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想了許多。
什麼時候睡著的我也不知道,只覺得沒睡多久,就被成家嫂子喚了起來。
梳妝打扮換嫁衣,折騰了一大通後,外面鞭炮響了。
冼家的喜轎來了。
吹拉彈唱的,倒熱鬧的緊。
我在紅蓋頭下只覺有些好笑。
生平第一次拜堂竟然是這這樣的情況下,用一個子虛烏有的身份,同冼家合演一出戲。
不過听外面這陣勢,還做的挺足的。
不過看著冼家也幫過我不少的份上,我也就還他們一回人情吧。
反正我現在這幅樣子,除了紫祁,也沒有見過。
喜娘將我背上了喜轎。
吹拉彈唱的繞著焰城轉了一圈後,迎親的隊伍回到了冼家。
跨過火盆後,我被喜娘背到了喜堂上。
從頭到尾,沒有見過冼靖宇的身影。
我也搞不清楚是火國的婚俗就是這般,還是因為這是一個契約婚姻,所以他們簡化了程序。
到了喜堂之上後,我才發現來的賓客居然還不少。
四周全是人聲,我除了近處的腳,其他都看不見。
看來冼家為了造勢,還是做足了功夫的。
心下有些疑慮,即便是秋婭看中了冼靖宇,這冼家至于急到如此地步嗎?
冼靖宇是冼家內定的接替人,這是毫無疑問的。
可即使是契約婚姻,一旦和離,對冼靖宇的名聲多少還是有影響的啊。
不惜搞壞自己的名譽,也要拒絕這門親事,我還真有些搞不懂。
冼家同軒家不同,他們並無什麼秘密怕皇室探知。
而秋婭怎麼說也是皇後嫡出的公主,除了這回那頭上的字,向來名聲也是不錯的。
冼家何至于排斥至此呢?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冼家知道了什麼內情,或者猜到的什麼,所以才寧可用這樣的方式,也要拒絕同皇室的聯姻。
看來,我的猜測還真是有可能了。
我在這里想東想西的走神,冷不丁的喜娘推了我一下,「新娘子結紅繩啊。」
我呆了呆,她扯起我腰上的一條紅色的飄帶,塞到我手里,「趕緊同新郎官結紅繩。」
結紅繩?
我看了看手里的巴掌寬的紅色飄帶——我一直以為這是他們喜服的特色。
當時還嘀咕,弄這麼長還塞在腰上,只留一截出來,又不好看——沒想到還有實際用途啊。
可我真不知怎麼結啊?
成家嫂子可沒給我惡補過這火國的婚俗。
大約她也想著本來就是糊弄人的,或者以為我本來就是懂的。
我拿著那飄帶,犯傻,不曉得該做什麼。
直到一雙手伸了過來,從我手里接過飄帶然後好像同他手上的結了起來。
雖然看不見臉,但從蓋頭下,看著那同樣大紅的一身,我知道這肯定就是冼靖宇了。
只見他結完之後,塞了一截在我手里,然後就朝前走。
我也只好跟著往前走。
接下來,我便機械的跟著拜這拜那,反正我看著冼靖宇拜我就跟著拜。
只記得好似先是拜了天地,然後火神,然後祖宗什麼的,一大堆。
最後便是拜高堂,最後才是夫妻對拜。
周圍人聲嘈雜的很,又有小孩子的笑鬧聲,我也分不清誰跟誰。
就當夫妻對拜完,那喜娘高喊著,「新人入洞房」時,外面傳來了一把尖細的聲音,「無憂公主到——」
瞬間,熱鬧的喜堂安靜了下來。
冼老爺子的聲音響起,「老臣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只听裙裾在紅毯拖過的聲音,慢慢的近了,秋婭柔柔的聲音響起,「冼家大少爺大婚,本公主是特來賀喜的。」
停了停,只听她好似朝一個方向福了福,「秋婭見過老祖宗。」
老祖宗的聲音卻是不咸不淡,「公主多禮了,老身可受不起。」
秋婭輕輕笑了笑,好像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秋婭叨擾了,方才好似听見說新人要入洞房了——可別因著秋婭耽誤了及時。」呵呵一笑後,「此番來得急,也未備禮——這兩位是宮里的多福多子麼,不如就讓她們伺候新人入洞房吧。若是能沾點福氣,也算是秋婭的一番心意,好讓老祖宗早日抱上這曾曾孫。」
多子多福麼麼?
這又是什麼?
我呆了呆,然後發現那紅綢的另一端好似顫了顫。
場面沉寂了片刻後,老祖宗的聲音淡淡響起,「那就謝過公主賜下了。」說著轉首過來,「莫要耽誤吉時了,趕緊入洞房吧。」
冼靖宇開始朝內堂移動,我也只好帶著不妙的感覺跟著走。
很明顯,冼家這步棋被秋婭給看穿了。
但這親也成了,听秋婭的語氣也不像很生氣的樣子。
不過也不定,她現在哪里敢隨意生氣啊?
可她的模樣完全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這倒看不出她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了。
而冼家對她的態度,老祖宗說話的語氣,這倒是很耐人尋味啊。
到了新房,我被引到床上坐下,喜娘把冼靖宇身上的紅飄帶解了下來後,他便出去了。
再過了片刻,那喜娘也出去了。
新房里便只剩我一個。
仔細听了听,確實無人後,我便掀了蓋頭,大大的呼了口氣。
只見身後是一張雕花大床,紅紅的並蒂蓮錦被,艷光照人。
床前的圓桌上,兒臂粗的大紅喜燭啪啪的爆著燈花。
走到外間一看,觸目所及,家具上到處都是紅色的綢花。
看了一下滴漏,現在已經申時末了。
我搖搖頭,開始坐到桌前吃東西。
大早起來,那成家嫂子也沒給我弄飯吃,然後急急的折騰了一通,然後又繞了城轉了一圈。
回來還拜了那麼多下,我早就餓的要死了。
昨天餓了一天,就吃了晚上一頓。
今天估計也就只有這一頓了。
桌上的飯菜有些涼了,不過對于饑餓的人來說,也算是美味了。
不過就是分量太少。
只有半碗飯不說,然後兩盤菜都也只有半盤滿。
吃得我意猶未盡,然後干干淨淨。
吃完了,用手托這下巴,開始發呆。
他們應該已經收到信了。
對我信中所言,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態度?
我在信中很明白的把自己的心路歷程都說了一遍。
當初的激動和沖動在而後幾天已經慢慢平靜下來,我很仔細的分析了自己的心理。
這些話,也許當面我無法說出口,但是寫出來畢竟比說出來要容易得多。
把自己所有的想法說清楚之後,我告訴他們我需要半年的時間。
這是我仔細沉澱之後的想法。
我怯懦,我不自信。
我愧疚,可我又自私得無法接受他們心里有別的女人。
若是那樣,我寧願放棄。
可同樣的,我也覺得累。
思想上有太多的包袱了。
不僅面對他們我愧疚,面對長公主和水皇還有金皇,我也同樣的愧疚。
從賞功宴一路走下來,心里累積了太多的情緒。
我答應了長公主先替輕柳生孩子,也答應了水皇要替非月生孩子,還有金皇五年內要一個孫子。
可面對他們的時候,我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我沒有這樣的經驗,我也說不出口。
心里覺的累。
我真的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
托腮想著想著,我不覺趴在桌上睡著了。
直到冼靖宇的推醒了我。
揉了揉眼楮,「不好意思,睡著了。」
他清秀面容此刻卻有些呆滯,「你把這些飯菜都吃完了?」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空盤空碗,點點頭,「太少了點,就沒給你留。」
他嘴角抽了抽,「那不是用來吃的——那叫家有余糧。」
我一愣,眨了眨眼,「不能吃?」
他無語的看著我,「你家長輩沒同你說過規矩麼?」
「沒有說過,」我搖頭,「不是假的麼?不用顧忌那麼多吧。」
他滯了滯,也無話可說。
我看著他道,「那這家有余糧是不能吃的,是不是還有別的飯菜送來啊?」
他又呆住,看著我,「你不知道新娘子洞房前不能吃東西麼?」
「不吃東西?」我愣了愣,隨即搖頭,「這規矩太不人道了難道不怕洞房的時候新娘子餓昏過去麼?」
那啥可是很耗力氣的啊
他面色一僵,嘴角抽搐了兩下,「你真是土國人麼?」
我眨了眨眼,「我自小沒爹娘,是叔叔帶大的,他常年在軍營里,沒人教過我。八個月前,叔叔死在了大漠,我就來投奔表姨了。」
他看著我,眼里現出一抹同情,然後有有些遲疑的,「你看過那文契了?」
我毫不在乎一笑,點點頭,「看過了,那手印還是我蓋的呢。」
猶疑的看我一眼,「你識字?」
我微微一愣,笑道,「我家隔壁就是個私塾,我沒事也去給那老先生干點活,他就教了我些。」
他頷了頷首,正要開口——
外面傳來了喜娘的聲音,「少爺,少夫人,多子多福麼麼來听喜了。」
只見冼靖宇臉色驀地一僵,愣了愣,抬首朝外道,「還未淨身沐浴,讓她們等等。」
看著他的臉色,我心里生出一種不妙來,「听喜是什麼意思?」
他面上一紅,「那個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