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還沒洗到一半就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來了。每次听到這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夏清幽都會不自覺地想起曾經彈奏的鋼琴,愉悅而心安。清幽笑了笑,洗掉手里的肥皂泡,下意識地抽身後瞥了眼,果然打掃房間的許靜婕從里屋灰頭土臉地小跑著出來。
「清幽……」周依蓓推開大門,左右看了下,卻假裝沒看到許靜婕般跑到夏清幽跟前,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夏清幽好看地笑著,略微伸長手,把一縷遮住周依蓓眼楮的頭發給她順到耳後,「你跑那麼快嘛,我在這又不會逃跑。」
「不是,」周依蓓擺擺手,直起腰,卻繼續大口喘氣,「爸媽在外面等我,叫我快點,不然一會兒該路上堵車了。」
前天周依蓓說過,春節他們一家三口要去T市爺爺家過。夏清幽撐著拐杖站起來,「知道堵車還來這里干嘛,快點走吧,別讓叔叔阿姨等你。說不定爺爺女乃女乃也等著你這個寶貝孫女回去呢!」
「我不是……」注意到院子里還有另一個人,周依蓓頓了一下,上前抱著夏清幽,「我要好幾天才會回來,我怕我想你啊,所以過來跟你說再見,怎麼,你很不想見到我嗎?。」趁機從衣服里拿了一個紅包出來放進清幽衣兜里。
「哪有?」
「沒有就好。」周依蓓松開手,拍了拍夏清幽的臉,「妮子,這次我走你可不許再出意外,更不許再忘記我,不然我真的跟你絕交!」
看著周依蓓怒氣沖沖,卻毫無威力地威脅,夏清幽抱了依蓓一下,「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不會再忘記你的。」
「對了,衣服里的東西千萬不能被你大伯母看到知不知道。等我回來咱們一起復習。」周依蓓推開夏清幽,看到旁邊滿滿一盆髒衣服,皺了皺眉,掃了一眼許靜婕,跟清幽說,「那我走了,你給我好好的,我回來要是發現你又受傷或者怎麼了,我絕對不原諒你。」
夏清幽失笑,「我知道了,大小姐。」
周依蓓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兩聲,又跟夏清幽擁抱著說了再見,沖出大門,不到一分鐘又突然折回來,把一直淺藍色的MP3塞到清幽手里,說她不在的這幾天就讓MP3代替自己陪伴她,等她從爺爺家回來再還給她。
看到轉身跑出去,從頭到尾都沒看自己一眼的周依蓓,許靜婕氣得她咬牙切齒,眼冒金星。也不知道這死丫頭怎麼回事,從小就不喜歡她,別人抱她她呵呵直笑,她抱她立刻哇哇大哭,不管她怎麼討好怎麼哄這死丫頭就是不買她的帳。現在更是變本加厲,跟她那個當老板的爹一樣眼楮長到頭頂上。
扭頭看了下氣呼呼轉身走進房間里的許靜婕,夏清幽繼續洗衣服。清幽一直奇怪為什麼許靜婕對齊眉惟命是從,而對周依蓓的無理卻超出常人的包容。直覺跟觀察都告訴清幽,許靜婕絕對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女人。果然,問了依蓓才知道,齊眉是這里的鎮長,她的丈夫周陳永在市里有自己的工廠。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周家是這里的有錢人。
許靜婕一直希望跟周家拉攏關系,希望夏繼國能去周陳永廠里上班,可惜人家根本不理睬她。夏繼國也沒那個心,所以許靜婕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夏清幽自顧地搖了搖頭,也只有周依蓓敢當她不存在,要是別人,說不定早被許靜婕破口大罵沒家教了。
晚上回到房間,夏清幽取出周依蓓塞到她紅包,里面放著三張折疊整齊的大鈔。把紅包放進衣服里,清幽走到黃新平跟前,「女乃女乃,您現在要不要喝水,或者要不要我幫你拿什麼?」
黃新平慈愛地模了模夏清幽的臉,「不用了,女乃女乃不渴。你身體剛好,早點睡覺吧。」
「那我睡了,女乃女乃晚安。您晚上起夜記得叫我。」
躺在床上,夏清幽還是睡不著。其實每次跟周依蓓在一起,清幽都會從依蓓身上找到凌寒的影子。哎,不知道凌寒現在什麼樣子?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她才行,不然哪里對得起她們曾經的友誼。想到曾經的好友,夏清幽在漆黑的房間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鼻尖卻微微有些泛酸。反手從枕頭底下拿出依蓓留給她的MP3塞到耳朵里。
蔡依林的《天空》,舒緩的曲子伴著略微悲傷的歌詞緩緩鑽進夏清幽耳朵里,曾經她不止一次在也留流淚听這首歌,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而那個MP3還是那個人送她的,即使知道他對她從來沒有真心過,她還是舍不得扔掉他送她的所有東西。
後來凌寒看不過去,趁她不知道時把MP3扔進垃圾桶,她知道後竟然不顧垃圾桶難聞的氣味又把MP3找了回來。凌寒說的對,她就是傻,就是犯賤。明知道男人騙了她,讓她失去了一切,她還是執迷不悟的愛著他。
可是現在,在听到這首曾讓她不止一次淚流滿面的歌曲,它在她心里已經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浪,是真的死心了吧?經歷的那麼多,如果到現在還不能讓她死心,她真的不配當桑家的女兒。
夏清幽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但是卻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的夢,她夢到自己回到小時候,夢到自己又回到那個有花園有游泳池的家里,她跟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在花園里喝飲料聊天,月光皎潔、四周有悉數的星點綴。爸爸媽媽親密的依偎在一起,她拿著相機不停對著他們按下快門。哥哥則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她,時不時對她寵溺的笑笑,後來不知道哥哥說了什麼,她放下相機,叉著腰怒瞪著哥哥,然後把腳一跺便追著哥哥去了。
爸爸媽媽的笑聲,哥哥逗她玩的笑聲,她又氣又急的聲音,在空寂的夜空一遍遍回蕩著,像是山谷中的回音,聲音里是無法掩飾的幸福……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而夏清幽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濕枕巾。她擦了擦臉,撐著手肘一點點坐起來,隔著簾子的縫隙看著通風窗,爸爸媽媽一直都是嚴厲的,哥哥是安靜的,而夢里的快樂是他們一家四口唯一一次真正快樂的時光。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不覺間淚已濕了臉,而夏清幽卻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