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含煙轉過頭,看到抱著柴火而來的別夜,臉頰帶笑,霎時將談話拋到九霄雲外。
別夜放下柴火,熟能生巧地架起火堆,將含煙身旁的鍋吊在火架上。
小曲手中抱著一裹柴火,小直的手中提著一只野雞。小曲走到幾人旁邊,放下柴火,提過小直手中的野雞去小溪邊清理了。
「凌公子,那我先用了。」含煙恢復神色,淡而有禮地道。
「含煙姑娘客氣了。」輕搖折扇,黑色錦衣公子笑意如湖水般清透如春天般溫暖,令這透著涼意的黑夜,也帶上一抹暖意。
小直蹲在火堆旁,看了眼含煙,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眸,緊緊盯著白粥,忽然好奇地問道︰「含煙姐姐,你這粥好香啊,里面有什麼?」
「小直好靈敏的鼻子,這里添了香草汁、桂花露。」含煙臉頰帶笑,耐心地回答小直的提問。
「咦,含煙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叫小直?」小直撲閃撲閃的大眼楮,一臉訝異地看著含煙。
「你們兩兄弟若不說話,站在一起我還真分辨不出來,不過兩人一開口,就知道了。」含煙一邊攪拌,一邊柔和地道,還帶著幾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遲鈍。」小曲提著剖干洗淨的野雞回來,冷冷酷酷帶著鄙夷地說了一聲。
「哼,就你聰明。」小直滿面怒氣,冷哼一聲,偏頭不作理會。
含煙不置可否,繼續專注地看著小鍋里的粥。不一會兒,含煙舀了一小碗熱氣騰騰的粥,盛在銀碗里,遞給別夜,別夜無聲無息地將粥端向馬車。當別夜從馬車中出來時,含煙已經舀了兩碗,他無聲地接過,徑自吃著。
「凌公子,你們用吧。」
「多謝含煙姑娘。」
小曲將野雞架在枯枝上烤著,接著從包裹中取出一精致的小盒,從小盒中取出一個黑色瓶子,他一手灑些調料一手翻轉著。
野雞散發著濃濃的香味,飄香四溢。
小曲從銀盒中挑出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一個銀碟子,在香氣飄溢的野雞上割了一小塊肉遞給黑色錦衣公子,小直奉上一雙銀筷,黑衣公子執筷而食,優雅而有涵養。
含煙嘖嘖一嘆,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姿態,為什麼無情偏生透著一絲疏遠清冷,而此人就可以如此優雅有內涵呢?
「凌公子,今夜麻煩各位在外過夜了。」
「何出此言,本就是我們主僕三人打擾了三位。」
等扶著含煙進入車廂,別夜坐于車門口,靠著車門閉目,而此時,無情正坐于榻上,若有所思。
「無情,這凌公子進退有度,氣質不凡,你覺得如何?」含煙透著滿眼的期望,試探地問道。
「傳聞凌風吟深居簡出,身體羸弱,不想在此遇到。」無情望著厚實的窗簾,深思道。
「凌風吟!他便是悠霜國的世子?」那一身高雅的氣質,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貴氣,原來跟他的身份有關,只是那俊雅絕倫的男子,真的是身體羸弱嗎?饒是她不是縹緲醫仙的弟子,也看不出那個人會是羸弱之軀。
「身體羸弱?」無情微微搖首,仿佛還帶著冷哼與嘲諷,只是極淡,極輕,恍若不曾存在,「他手下兩人身手不凡,與幽冥閣殺手對戰還能談笑自若,凌風吟怕是武功非凡吧,易如他的人,深藏不露。至于深居簡出,為眾人所知的是指他深居養病,然而這怕是掩人耳目,有多少人會提防一個病弱無能的人,他的城府,怕是深不可測。」
如風一般瀟灑的男子,一旦染上了權利烽煙,那便失去了風的本質。
「凌姓在悠霜國為王姓,世間有幾凌姓之人有此氣質,他無意隱瞞身份,也必然知道我們的身份,既然他沒有尋事,我們也不必多事。」
如果張通所報沒有任何差錯,那麼听風樓的人便是凌風吟無疑。幸好他原本沒有悠霜國一行,只是臨時起意而已,否則千尋山相遇,必定牽連著什麼。也幸好方才別夜及時出現,否則,含煙怕是會被凌風吟套出些什麼話。
含煙沒有揣測無情心里想些什麼,只是直白地道︰「幽冥閣派人殺他,看來果真涉及悠霜國王室關系,只是,幽冥閣會善罷罷休嗎?。」
「此次行事不同以往作風,想必這只是個前奏罷了。」再者,根據別夜的述說以及同幽冥閣殺手較量來看,他們殺人的準則因人而異。「芙蓉旌旗煙霧落」的花芙蓉,若不取人性命,便是誓不甘休;「人命由他非由天」的無命,殺人嗜好最難捉模,全在于他個人的喜怒;「天涯一見悲無路」的無歸路,如果第一次出手不成功,斷然不會再次出手取同一個人的性命。
幽冥閣前三大殺手,本以為無命是後起之秀,不可不防,原來只是陰差陽錯。兩年內突然崛起,一蹴而就,想起無命,無情的心中一片復雜之色。
「那還要繼續與他同行嗎?。」含煙開口,無意之間打斷無情的沉思,兀自道。
收斂了偶然露出的有別往日的憂慮神色,無情毫不猶豫地道︰「到了屏城,分道揚鑣。」
「我們這次不是為幽冥閣而來嗎?。」含煙越來越糊涂了。
左手食指輕叩著玉戒,無情像是漫不經心地道︰「王室恩怨我們不要涉入,若凌風吟連這一點小事都不能妥善處理,又怎能是五大公子之一,又怎會在世子之位二十多年不曾動搖。至于幽冥閣,我只要結果,過程怎樣無所謂,借他人之手,未嘗不可。」
「早這麼想就對了,何必弄髒自己的手呢,還弄得自己精力憔悴。」含煙一拍案幾,心情愉快地道。
「凌風吟豈是受人擺布之輩,讓別夜注意一點,不得不防。」
「好。吃了藥,早些歇息,明天還要顛簸呢。」含煙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徑自趴在毛毯上安睡。
車廂中漸漸陷入安靜,然而白衣公子雖然閉起那雙淡漠的雙眸,卻是了無睡意。
「公子,這無情公子為何都不出來?我很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宛若謫仙,驚為天人。」小直一臉迷惑而又向往,卻永遠是笑嘻嘻的模樣。
「半個多月前不是才剛看到過。」小曲一臉無可奈何。
「可那只是背影,最多只是個側臉而已。」小直辯解,後又補充了一句,「雖然側面也很飄逸,不過就是淡漠了些,疏遠了些,剛剛竟然還將我們家公子拒人千里之外,怎麼說,我們家公子也是人見人愛,多少人希望見到我們家公子,多少人見到我們家公子連魂都沒有了。」
如若讓無情听見,他定然會加一句,多少人見到凌風吟,或許會喪命于他溫和的外表下,而且至死不明,心甘情願。
「那你還眼巴巴地盼著看人家公子做什麼。」小曲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只差痛心疾首。
「不就是好奇嗎,你凶什麼,當初你還不是贊了句什麼‘風姿天成’。」小直不服氣地反駁,憑什麼每一次都是他不對。
「懶得理你。」小曲收起一副不屑的模樣,恭敬地看向一直好整以暇的凌風吟道︰「公子,剛剛接到飛鷹傳書,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明日入城,雪霏將軍親自來迎。」
「今夜月色醉人,明日定有好戲。」凌風吟應著景色嘴角帶笑,眼中的 黑越發深邃,帶著點嘲諷,含著點冷意,饒是一旁跟隨多年的小曲和小直,也只看到他溫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