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面前是一個衣飾華貴紫衣女子,一頭紅發梳成流雲鬢,珠翠閃耀,金色的步搖上三支長長的青鳥翠羽,足有五寸多長。
面容很嬌美,可此刻嘴角的一抹譏諷卻分外明顯。
她的目光在紫祁繡有官餃標志的腰帶上掃了一眼後更添了三分輕蔑,又瞟了一眼我後轉頭看向門口的侍衛,「他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啊?」
她身後的一個面容與她有三分相似藍衣黑發女子拉了拉她,有些怯懦的,「彤姐姐,我們進去吧。」
她瞪了那個女子一眼,「你別學那些小家子氣的女人——真是給我們莫家丟人顯眼」
那個女子垂了垂眸,縮回了手,不說話了。
這時那個侍衛朝我們幾人行了個禮,也沒有答那個女子的話,「幾位都請進吧。」
莫家?
我用手捏了捏面色不善的紫祁,淡淡的笑了笑。
她斜睨我一眼,唇角翹了敲後便抬首挺胸的朝內行去。
她這樣一打岔,我心跳的聲音反而慢慢的小了下來,深呼吸一口,朝紫祁微笑,「進去吧。」
剛剛進去幾步,立刻便有侍女迎上來,看了我們的邀請函後便將我們朝座次上引。
掃了幾眼,發現兩側已經坐了七分滿。
而主位上的五皇座位也是空的——都還未來。
很多熟識的人在交頭接耳的低聲交談著,不時傳出幾聲輕笑聲。
看了一下,左側坐的都是老一輩的各國王爺郡王之類的。
長公主、火國端王爺,還有選老爺子都坐在左側第一排靠前的位置。
而右側,則是五國中的年輕貴族,第一排的幾乎都是皇子公主之流。
很多熟人都已經在座了。
在他們四人的位置下便是秋湛秋青這兩個火國皇子,卻未見到火國大皇子的身影。
接下來是我的老熟人秋婭。
再往下便是金國炎炙和一個金發的美貌女子——我笑了笑,這定然就是碧珠了。
此刻二人正是相視淺笑——一看就知道感情很好。
心里也覺得替他們高興。
再往下便是一身黃色宮裝的藍非星——兩年多不見,面容已經月兌去了不少稚氣,顯得沉穩而溫潤。
最後才是木國的幾個皇子公主。
除了炎炙和木國大公主還有大皇子是攜眷出席外,其余的都是單人出席。
暗自點了點頭——這個座次應該是按五國大比的順序來排的。
在往後邊便是各國郡主和大家族的小姐之流。
我所識得的便是席情和紅羽了。
只見紅羽一臉懶懶的表情,沒看任何人,只一手支起臉,玩在桌案上的一顆葡萄。
不覺微微一笑,真是熟人都到齊了呢。
掃了一圈後,我們也到了自己的座次邊。
剛剛坐下,紫祁便輕輕的踫了踫我,朝對面抬了抬眉梢。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剛才在門口踫到的那個「彤姐姐」正一臉笑意的走向秋婭。
秋婭看見她後,也露出了矜持又有了五分親近的笑意。
只見她走近後在秋婭身邊坐下,兩人輕聲的說笑起來。
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垂眸一笑。
對于我們的位置,我倒是很滿意。
視野清楚,卻不引人注目。
淳于謙的身份不高,在這前區認得的人也少,自然不會受人注意。
現在的座次是柳明特意安排的——按淳于謙的身份其實是沒有資格坐到前區的。
不過專制政權下,這點特權也不算是什麼了。
我安靜的坐著,將所有的情形看入眼底後,才定了定心神,將目光投向對面第一排最靠前的四個位置。
此時已經辰時一刻多了,他們還未來。
看看前區的座次,幾乎都滿了。
獨有那四個最引人矚目的位置還是空著的。
席間不少年輕女子也同我一眼,不時朝那四個位置上瞄一眼,然後又有意無意的朝入口處看上一眼。
垂眸淡笑,我拈起果盤里的水果,慢慢吃了起來。
忽聞人聲有些嘈雜。
心里頓時一緊,抬頭一看,卻是四皇攜同皇後然後加上五國中現今唯一的一個女皇水皇陛下走了進來——只見他們五人分別身著五色不同卻同樣是金線刺繡的帝王袍服,面帶笑意,齊齊步入。
所有人都已經齊齊起身行禮,紫祁也一拉我站了起來。
微微欠身抬眸。
柳明著黑色,金皇著金色,火皇著大紅,水皇著深藍,而木皇卻是一身銀色。
除了火皇,我都是見過的。
只見他們胸前分別用金線繡了代表五國皇室的五種腳踏祥雲的瑞獸。
張牙舞爪,氣勢驚人。
都是見過的,可我至今唯一記得名字的,就是那個代表水國皇室,外形有點象梅花鹿卻要凶猛三分的瑞獸——戡祿。
當今大陸上站在權利最頂峰的五位帝王同時入場,氣場自然強大。
幾人徑直朝最前方的五個主位行去,柳明同皇後端蘭坐在正中,右側依次是水皇和木皇,左側是金皇同火皇。
除了水皇是一人外,其余都是皇後同坐。
我知道水皇的皇夫正是非月的爹爹,十九年前死于暗族之手後,水皇就一直未曾立過皇夫。
足見情深。
這樣有紀念意義的盛會,也正是告慰逝者的時候——自然不會帶其他人來。
五皇分別落座之後,柳明抬眼掃視了全場一圈,看到我時,眸光微微閃了閃,眸中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後,很快的便移開了。
其他四皇在端坐後,將目光在場中梭巡起來。
每位的目光在轉向右側時,都會微微一頓,然後轉開。
卻是神情平靜,絲毫看不出半點喜怒。
自五皇進入後,會場內便一片寂靜。
五皇中面相最和氣的木皇看了其他四皇一眼後,呵呵一笑,「大家伙不用拘著,如今這般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放開些——莫要因著我們來了就嚇著了。這十日里,大家都放開了的好生高興高興,什麼忌諱顧忌的都少些才好。」
他這般一說,其他四皇和皇後也都笑了起來,朝大家頷首示意。
場中氣氛一下又活絡起來,大家輕笑後又開始相互就近的小聲議論說道起來。
只是大部分的目光都會不時的掃向右側。
長公主和軒老爺子都是背對我,我看不到他們的表情。
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臨近,金皇和水皇的面上卻有些不好看了。
不過大家都沒有出聲。
場中的議論聲漸漸密集了起來。
我听見我身後一個男人低聲道,「四位協從官該不是不來了吧?」
另一個男子小聲回道,「應該不會吧——他們若不來,這賞功宴可就失色了一大半了。」
我垂眸端坐,心里卻有些焦躁。
歸離沒有來,他們四人如今還未到——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這樣一想,又開始緊張起來。
雙手在桌案下不由的便掐了起來。
紫祁伸手過來拉開我正在互掐的一只手,「別瞎——」
還未說完,忽的場中所有的人聲都靜止了,鴉雀無聲中,紫祁細小的聲音同時傳入耳中。
他說的是——「別瞎想,他們來了。」
只一瞬間,我的心便狂跳起來。
四周一片寂靜,我不敢抬頭。
耳膜里分明听見自己的心跳轟轟巨響,但同時傳入耳中的那一串輕而穩的腳步聲卻好似比我的心跳,響得更劇烈
幾乎是震耳發聵一般
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涌了上來,又好似一下子又落了下去。
我甚至不能分辨自己此刻的臉色究竟是紅燙還是發白。
好似他們的腳並沒有踩在那長長的紅毯之上,而是踩到了我的心尖之上。
心,顫而痛。
除了我,還有看向我的紫祁——所有人的目光都膠著在他們身上。
漸漸的,我听見有女子低低的驚嘆聲,和乍見之下驚而失神,然後回神後的吸氣聲。
還有好似有些羞澀的笑聲。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靈覺竟然如此靈敏。
單單只憑听覺,我就好似看到了她們眼里的贊嘆之意和心里的欽慕之情。
感受到這一切,我才發現——我竟然是如此的心酸和如此的嫉妒……
听到他們四人的腳步聲在前方站定。
輕柳淡然平靜的聲音便響起了,「我等來遲一步,還請五皇降罪」
在他聲音傳入耳中的第一刻,我便抬起了頭。
大腦好似並未發出指令,可身體卻在那一刻好似本能驅使般的,不由自主的便驀地抬首望去。
四人一字排開,紅衫、紫衣、白衣、銀衣——
他們站的位置正好位于第五排。
炎赫的旁邊便是秋湛的桌案。
此刻秋湛也定定的看著他們——如同我,如同這場中的所有人
他們都瘦了一些——可即便是這樣,他們的姿容,他們風姿氣度卻依舊如此的奪人眼球
讓人移不開視線——吸引了場中所有未婚女子的視線。
痴痴的凝視著。
他們好像變了些,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變。
炎赫和軒夜都是一臉的肅穆。
輕柳和非月面上雖掛有笑意,卻一個疏離,一個慵懶。
只呆呆凝望著——
跨越了生死的距離,跨越了星河迢迢——我終于又見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