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將軍辛苦。」桃顏微笑頷首。
這一聲梅將軍叫得梅飯心里猛冒酸水,看看人家,一國的女將,何等威風,再看看自己,一個普通的小兵兵,還是時不時的遭人記恨的那種。
再瞧桃顏看梅六的眼神,分明是余情未了,新情又燃,好一個郎情妾意,美的鼻涕冒泡。她也不知是眼抽筋還是腦抽筋,居然把桃顏一個普通問話的眼神看成是眉目傳情。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今天的天氣太好,而梅六也打扮的太過扎眼了。
今天也邪了門了,一切都不順眼,不過最危險的不是梅六,而是另一個人。
梅六帶來的不僅是一百六十車糧食,在她的馬車上還坐了一個美得冒泡的小娘子。那是一個真正的美人,舉手投足間滿是成熟的韻味兒。她身穿縞素衣裳,臉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楮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看到她,不知為何,梅飯想起一個縈繞在腦中許久的名詞︰狐狸精。
這真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狐狸精,只一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眼球,包括桃顏都不禁對她多看了幾眼。這樣的美人,哪怕讓人看上一眼,都會有一種消魂蝕骨的感覺。
「不知這位妹妹是誰?」
槿橫連日來一直纏著梅飯問自家夫人的事,此時也通通拋到一邊,眼里眼外全是這個梅六帶來的人。
「是我在路上撿來的。」梅六微微一笑,用略帶傷感的聲音道︰「她新死了夫君,在街上賣身葬夫,我看她可憐便帶回來了。」
「真是好,真是好。」槿橫看得連連搓手,一臉艷羨,「怎麼還有這樣的好事?怎麼就不叫我也撿一個回來?」
梅飯不禁大汗。看周圍男子都一臉豬哥的痴呆樣,大約他們也是如此想法吧。
梅六沒理他,轉頭向桃顏抿嘴一笑,「不知大將軍能不能留下這可憐的女子呢?」
她滿臉希冀的瞅著桃顏,眼神中隱含一種莫名的意味兒。不過只是一閃而逝,再看時已不復存在。
梅飯忽然覺得心情緊張不已,她看向桃顏,好希望他嘴里說一個「不」字,或者抬出軍中不留女人的大道理婉言拒絕。可是讓她失望的是,桃顏居然點點頭,大笑道︰「有這樣的美人在軍中,桃顏幸甚。」
幸個屁啊,梅飯月復誹。把狐狸精留在身邊早晚留出禍來,只可惜禍的是她,別人卻未必這麼想。
美人自然有美人的動人之處,小娘子裊裊幾步,走得猶如風擺荷葉,雨潤芭蕉。待得來到桃顏近前,盈盈而拜,小嗓門一亮,清喉嬌囀,如黃鶯初啼。
「多謝將軍善心垂愛,小女子感激不盡。」
她說著,輕拭眼角,嚶嚶哭了起來,「小女子姓崔,名叫鶯兒,自幼生活清苦,十六歲嫁作他人婦,沒曾想一年未到,夫婿就得病世去,只可憐我現在一個人孤零零活著無依無靠……。」
真不愧狐狸精轉世而成,這一哭之下,當如梨花帶雨,梅花落雪。她那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珠,猶如出水芙蓉,那淚珠仿佛留戀那潔白的肌膚,粘粘連連就像她的個性一樣。
女人的眼淚往往會引起男人的憐愛,桃顏也不例外。他輕扶著那可憐的女子,極溫柔的聲音道︰「小姐不用傷心,就把這里當自己家一樣,好好住著吧。」
「多謝將軍。」美人盈盈再拜,她似悲痛過度,身子一栽一晃,幾欲摔倒。
桃顏好心,伸手去扶,那美人順勢倒入他懷中,竟似昏厥過去。
太假了吧。
看著眾人小心翼翼地把美人請進中軍帳,梅飯嘴都快撇天上了,心里感嘆,紅顏禍水說的就是這樣吧。一向裝正經的桃顏也被她勾了魂去,看來老蘇沒說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想必桃顏早巴不得軍中來這麼一位,好為他荒涼已久的生活添點顏色。
一會兒的功夫,帳外已經空了,凡是能沾上邊的全跟著擠進了大帳,這會子想必里面都滿的落不下腳了。從不時傳出的笑聲,能听出來里面的人談的都很愉快。而她的心卻像在井水里浸了一天一夜的西瓜,拔涼拔涼的。
仔細想想,桃顏似乎也沒做什麼,無非是多看了那女人幾眼,多對人家笑了幾下,最後又答應她留在軍中而已。可為什麼她覺得心這麼不安,就像最珍貴的東西馬上就被搶走,有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
此事也隱隱透著幾分古怪,她不知道梅六為什麼會把這個女人帶回來,就算她可憐,多給點銀子,找個地方給她安家就是了。又為何千里迢迢,非帶來這里不可呢?
正尋思之時,身後腳步聲響,在離她一米的距離時突然停了下來。
梅飯回頭,就看見周瑜那張萬年不變的南瓜臉。
他的臉永遠都那麼皺皺的,蹙著眉,擠著眼,看著很像南瓜的表皮。
「你怎麼不進去?」她皺著臉問。其實是想笑的,不過擠出的卻變成皮笑肉不笑。
「你又怎麼不進去?」周瑜反問。
「我不喜歡女人。」梅飯道。
因為她就是女人。
「我也不喜歡女人。」周瑜也道。
受女人傷受的太狠,他已到了對女人免疫的程度。曾經的小芳,宛如床前明月光一樣皎潔的存在,現在已變成心里的毒瘤。
兩人說著說著,不知為何,竟同時笑了起來。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情誼,有時候只不過是一句話對了味兒。而女人與男人之間也未嘗不是如此,尤其是現在她的樣子實在不像女人。
「走,咱哥倆喝酒去。」梅飯拉著周瑜的袖子就往自己營帳里拽。
周瑜也不推辭,跟著她走到原本屬于他的地方,然後看著她拿出那本是他收藏的酒。
「來,喝,別客氣。」梅飯大方地拿著兩只碗倒得滿滿的,遞在他面前。
周瑜哭笑不得,奈何最近酒癮犯了,也確實嘴饞,就陪著她喝將起來。
梅飯人品不錯,酒品卻是差極,幾杯黃湯下肚,便不管不顧地大罵起來。她先是罵桃顏薄情寡義,又罵他見色起意,不是好人。
周瑜听得尷尬不已,暗自尋思著要不要把她的話都記下來,好向大將軍報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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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酒之後,似乎都會覺得頭疼欲裂,直想把腦袋切下來才舒服。梅飯就是這種感覺。不過她除了頭疼之外,鼻子也很塞,原因是她感冒了。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桌上放著空空的酒壇和酒碗,周瑜也不知什麼時候走的,只留她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雖然現在已天氣轉暖,看邊城的夜依然很涼,所以她不感冒誰感冒。
回想昨天的事隱約還有點印象。軍營里來了個女人,長得很妖氣的那種,然後她當著她的面勾引桃顏,至于有沒有勾引成她不知道,反正她也沒長著透視眼,中軍帳里的事自然不清楚。
不過現在想來,桃顏也並沒做錯什麼,自己怎麼就生這麼大的氣?果然,一牽扯到心愛之人,女人的嫉妒指數就會自然飆升啊。
這麼想著,也顧不得頭疼鼻塞了,她匆匆收拾了洗臉梳頭,收拾完了才走出營帳。心想,還是先去看看桃顏吧,省得給那妖精留下機會。
今天起得早了點,她出門時天剛剛亮,很多人都還沒起呢。
來到中軍帳,看里面放著厚厚的簾子,帳門也緊閉著。
進去還是不進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推開了帳門。她是桃顏的未婚妻,這點權力應該還是有的。
帳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梅飯走了進去,見里面空空的,並無一人。不禁有些納悶,這麼早桃顏去哪兒了?
向四周環視一下,發現帳里收拾的非常干淨,被褥也疊放的非常整齊,屋里似乎燻了香,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氣。怎麼看桃顏都不像會做這些瑣碎事的,大約是他的親衛兵盡職盡責吧。
桃顏不在,她在帳里隨處走了幾步,不知為何腦中突然閃出老蘇說過的話,「咱們這位大將軍每晚都會招不同的女人過夜,就算在前線打仗時也隨身帶著十來個標致小娘伺候呢。」
桃顏未必是寡情之人,不會真藏了個小娘子在帳里吧?這麼想著竟真的在各處找了起來。
女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攤上心愛之人的事就容易犯疑心病。她這通找啊,床上床下,櫃里櫃外,案前案後,全找了一個遍。
正撅著往床底下看時,突然帳門聲響,從外盈盈走來一人。
「咦,這位小哥,你在找什麼呢?」
是女人的聲音,梅飯猛回頭就看見鶯兒端著一個很大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放著一大碗米粥,還有兩碟精致小菜。
「你來干什麼?」梅飯冷聲問。現在不過早上六點多,這當不當正不正,容易起誤會的時間,還真讓人高興不起來。
「這里是將軍大帳,我自然在此。」崔鶯兒笑吟吟說著,把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儼然她已成了這里的主人。
梅飯當然知道這是將軍大帳,就因為是中軍帳,才叫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