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宏富麗的太極殿中,皇上與尹德妃高坐于大殿之上。只見尹德妃媚眼如絲眼色凌厲的看著殿下桀驁不馴之女子。微微一轉鳳眼,嫣然百媚的輕啟朱唇。「好個長安名ji李沅沅皇上念在你與太子情誼深厚遂將你許配給太子做夫人,你卻不念及皇恩浩蕩,竟敢蓄意刺殺皇上你說是誰給你如此大的膽子」
尹德妃語氣堅硬狠冽,李沅沅卻依舊無動于衷,鼻中冷趨一聲撇過臉去。尹德妃見她這個樣子越發惱怒,卻逼迫自己靜下心神,盈盈含笑道︰「你不說也可以,只是倘若因為你的緣故連累了太子或者是齊王妃那就不好了」說罷眼角揚起斜睨了李沅沅一眼,沅沅听她這麼說,果真有些動容,眉宇局促瑟瑟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娘娘又何必將那些不相干的人亦牽扯進來」
尹德妃一雙鳳眼似一對瞿琉璃寶石,暗暗流光溢彩,不勝嫵媚。「那就看你說與不說了」
李沅沅冷笑一聲,鳳目恨恨的瞪著龍椅上之人。「說又如何?不說又如何?我北周王朝統共是滅亡了的,若不是李淵你這小人得志,我父皇與哥哥又豈會遭人暗算我北周皇朝又豈會毀于一旦」語氣狠烈至極,眉宇之間隱隱透著一股殺氣。
李淵听她如此道來,似也回憶起往事,面色凝重。殿前侍奉御駕的老太監厲聲呵斥李沅沅,「大膽李沅沅,竟敢直呼天子名諱以下犯上,其罪可誅」李淵龍袍微擺,示意身旁的老太監噤聲,沉聲問道︰「你說你是北周宣帝之女?」
李沅沅不屑一顧,「是又如何?」李淵長嘆一口氣,素來威嚴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你父親與你哥哥的死都與朕無關,生死經由天命,你何不放下仇恨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太子夫人?」我心下一陣不解,皇上竟會如此輕易便饒去李沅沅刺殺之罪。尹德妃見李淵有意偏袒于李沅沅,早已心生不滿,鳳目緊蹙,「皇上怎可如此輕易便饒去此女謀逆之罪,若是叫天下人都知道,又該如何猜度皇上」
「放肆朕已說了又豈會改口李沅沅,朕看在你身為前朝公主的份上,謀逆之罪便不與你計較,你且回去好好悔悟罷」李淵的聲音獨具天家威儀不容侵犯。李沅沅卻絲毫不願領情,用極美的琉璃眸恨恨的瞪著眼前寬容自己的君王,冷笑連連。「我整個北周王朝傾覆,豈是你一句不與我計較便可掩蓋。今日我不能親手手刃仇人,是我無能。卻更加不能苟活于世」余音未落,李沅沅便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割喉自縊,似一朵極美的黑色鳶尾花沉沉墜地。
「沅沅」我喉間驟然一涼,眼淚簌簌留下。「你怎麼這樣傻為什麼不願給自己,也給太子一個機會」只見李建成仿若不可置信一般,腳步趔趄。突然沖上前來緊緊抱住李沅沅,痛哭失聲。「沅兒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殷紅的血悄無聲息的滴在光潔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似一朵朵盛開的殷紅月季。
李沅沅嘴角輕揚,眼底深深蘊含恨意,用微乎其微的聲音在李建成耳邊呢喃。「你真傻,我從來都未愛過你你從始至終也只不過是我復仇的一顆棋子而已」語氣決絕無一絲留戀,卻用極其淒美的神色凝視早已淚流滿面的我,「沅沅對不起姐姐,只願來世還能與姐姐成為姐妹,沅沅便于願足矣」淚眼迷離,最後極輕極輕的閉上了芳目…
沅沅,姐姐知道你不願獨自苟活于世,為了仇恨臨終也不願對太子吐露情懷。可是我卻憐惜你,只願如你所說,來世我們還能做姐妹。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我仿佛憶起了當日我與李沅沅初次相識的場景,沅沅一舞驚鴻,我以古箏伴奏,琴瑟和諧只覺覓到知音結為姐妹。可如今香魂已去,獨留我一人再無知音人。
自沅沅芳魂逝去,我便一直銷聲匿跡只呆在沁香園中足不出戶。只听說太子*中亦是如此,太子幾日不吃不喝,只抱著宮中畫師先前替沅沅畫的畫像終日喃喃自語,饒是聰慧明麗的太子妃鄭蕭蕭也一點法子也沒有。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廊前喂池塘里的金魚,荷花池里的金魚五彩繽紛的揮舞著自己的尾巴搶食,直教人目光迷離。
「王妃,奴婢听說皇上已經下詔今日在西華殿前火葬沅夫人,還有焚燒沅夫人用過的所有物件」海棠在一旁看著魚池里爭相搶食的金魚,「是嗎?莫不是皇上也想效仿秦王焚書坑儒?」心中冷笑連連,若不是心中有愧又如何會輕易赦免沅沅的死罪,若不是心中有愧又怎麼會要毀尸滅跡「海棠,伺候我更衣入宮」
西華殿前,一片火海翻騰的景象,那躺在一片花海之中的已逝之人想必便是沅沅。如此年輕貌美,卻終究逃不過命運的安排,心中只覺惋惜,更添悲痛。只見她用過的衣物被一件一件丟入火海與她同葬,烈日炎炎,火海滔滔,心中卻如冰窟窿一般寒冷至極。淚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融化在炎炎夏日里。沅沅入宮還不到一年,便生了這樣大的變故,果真是天妒紅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淚如雨落在輕紗錦緞上,沅沅的音容笑貌不斷在我腦海中交錯重疊,直至最後腦海一片昏暗,沉沉倒地昏迷。
醒來已是黃昏時分,海棠一臉擔心的跪在榻前服侍我,見我醒來,眉眼都笑開了。「王妃你終于醒了適才在西華殿前您忽然昏了過去,可把奴婢嚇壞了」我只記得我在西華殿前回憶初時與李沅沅在一起的場景,殊不知竟會在那里昏了過去。揉揉太陽穴,只覺腦中昏昏沉沉心下惡心想吐。海棠突然褔身跪在地上,略見喜色。「奴婢恭喜王妃懷孕了」
「你說什麼?」我仿若沒听見她適才說的話一般,瞪大瞳孔不可置信的盯著她。海棠怕是我沒听見,又重復了一遍︰「奴婢說,恭喜王妃懷孕了適才大夫來給王妃把過脈了,奴婢听得真真的,千真萬確是喜脈」心下像是生吞了什麼東西一般如梗在喉,怎麼竟這麼巧,就那麼一次且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竟也會懷上他的孩子我用尖利的指甲壓入月復部,這個孩子我不要我斷然不可留下李元吉的孩子
楠木門被人從門外推開,只見李元吉滿面春風的走近來。坐在我塌邊輕聲道︰「珪兒,謝謝你。」我唇角勾起,「謝我什麼?」「我終于有了我們的孩子,珪兒你一定要好好安胎。等這孩子生下來,我一定許他全天下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榮華富貴?你以為只要有榮華富貴一個人才會得到幸福麼?多麼可笑,倘若不能與自己最珍愛的人在一起,榮華富貴名利權勢又算的了什麼
我瞧一瞧滿臉憧憬的李元吉,指尖在小月復上輕輕滑動。這個孩子本就是個錯誤,既是個錯誤又何必讓他降臨,只會徒添更多的煩惱與痛苦。遂輕聲細語道︰「請王爺放心,珪兒一定會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語罷嬈柔巧笑,眉目流轉。
「那好,你且好好休息。本王明日再來看你」。語罷,柔情滿懷的看了一眼我的肚子,便出門去了。等他走後,海棠撅著嘴不滿道︰「王妃你也不管管王爺,這會子怕又是去找那個狐媚的主了奴婢雖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可是卻知道一定是個狠角兒,不然又怎麼會在絳夫人,不、是絳姬的眼皮子底下勾引王爺呢」
「你呀滿嘴就知道胡說」我嗔怒著戳了海棠的額頭一記,嘴角輕翹。他身邊有寵幸的人自是最好不過,那我也可少在他身上費些心思。如今絳雪已然失寵,若是李元吉身邊沒有個中意的女子只怕于我的行動會更加不利。「海棠,你且去打听打听,這幾日到底是誰在王爺身邊侍寢?」「是,奴婢知道。」海棠領了命便掩門出去了,獨留我一人在這炎炎夏日里對窗賞月。
莫說是賞月,恐怕今日于我是一夜無眠了。看著窗外明亮嬌嬈的月亮發怔,心中卻是無限思量。這肚子里的孩子我是萬萬不可留的,拈著發間的粉紅月季繳亂,與不愛之人的孩子怎可留于月復中…心下已然拿定主意,卻還是心悸難耐,只覺似是個毒瘤留于我月復中一般。
海棠辦事也算是雷厲風行,不出半個時辰便已經回來向我回話。「回王妃,奴婢去前院打听的消息來說這每日侍寢的女子也是咱們府里的老熟人,芙兒」瞧海棠跑的額頭上都是汗,便是她是為此事上了心。「好了,我知道。下去吧」
芙兒?兀自冷笑。這丫頭從一個小小奴婢熬到如今可見心思卻是極縝密的,若是將如此有心計的女子留在李元吉身邊只怕對日後不利,我定要想個法子將她趕出王府才好如此思量,拈起茶蓋飲起了杜鵑今日才剛用新鮮露珠泡的碧螺春,我素日里愛茶品茶,杜鵑倒也是機靈,懂得用每日清晨的露珠為引將茶泡制八分熱才端來與我,只怕是日後離了她我還不習慣。如此想來,又不覺頷首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