜蜜悲傷,紛紛擾擾的全上了心頭……
最後,低低一笑。
坐到床上,垂眸觀心,開始運轉「奼女功」。
午膳時,大家再度聚齊。
看我神情已經自若,幾人神情微微一松,都撿了些輕松的話來說。
吃過午膳,冼紅羽便來了。
一進門,眼珠骨碌碌的在房里轉了一圈後,便笑嘻嘻的擠到我身邊,「姐姐,你氣色好多了。」
拉著她走進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