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雷調息了很久,才睜開眼楮。天已經黑了。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雙熠熠生輝的眼楮。黑白分明,晶瑩清澈,帶著點點華彩,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他。他怔了一下才恍然,原來是殷如行洗去了臉上的偽裝。
「什麼時候了?」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昏黃。
「快到晚飯時間了。」殷如行仍舊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靠的極近︰「你感覺怎麼樣?」
蘇雷道︰「只要將散于經脈的散亂真氣重新歸于丹田,再運行一周天就基本無事了。」說話間他覺得兩人靠的太近,往後挪了挪,脊背卻頂住了牆。這才想起,這張榻是靠著牆擺放的。
「真的沒事了?」殷如行湊過來上看下看。
「當然沒……」蘇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殷如行吻住了唇。他意外的一怔,反抱住她,含住丁香小舌,回吻過去。
親吻之間,和往昔截然不同。兩人都很用力,說不出原因的激動。蘇雷從不知道殷如行能熱情成這個樣子,他幾乎被頂在了牆角,懷中的女子如同莽撞的小獸,水汪汪的眼中滿是渴求。
「不行……」他艱難的推開她,「今晚蘇玉生可能會來襲營。吃完晚飯就得去巡城……」
「那我們就快點兒。」殷如行很堅決的再度黏上,含住他的耳垂輕輕吮噬︰「我想你,很想很想。」哀求著呢喃,「快一點兒就好,求你了……」
「了」字剛吐了一半,她就眼前一花,猛的被推倒在榻。蘇雷反身壓住她,狠狠的再度吻上。用力吮吸,吸得她舌頭幾乎沒了知覺。身下被堅硬的一物頂住。殷如行欲探手過去模模,卻立刻被緊緊扣住手腕。
「別動!」蘇雷深吸一口氣,快速將她的兩只手腕反扣在一起,另一只手壓住她的肩膀︰「現在不行,最近形勢真的很緊。等我把城外的人趕走再……乖一點,好不好?」
殷如行眨眨眼楮︰「那要等多久?」
蘇雷認真的想了想︰「不會很久的。」
「哦——」殷如行點點頭,視線掃過他仍然撐著帳篷的部位,慢吞吞的道︰「那我出去取晚飯?」
「好。」蘇雷松開手。殷如行背對他整好衣服,下榻。在臉上涂抹一會兒,恢復原狀,出門。
走出正房,穿過院子。來到一處僻靜角落,她蹲,開始「吃吃吃」的低笑,越笑越厲害,笑的肚子都疼了。明明一開始氣氛還很熱烈的,怎麼後來的對話就變的那麼搞笑了呢?
好容易才笑完,她揉揉臉皮,干咳兩聲,糾正了臉色,信步朝廚房走去。
這一天晚上,蘇雷睡了上半夜,三點鐘起床,拎著一桿寒鐵槍去城門巡視。四甕城建造的四四方方,東南西北各有四個城門,分別由四位中層副將把守。楊繼業和蔣世紹巡視上半夜,蘇雷和雲絮飛兩個年輕人巡視下半夜。
蘇雷走的時候殷如行還在睡,沒有跟著出去。形勢緊張,軍醫處那邊還是很忙的。昨天是敵軍第一波攻城,眾人緊張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她溜上了城樓。現在換成蘇玉生在城外扎營,兩軍對持。城內各人守各崗,紀律分明,她再亂跑就不像話了。白天要去軍醫處,不養足精神怎麼行?
睡到凌晨五點左右。殷如行起床,照例站樁扎馬練拳半個時辰。之後便是吃早飯準備出門。臨走時被廚子叫住︰「行知,將軍現在還沒回來,你出去順道幫著把早飯送一送。」遞過來一個好大的籃子。
殷如行接過籃子出門,逢人就打听,見到蘇將軍了嗎?問了兩三回,得知蘇雷正在城西一帶,便拔腳往那邊趕。
趕到那邊一看,人沒在。城門守將道︰「蘇將軍和雲將軍一塊兒回去了,剛走。你沒踫見嗎?。」
當然沒踫見。看來是走岔了。殷如行謝過守將,提著籃子繼續走。蘇雷同志的早飯很豐盛,滿滿一罐肉粥、七八個白面饅頭、醬肉、小菜,籃子分量十足。再一次慶幸自己現在力氣大。
七趕八趕,好容易追上了。可惜這兩人的腳程太快,都快到雲絮飛的臨時宅邸了。雲絮飛住的地方也是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院,就在蘇雷的小院隔壁。也就是說,殷如行幾乎繞了四甕城一圈。
「將軍,蘇將軍!」她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喊。趕上了就將籃子往親兵手中一交,手臂酸死了︰「您的早飯。」
雲絮飛朝蘇雷眨眨眼,呵呵一笑︰「還是行知心細,會體貼人。你家將軍要和我說事,一起過兒來吃吧。」
殷如行搖搖手,喘了兩口大氣︰「我吃過了。多謝雲將軍。小的還得去軍醫處當值,先告辭了。」立馬閃人。細心體貼的那個人是廚子,白跑一趟的冤大頭才是她。
雲絮飛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意味深長的對蘇雷笑︰「走吧,這份早餐可是香的很那。看這樣子,是剛好和我們錯過了,圍著城里跑了一圈。」
蘇雷面色有些僵硬,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他很不擅長應對這樣的調侃,只能繼續保持著僵硬的臉往院子里走。不聲不響的吃完籃子里所有的食物,一點兒都沒有分給雲絮飛。
殷如行馬不停蹄的趕到軍醫處,接受今天的工作。沈功善近來給她分配的任務很多。己方軍隊總要和蘇玉生的軍隊正面交戰的,傷亡也一定很重。現在多學些,到時就能多救些人命。
好在現在殷如行的膽子比從前大了許多,在人皮上縫針和在豬皮上縫那是一樣的手穩。包扎傷口的動作也快了許多,一些急救手段大致掌握。是這里是古代,外科醫術不發達,她這麼個戰地護士算是勉強合格。
這一天的白天平靜渡過。夜間時分,蘇雷依舊睡上半夜,下半夜巡城。殷如行問他︰「難道要天天如此?」
蘇雷的口氣很嚴肅︰「蘇玉生雖然脾氣暴躁,領兵還是有些水平的。昨晚沒急著來偷襲,他是在等著我們懈怠。所以,萬不可掉以輕心。」
「可總這麼繃著也不是個事啊。」殷如行道,「三四天不來,五六天不來。將士們的神經總會松懈些的。俗話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就是這個理。這麼夜夜防著,也不是個事。」
蘇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說的不錯,夜夜繃緊了防著,確實不是個事。」
殷如行眼楮一亮︰「你有主意了?是不是要反過來去偷襲他們?」想了想,又皺起眉頭︰「偷襲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定也是夜夜防備。不能一擊得中,白跑一趟不說,還損兵折將。」
蘇雷笑了,低低沉沉的聲音,在夜色里很柔和︰「好了,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睡吧。」
有鑒于最近緊張的形勢,兩人這些天雖沒有分床睡,卻是分了被子隔開的。殷如行便不依不饒的去掀他的被子︰「快說,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我也不問具體的,你就告訴我一聲是不是,讓我安個心。」
蘇雷拉過她的手腕扣住(近來這個動作他做的很順手),將她塞進被子︰「別鬧了。快睡吧,相信我就好。嗯?」
殷如行只好裹著被子,晶亮亮的看著他︰「我們會贏?」
「當然。」蘇雷沉聲道,「我們,必須贏。」
之後的幾天看似過的很平常。白天、夜黑的輪換著士兵巡城。城外的蘇玉生派出一個先鋒猛將,每天出來叫陣。四甕城這邊是照例不理。雙方罵罵咧咧扯皮。那邊說︰有種的別躲在城里放冷箭,出來一戰!
這邊說︰是男人的就別指望著以多欺少。我們各出三千人城外交戰,看誰沒有種。
那邊又說︰好,那就你我各帶三千人。
這邊又道︰我不過一個守城門的小校,自然不敢和你先鋒大將比。你等著,我去叫我們將軍來。
那邊喝道︰你四甕城除了蘇雷就沒旁人了嗎?全是窩囊廢不成?
這邊大笑︰你是怕了我們蘇將軍,只敢找軟柿子捏吧。
兩邊吵來吵去,不知怎麼的就達成了一致,城外,先鋒大將某某帶三千人。城內,楊繼業帶三千人,雙方城外迎戰,一決高下。
蘇雷得到消息,忙忙趕去東城門。楊繼業正讓人牽了他的戰馬,點了三千精兵。對著蘇雷道︰「二公子不用勸我。城外的是蘇玉生手下一員猛將,言里言外的就是沖著我來的。我要再不出去,這半生戎馬的臉可就丟盡了。」
蘇雷一路上也略有耳聞,知道外頭是在罵楊繼業只會躲在他身後,狐假虎威。楊繼業戎馬半生,自是忍不下這口氣。不過他也並非莽夫,蘇玉生的大軍還在戰線之後,三千對三千,還是有把握的。
「也罷。」蘇雷松口,命開城門。楊繼業半路投靠過來,本就惹人非議。打一仗也好,男兒榮譽被污自然要用鮮血來洗。這一戰下來,四甕城的原先守軍和他的大軍也能更融和。楊繼業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三千精兵都是他昔日的手下。
城門開啟,黑壓壓的三千騎兵森然而出。最後一匹馬蹄踏出,城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城外空地上,三千對三千,中間相隔五十米的距離。
軍醫處的人傾巢出動,急急趕到東城門。準備著交戰結束後的救治。殷如行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指望能著見一場原汁原味的古代對戰——
嘿嘿,殷同學還木有進入戰爭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