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趕緊道,「長公主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同柳明只是知己論交,並無私情。」
「知己?」她驀地把賬冊往桌上一拍,「天下間何人能直呼土皇名諱,連我也要尊稱一聲土皇陛下,你卻直呼其名,還敢說無私情柳兒為你在天下人面前斷了自己的後路,你卻在天元宮里和——」
「母親」輕柳忽地出聲,快步走到我身畔,一掀前襟也跪下了。
長公主停住口,緊緊的盯著我們,眸光冰寒,而那面色也似惱怒到了極點。
輕柳跪的筆直的望住她,凝聲道,「母親,你誤會灕紫了。她不來見我,是因為她在大漠受了傷,她怕自己命——」
我驀地拉住他,憂慮的看著他,輕輕搖頭。
輕柳轉頭凝視我,輕輕一笑,「放心,母親不是尋常女子。」
我垂眸,慢慢的縮回了手。
長公主看我們這番神情對話,面上也浮出一絲疑惑之色,那怒氣也似淡了一分去。
「母親,你錯怪灕紫了。」輕柳抬頭看向她,「她躲起來,不過是因為她擔心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拖累我們。她並非母親所想的那樣。她求土皇幫忙——也不過是,想偷偷在賞功宴上還能再見上一面。前日夜里,秋婭想派人暗算于我,也是灕紫同她舅舅出手才化去孩兒的一場危機。灕紫此番回來一直同她舅舅在一起,她本打算賞功宴結束就離開這里的。」
長公主有些呆愣的望著我,「灕紫,你——」
我低頭咬唇,輕柳輕輕牽起我的手,「母親,灕紫她一直記著當日求親對你所講的那個故事,她記著對您的承諾。她擔心自己不能給孩兒一個圓滿的幸福——她不肯說緣由,也不過是不想讓母親擔心罷了。」
她定定的看著我,眸光和面色慢慢復雜起來,最後慢慢起身,朝我走來。
伸手拉起我,眼里已浮出了淚花,「你這傻孩子,就這般情願被母親罵麼?」
听見「母親」這兩個字,看著她面上的心痛和內疚,我心里又酸又甜,眼淚也隨即落下,忍不住抱住她,輕輕喚了聲,「母親」
感覺她伸手把我擁住,撫著我的發,語聲里有濃濃的愧疚,「好孩子,是母親錯怪你了讓你受委屈了」
我搖頭輕聲,「被母親說幾句,如何能算委屈?灕紫沒有委屈,是灕紫不好,讓母親和輕柳操心了。」
只听她長長的低嘆了一聲,「你這孩子,老天也實是太多磨你了。」
輕柳靜靜的看著我,雙目雖有些發紅,此刻卻滿滿的都是欣慰和柔情,唇角也掛起一抹微笑。
朝他笑了笑,松開了長公主,「母親,我帶了禮物給您,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從懷里拿出那個「超級MP3」,按動開關,動听的樂聲瞬間響起,卻是一首古箏名曲《春江花月夜》。
她驚喜而好奇的盯著我手上的小盒子,驚奇道,「這盒子竟然能奏曲?」
輕柳抿唇一笑,「這是灕紫舅舅從家鄉帶來的寶物——里面有三千多支曲子,全是我們這里沒有的。」
滿眼喜悅的看著,語氣更加了三分的欣喜,「這等寶物,還真是聞所未聞」
我輕輕一笑,把盒子放到她手里,教她如何使用。
本來就是極為簡單的操作,她很快就學會了。
只見她听一曲就點點頭,然後又好奇的不停按著下一曲,只听鋼琴、二胡、古箏、揚琴的名曲紛紛奏起,而再往後,便是一些我也沒听過的樂曲和听不出的樂器,卻每支曲子都優美無比,各有特色。
只見她面色越來越驚喜,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大,不住的驚嘆,「好听,真真是好听,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這等好听的曲子——」
輕柳笑望我一眼,「母親,灕紫的娘親並非我五行大陸之人,而是于我們遙隔大海數萬里的一國之公主,當然無意中游歷到此,才與玉林郡王結下姻緣的。此番灕紫在大漠中引爆時,也是恰好她舅舅到此才救下她的。這寶物中的曲子便是她母親家鄉所有。」
她含笑看我一眼,點點頭,「難怪你這孩子唱的歌好听,奏的曲都也那般別致不同。」說了這句,又忽地攏起眉頭,有些憂慮的看著我,「灕紫,你的身子如今究竟怎樣了?」
輕柳含笑勸慰道,「母親不用擔心,她舅舅已經說過了,會回去替她想辦法的。」
長公主點點頭,又有些不放心,「灕紫的舅舅應是很有本事吧?」
「母親放心,」輕柳輕笑,「他們那里可與我們這里不同——比我們這五國也要強盛得多。灕紫的舅舅還是一國太子,定然能想到辦法的。」
長公主看著我,有些感慨的,「想不到灕紫的娘親竟然還有這等身份——」眸光轉而又浮上擔憂,「你舅舅果真有辦法麼?」
「自然是有辦法的。母親你只管放心便是。此番他可是一人橫渡萬里來到此處的,再則,能在大漠的爆炸中把灕紫給救出來的,豈能是尋常人等?他既允了會替她設法,就定然會有辦法的。」輕柳笑了笑,指了指長公主手中的盒子,忍笑道,「她舅舅待她也是極好的——母親這禮物可是她舅舅的心愛之物呢被這丫頭給硬生生的給磨了來。」
長公主愣了愣,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灕紫,這般怕是不太好?要不,還是送還給你舅舅吧。」
可話雖這般說,但盒子還是放在手中並未遞出來,而那目光也不時看一眼,分明是不舍的。
我輕輕一笑,搭著她的胳膊,「母親放心,舅舅送出的東西從不收回的。他寶物多著呢——咱拿他一兩個算不得什麼。再則,他也是知道灕紫來見母親,才特特挑了這個給灕紫。如今母親能看上眼,他定然也是高興的。」
經過我這麼一說,長公主才放下心來,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望著我,「既然是親家舅老爺來了,我們也該設宴款待一二才是,灕紫,你看你舅舅何日得空,我們也好相請。」
親家舅老爺?
想到紫祁被我揍的模樣,我忍不住想笑,可必須得忍住,這時候可不能笑場。
眨了眨眼,盡量做出很誠懇的模樣,「還請母親待我回去問問舅舅,不過,舅舅他明日會參加賞功宴,母親也是能見到的。」
「母親,灕紫的舅舅想早日回去替灕紫設法,估計明日之後便會離開了。」輕柳淺笑著看我一眼,又寬慰的對長公主道,「不過,他日後也還會來的,母親也不必急在一時。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長公主看著我們頷首,「也對,如今灕紫的身子才是緊要的,來日方才,來日方長。」
大家坐下來,長公主叫了侍女來奉茶,又閑聊了一陣。
從長公主的語意中能听得出對我此番在大漠的表現也很有自傲之意。
听出這話意來,我才明白為何輕柳一解釋完,長公主就待我如此親熱。
原來,其實她早已把我當成了一家人了。
只有家人才會有這般的自豪感,為我的表現而自傲。
心里不覺感動莫名。
這一個二個的婆婆待我都這般好,可一想到明日的提親,便又心虛起來。
這話不說好像也不大好,畢竟明日長公主也要去參加了。
可說了,只怕會破壞這剛剛建立的溫馨氣氛。
我面上雖然笑著,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長公主的話在說,但心里卻慢慢的有些猶豫和矛盾起來。
輕柳看了我好幾眼後,挑了個空兒,看向長公主,「母親,此番還有一事需同母親稟報,明日——」
只見長公主抬起手止住了他,「不用同我稟報了。」
我一僵,面上便帶了一絲怯色,低下了頭。
「你們年輕一輩的事,自己心里有數便是。」她的目光好似轉到我身上,我趕緊抬頭,只見她神情中一抹淡笑,倒不似惱怒的樣子,目光卻有些嚴肅的落在我面上,「只是有一條,灕紫須得答應我。」
我愣了愣,「母親請說就是。」
她盯著我,笑意仍在,但眸光中卻有一抹對她未出之言的堅持,「我不管其他什麼皇子太子的,灕紫你須得應我——若生孩兒,第一個須得姓輕」
我眨了眨眼,只覺這話好生熟悉。
看我發愣,她嘆了口氣,放緩語氣,「我只得柳兒一個孩子——他如今都二十有三了,放在別家,按他這年紀也早有子嗣傳承了。」說著,拉起我的手,「母親我實在是想早日抱個孫子孫女的,灕紫,你能允了母親這願麼?」
輕柳看了我一眼,垂下了眸,並未出聲。
看著她滿眼的期待,想著她的寬容,我如何說得出拒絕的話來?
抿唇一笑,握住她的手,「母親所願,也是灕紫所願——固所願也,豈有不從耳?」
笑意立時浮上了她的面,欣慰的拍拍我,「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我卻有些慚愧,赧然的看著她,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看著我神情的變化,垂眸淡淡一笑,「好了,你們也該回去了。把該商議的事好生商議好,你們也大了,凡事自個兒心里有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