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飯心里發堵,深吸一口氣,暗勸自己不能叫個妖精給氣著了。她打定主意,瞬間換了個笑臉問,「這位姐姐,怎麼來的這麼早?」
崔鶯兒向桌上指了指,道︰「你不也看見了嗎?我來給將軍送早餐了。」
梅飯暗撇了下嘴,心說,小寡婦果然是知冷知熱之人心的。幸虧她來得比她早,否則這熱騰騰的飯菜,豈不把桃顏給勾引了?
她有意支開這女人,便笑道︰「姐姐有事這就先走吧,這里有我就行。」
崔鶯兒聞听,模了一把發髻,很風騷的笑了起來,她越笑聲越大,就像一枝爛花亂亂而顫。她笑罷多時才停了下來,冷聲道︰「大將軍剛出去了,稍後便回,你若願意等就在這里等著,若不願等,怎麼來的就怎麼滾出去。」
本是嬌滴滴的美人一個,一旦變了臉,卻也是面目可憎的討厭。
梅飯怔了一下,不由氣極反樂,崔鶯兒這話怎麼听著這麼牙磣,就好像她跟桃顏已是不一般的關系。算算時間,這才來軍營十來個時辰,難道就發展的這麼快了?
崔鶯兒說完,顧自拿著塊抹布在營帳里擦來擦去。梅飯這才知道原來這收拾的這麼干淨,是她一手操辦的。一股酸酸的感覺迅速襲了上來。認識桃顏這麼久,她好像還從沒替他收拾過屋子,沒想到今天倒被個小寡婦搶了先。
你說這小寡婦死了丈夫,怎麼就一心惦記著要槍別人的呢?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剛見她時就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原來這臭娘們從一開始就沒存了好心啊。十來個時辰說短也短,說長也長,能發生很多事,也能改變很多事。梅飯不相信桃顏會做出什麼,可是心里依然覺得悶悶,就像有塊大石堵著久久無法下去。
崔鶯兒雖不知道她是誰,卻似乎隱隱猜到了什麼。大將軍有個敢隨意出入的小白臉,恐怕是個人都會多想的。正所謂情敵見面自然臉紅,崔鶯兒一邊擦著書案,一邊拿眼咧她,似巴不得她這個礙事的趕緊滾出去。
被她這麼一看,梅飯原本氣到極點的身心,突然放松下來。她邁著四方步,慢悠悠從崔鶯兒身邊走過,然後挪到桌子前,就坐在桃顏的那張虎皮椅上,把原本屬于桃顏的早餐端起來,一口口送去嘴里。
她吃得很慢很慢,故意氣人似的,邊吃還邊咂著嘴大叫︰「好吃啊,早飯吃碗粳米,過活勝似神仙。」
「那是給將軍的。」崔鶯兒飛奔過來,如被搶了孩子的母燕撲向梅飯。
梅飯早料到如此,她向左邊一躲,剎那讓她撲了個空。這一撲之下,正撲到她手中的碗里,好一大碗剛熟的米粥,一點沒浪費的全撲在她臉上。
梅飯這個樂啊,論吵架她未必能贏,可論動手,憑她這名家親手教出的徒弟又豈會斗不過一個小丫頭。
正得意之時,突然帳門聲響,桃顏拎著把寶劍,一頭大汗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崔鶯兒耳靈,早听得聲響,立刻擠了擠眼楮開始哭天抹淚,「將軍,救命啊,這營里的士兵要殺我。」她叫著奔向桃顏,直撲進他懷里抱著他的腰,哭得嚶嚶然然。
桃顏有些莫名,扔了寶劍去拍她的背脊,低聲哄道︰「崔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在這兒杵著個大活人,可桃顏進來卻先看到的不是她,梅飯心里不是滋味兒,暗自嗤道,「什麼小姐,真真笑死個人,不就是個小寡婦嘛。」
可桃顏似乎沒這麼想,那哄著的輕柔聲音,听著都叫人牙癢癢。
「崔小姐,別哭了,有什麼話咱慢慢說。」
崔鶯兒哭哭啼啼地點點頭,然後把前因後果詳細敘說了一遍。由她口中說出的話,自然是添油加醋,大爆料的。
崔鶯兒說在帳里打掃時,她突然闖進來對她言語侮辱,還搶了原本給將軍的早膳,甚至把一大碗粳米飯還潑在她臉上。
看著小寡婦唱作俱佳的演說,梅飯徹底無語了。而桃顏似乎真信了美人所言,看她的眼神里帶著幾分責備。
「梅飯,她只是幫我打掃一下營帳,你不用這麼緊張的。」桃顏嘆道。
雖只是輕輕的一句話,卻好像釘子一樣楔進她心里。
只是打掃一下營帳?梅飯冷笑,「你的親衛兵都死了嗎,為什麼讓她來打掃?」就算親衛兵死光了,也還有她呢,她是她的未婚妻子,想進出他的營帳也不是時刻都行的,沒想到他竟讓一個才來幾日的女人,出入他的私密之地,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無依無靠,有無事可做,總要找點心里寄托的,你不用這麼小氣的。」桃顏笑著安撫。
可這樣的話就像男人告訴女人,「你放心,你永遠是我的大老婆,即使以後我有再多的小妾,也不會動搖你的地位的。」
梅飯嗤之以鼻,雖然早知道讓古代男人從一而終是絕不可能的事,可是輸給一個小寡婦卻讓她深以為恥。
為什麼桃顏不會問問她,前因後果,而是一邊倒的選擇相信崔鶯兒?
她表示自省。
論美貌她絕對比這小寡婦要強些,可為什麼敗在小寡婦手里?或者從根本上講,是她不太懂溫柔吧。男人往往更容易相信柔弱的女人,而女人的眼淚也通常是一把利器,橫掃天下,無往而不勝。
梅飯也想哭,也想控訴心中的委屈,可揉了半天眼也無法掉下一滴眼淚,就只能作罷了。
她就是她,永遠的梅飯,學個妖里妖氣的小寡婦作甚?
氣呼呼地走出中軍帳,心里暗恨,以後她再理會這個臭男人她的姓就倒著寫。
身後傳來崔鶯兒假惺惺地聲音,「都是我不好,讓將軍為難了。」
「沒事,她就是這個脾氣,過兩天就好了。」桃顏在笑。
「那她是誰呢?為何將軍也這麼陪著小心?」
「她是……」
以下的話梅飯沒再听見,也不想听見,任憑兩個狗男女去說三道四。
她的脾氣一上來一向都是不管不顧的,而且她絕對說話算話,說不理他絕不理他。
一連幾日過去,梅飯都沒再出現在中軍帳里,看到桃顏也當成沒看見,就連吃飯也是和唐牛、胡蓀等幾個親兵蹲在營帳外吃。
小兵們自然也有小兵的快樂,雖然吃的稍微差了點,可勝在無拘無束。沒事閑磕磕牙,說說笑笑,也好過看見桃顏那張臉。
今天中午的飯里有肉,就是小了點,用牙簽在白菜里翻,估計翻半個時辰能翻出一兩粒肉渣渣。
梅飯一邊翻著菜,一邊听胡蓀在耳邊叨叨。
「最近怎麼都沒見你和大將軍一起吃飯,與其在這兒翻肉末,還不如讓中軍帳里要一碗大肉好些。」
「順便多要點,也給我們解解饞最近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唐牛也笑道。
梅飯沒理他們,依舊翻來翻去。
正翻著時,周瑜端著個碗從中軍帳里出來,碗里裝著滿滿的紅燒肉。他徑直走到梅飯面前,把碗放在她腳邊,說道︰「這是大將軍的賞賜,吃吧。」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更何況還是像喂狗一樣喂她。梅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翻她的大白菜。
周瑜討了個沒趣,端著碗又回了中軍帳。
「沒吃嗎?。」桃顏望一眼他手中的碗。
周瑜搖搖頭,不但沒吃,人家連看都懶得看。
「這丫頭,都五六天了難不成還在生氣?」桃顏哼了一聲,重重把那只碗墩在桌上。
他這幾天時不時就出現在她面前,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鐵了心不理他。說不生氣是假的,女人有脾氣,男人也有脾氣,難道真要讓他賠禮道歉才能博紅顏一笑嗎?
想著,想著不由心中憤憤,冷聲對周瑜下令,「你,把桌子給我抬到帳外去。」
「大將軍這要干什麼?」周瑜不解。
「外面風景好,今日我要在帳外就著風好好吃一頓。」桃顏冷哼。他要吃著讓她看著,活活饞死那丫頭。
周瑜向外望了一眼,心說,今日多雲,剛下了點小雨,小風陣陣,哪里是好天啊。不過大將軍也沒說錯,有風自然得就著風吃。雖然心中很不以為然,卻不敢不遵命,他叫了兩個親兵把桌子搭出去,又把一桌上好的酒席一一擺上,然後抬了大將軍的虎皮大椅重重的落在桌子之前。
帳外很多將士都好奇地看著這奇怪現象。大將軍坐在帳外吃飯,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桃顏指揮人進進出出那麼大動靜,梅飯又怎麼可能看不見。不過她根本不想理,依舊翻著她的大白菜。
「你別再翻了,白菜都讓你翻爛了。」胡蓀嘆口氣道。
「不喜歡就別吃。」梅飯冷冷出聲。
什麼屁話,他們小兩口吵架,憑什麼遭罪的是他們。胡蓀把碗往地上一扔,也懶得再吃了。
那邊桃顏讓人擺好一切,大馬金刀的往虎皮椅上一坐,然後開始每日兩次的進餐。
桃顏夾了一筷子扒豬臉,隨即推在一邊,「這個菜太老,扔掉。」
「這個菜沒熟,扔掉。」他又推出一盤,這次干脆直接扔在地上。
看著滿滿的紅燒肉滾在泥土里,已經不能用可惜來形容了。這簡直是浪費,最可惡的浪費。但周瑜哪敢說句什麼,只能看著一塊塊切的齊整的豬肉,暗自尋思,洗洗還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