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很晚了。」容主又說了句,趕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女人卻依然不動,似乎他不答應,今天就不打算回去了。
容主也不動。
兩人相對注視著,許久,許久……。就像是得了情人間直到天荒地老的暗示,他們似乎就打算永遠站在那里,如山石般屹立千年。
久到蹲在地上的梅飯,身子發軟,腿開始發麻。就在她焦急地期待這種磨人的對視結束時,容主終于妥協了。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會把你的意願傳達給宗主,只是你不要後悔。」他悠悠地嘆息道。
那女人輕笑出聲,「我就知道你是為我好的,好了,那不打擾你會情人了。」
見他同意了,那女人心滿意足的走了,走過山石時,頗有些玩味地向梅飯藏身處瞥了一眼。
「如果你真能明白我的心就好了。」對著她的背影,容主第十幾次嘆息。他臉上露出一抹濃濃地傷感,配上哀怨的表情,讓人望之心痛。
那女人踩著並不平坦的小路遠去,那窈窕的身材,風騷的體態,宛如一只彩蝶翩飛,瞬間消失在山道之中。
看那背影,飯飯越發覺得那人像梅五,聲音,儀態,還有那不服輸的個性,每一點都像極了她。只是梅五絕絕對對不會武功的。
正奇怪時,卻容主輕呼了一聲,「出來吧。」
梅飯也沒想躲,拍了拍身上的土爬起來,對他燦然一笑「其實該說打擾的應該是我吧。」剛才她就看出來了,容主喜歡人家,不過人家好像不太把他當回事就是了。若那個女人
真是梅五那倒有可能,畢竟容主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寒酸老師而已。
容主並為反駁,只微笑道︰「已候你多時了。」
「彼此,彼此。」她也站了多時了。
「好吧,言歸正傳,老師叫我來不會只是是欣賞這里的風景吧。」飯飯說著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說實話,這里還真是冷。
「只是想確認一件事。」容主笑意盎然。
或者該慶幸他終于一掃憂郁,露出笑顏嗎?不過,看著他笑得燦爛無比,梅飯卻並不覺得多麼養眼,反倒有種想掐死他的沖動。
就為了確認一件事,就把她深夜叫到這里,罰站挨凍不說,那小路那麼難走,好幾次都差點摔一跤。還有像梅五的人,若讓她知道是自己偷听了她的秘密,能饒過自己嗎?總之,這一切都要怪,眼前這個美的冒泡的臭男人。
「因為是件很重要的事,而且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容主笑著解釋。
不知為什麼,看著她,他竟然覺得心情很好,原有的壓抑和心痛瞬間消失不見,那曾經的患處,只剩下淡淡的疤痕藏在心底。或許也該到了拋去一切的時候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梅飯憤憤地爆出粗口。
容主卻一點不以為杵,反而巧笑嫣然,大有一副贊賞之意。害得梅飯想生氣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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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霽先生的徒弟是嗎?。」他突然問。
梅飯表情一怔,不禁面露疑容。
「你認識霽?」他反問。
容主點頭,頗有些傷感道︰「他在哪里,我們已經找他很久了。」
他所說的「我們」,而不是「我」。梅飯疑惑更甚。
「是誰在找霽?」
「不用管是誰,你只要告訴我,他怎麼樣了。」他表情和善,不像是有惡意。
梅飯猶豫許久,終于道︰「他死了。」
「不可能。」
容主根本不信,憤聲道︰「他的壽命比普通人要久的多,而且以他的功力現在根本不到壽終正寢的時候。」
壽命比普通人要久。他是什麼意思?梅飯對他的話徹底懵了。
難道霽不是普通人嗎?或者應該不是吧。至少跟他在一起的十幾年他的臉沒發生任何變化,永遠是那麼年輕,永遠是二十幾歲。
可是再不是普通人又怎樣?他真的已經去了,是她親眼看他下的葬。
「我沒有騙你。」她苦笑。也沒必要騙他,就算他有歹意,對一個已死之人又能怎樣呢?
從她的眼神中讀不出任何的欺騙,容主終于相信了。可這個消息帶給他的震撼,遠遠大于得知梅飯是霽的徒弟的事。
「怎麼可能,他是縹家人,縹家人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他喃喃自語,眼淚如珍珠般滴滴滑落。
他的霽,他最在意的人,居然已經走了。那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的存在只是為了尋找,找到他,然後留住他。如果這樣,那他的使命應該算完成了,或者是結束了吧。
容主的話太震撼了,震呆了美貌小佳人。
飯飯嚇得半點說不出話來。她一心向往著縹家的神秘,想探究他們,揭開那不為人知的面紗。卻不曾知道,自己竟和一個縹家人生活了十幾年。
或者換句話可以說,如果縹家人都像霽這樣,那他們也沒什麼可怕嗎?
看她的表情,一切都寫在了臉上。容主心有所感,輕嘆道︰「看來他什麼告訴你。」如果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是種幸福了。
真的很晚了。仰望天空,月神已掛到了正中。沒有烏雲遮蔽的月神真的好美,好美,只是這一刻又能持續多久呢?
霽要保護的人,他也會用心保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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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原本站的好好的容主,忽然蒼然大笑,仰天長鳴。
「既然如此,我也該去復命了。」
復命,復誰的命?梅飯心中一動,顫顫地手指指著他,驚問,「你,你不會也是縹家人吧。」
「然也。」容主大笑一聲,突然手一抖,身上的袍衫落到她頭上。
等她手忙腳亂的露出頭來,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該死的。」
飯飯暴怒,咬牙、握拳,問候他親戚……。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大晚上的把她叫出來,就說兩句話,然後扔下她就跑了。不過也算他還有良心,知道送她件衣服。
「阿嚏,阿嚏。」連打了兩個噴嚏,揉揉鼻子。
這破地方真的好冷。
把衣服像布口袋似的裹在身上,然後順著原路返還回去。小路黑暗,連摔了兩個跟頭,終于連滾帶爬的回到了書院。
這會兒書院大門已經關的死死的了。而她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在外面凍一夜,要麼爬進去。
望著那高高的圍牆,又看看荒無人煙的野外,思量許久,最終還是決定爬牆進去。
她身手還算靈活,撐著牆勉強上去,然後迅速跳下,只听「刺啦」一聲,是裙子被撕裂的聲音。
真是背運啊。她輕嘆一聲,好在身上還有件寬大的袍子,夜黑人靜也看不出來。她伏著身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心情卻是格外激動。
忽然想起大學時半夜跑出去唱卡拉OK,回校時爬牆被發現,保安處、學生處的人玩命的追啊。也不知書院里有沒有管學生的,反正出去時沒人攔,這會兒可別突然冒出一個。
有時候事還真經不住念叨,正想著時,突然身後有人喊了句,「喂,你是什麼人?」
媽呀,還真有人啊。梅飯沒頭就跑。
後面那人見她跑,不由扯脖子大喊︰「有男人跑進女宿了,快抓他。」
梅飯一听,跑的更快了。她穿著容主的衣服,被誤認為是男人也正常,可現在手臂也摔破,裙子也撕裂了,就這副狼狽樣子,不讓人YY出什麼桃色新聞才奇怪呢。
古代女人最重貞節(雖然她一般),好歹是個千金小姐,真要被逮到深夜外出,那還有她的好嗎?
她邊跑,邊恨,心說,容主啊,容主,你真是害人不淺。
後面追的人越來越多,似乎整個書院都驚動了,到處是「抓小賊」之類的喊聲。
既然別人當她是男人,那就真的弄個男人做做吧。梅飯一邊跑,一邊掏出兩個易容丸。一個是變聲丸放進嘴里,另一個涂在臉上。只要不被認出是梅家小姐,讓她當采花賊都願意啊。
正疾奔時,卻不知從什麼地方伸出一只手把她狠狠地一拽,緊接著身體向後一番,滾進了一個好像洞穴的地方。
「是誰?」她冷聲問。四周應該有人的,只是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
沒人回答,卻有一只手輕輕地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別出聲。感覺到那只手沒什麼惡意,飯飯楸緊的神經也瞬間放松下來。
一會之後,外面的喊聲逐漸遠去。她的眼楮也開始適應黑暗,這時才看清這根本不是什麼洞穴,而是在書院的某個假山里面。
只是誰在假山里挖了個洞呢?
而這時,把她拉進來的人也看清楚了,那居然是好好先生的唐亞。
「你怎麼在這兒?」她驚問。唐亞出現在女宿中?太驚悚了吧。
「一言難盡。」唐亞嘆息一聲。
感覺到里面還有響動,匆忙間一回頭,竟看見槿秀、白尚,等好幾個認識的面孔。
她一呆,隨即「撲哧」樂了出來。這算是女宿一夜游嗎?一群老熟人竟然都到這里報到來了。
「蘇兄,沒想到能在這里看見你。」槿秀嘆息一聲,似乎對再次相遇有幾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