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季雲有時候會想,一個人在受到折磨的時候,什麼東西最重要?她想,是減輕痛苦的丹藥法術;或者是讓自己徹底無知無覺的丹藥法術。可是那天當她親眼看著綠光團之中的父親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來,還不忘喚著娘親名字時,她就突然明白了;在極痛之中,只有心中最美好的回憶才能支撐一個人活下去。
當她和敖音走近綠光團時,便早已經看到光團內那個紫發的男子正是自己失蹤很久的爹爹,雖然沒有看到臉,可是季雲就是能非常的肯定。只是那刻爹爹的悲慘與落魄一下讓季雲驚呆了,連一絲反應都做不出來。
直到明磊爹爹突然提起那句,「我雲兒、風兒一定會為我報仇的」,便是那聲雲兒,一下讓她驚醒了過來。就在那時她便手一掙,想要沖出傘下,若不是敖音眼疾手快,將她死死拉住,怕是她早已沖了過去。
不過也正是這一波動,便讓傲冰察覺了他們的存在;敖音暗地里更是緊張不已,就怕傲冰會做什麼不利他們的舉動,只好通過先前的小指環將情況通知了青夜。當然也只是告訴他,面前之人便上噬靈殿的少殿主,且極有可能發現他們。
身旁的季雲也是一僵,迅速記起如今的狀況,她若激動之下,把自己暴露不要緊,若是連累了其它人,只怕真的會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更別說此次他們還有一個打探虛實的任務。可光團中爹爹那聲痛吼著實讓她勉強平靜的心,又一次沸騰起來。她不能平靜,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不能平靜
想到這,季雲終于下定了決心,只見她被敖音握著的手上靈光一閃,敖音便只覺一陣刺痛,忍不住松開手來;「季雲,你這是要做什麼?」只一瞬,他便知道這是季雲施了神通,還是忍不住沉聲問道。季雲看了他一眼,眼底一片清明,「敖音,你和其余八人去幽水潭之下吧我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放下這里不管的。
敖音,那光團里的人便是我爹爹,如若我不知道便罷,可如今我看到了,便絕對不能不管。入那幽水潭中我已是不能,只能此處事了後再向龍王陛下請罪了。你們保重」說完,季雲眉心紅光一閃,便輕易跨出了瞞天傘的藍幕之下。
敖音大驚,可恨季雲的動作如此之快,他伸出拉她的手只能傻傻的僵在半空;「雲兒……」
季雲拿著靈動劍之時,真的是怒氣沖沖,眼前只記得傲冰站在綠光團下的那張冷漠的臉;想想只覺得昔日看時認為平淡,此時卻是格外的刺眼。可當這劍架在傲冰背頸之時,季雲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連傲冰那句對不起,也像滾滾熔岩,順著靈動劍熨燙了她的手。
從前往事,如今慘狀,雙重記憶在她腦海百轉千回,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不過看傲冰一直背對自己的身影是那般僵直,她不由得想,或許他會有自己的苦衷吧雖然她不能原諒那種苦衷。
「傲冰,從前你救我一命,如今你傷我爹爹,我們之間算是恩怨兩清;現在你馬上把我爹爹放出來,我便當從未認識過你這狠毒之人,兩人各走各路」這一句話,已經耗盡她的心神。她心中也想,若是以後爹爹怪她今日太過心軟,她便獨自領這罪責也甘願,只是傲冰的救命之情自己不能不顧。
遂不知她費盡心思找來的兩全之策,對于傲冰來說,仍是一個難題;放這紫發男子出來嗎?他想若是自己說無能為力,季雲會不會相信呢?一定不會相信吧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可是當初父王給他的只有這催鼎之法,卻並未說過停鼎之事。
縛神鼎一直是父王自己的法寶,且如今這催鼎逼神法並不簡單,若是尋常大鼎,便只要收鼎回來,但是這鼎哪里是他能停止得了的?傲冰無奈的想著,大概他父王早已料到有這麼一天,這才讓他做這執刑之人吧父王啊父王如今你真是心滿意足了,季雲只怕此生也不會再原諒我了
見傲冰仍不作聲,一股淡淡的哀傷失望侵入季雲的心中,她從沒想到只十數年不見,傲冰卻已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為什麼自己給了他一個台階,他卻還不答應?莫非他早已不把自己當作朋友了嗎?難道真是自己太自做多情了嗎?
「傲冰,你當真如此無情?我以為我們早已經是一生的朋友了,想不到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雖然你從前救過我,但是如今你卻囚我父親在此折辱,也不肯就此罷休;那我們兩人便就此恩斷義絕,你也休怪我對你出手無情了」季雲見著光團里明磊爹爹一直毫無反應,心里早已經擔心至極。
可傲冰卻一直默不作聲,她哪里等得下去?只想著傲冰是不想跟自己說話,心下微涼;執劍的手不禁往前送了送。
傲冰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背後的劍早已失了耐性般嗡鳴,可他壓根卻不想跟季雲動手;待轉過身來見了季雲淚流滿面,雙眼通紅的模樣,忍不住心中一痛,雙手都緊緊的攥了起來。「雲兒,我知道也許你並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是我還是要說,先前我並不知道他是你的父親,而且我如今也沒有法子能將他放出來。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想辦法,縛神鼎是我父王的法寶,你切記不要妄動,將事情交予我處理好?」見了季雲模樣,傲冰早已下定決心要為她想辦法,將紫發男子救出來。這局不是父王設計讓他跳進來的嗎?那也不要怪他背叛父子關系了;為了季雲,他做什麼都是甘願的。
「哼哼,你身為噬靈殿的少殿下,莫非還會為了外人去對付自己的父王嗎?誰知道等下去會有什麼變故,你若真心想幫季雲,便馬上幫她把這鼎打碎,免得等來了坤王的追殺」不知何時,敖音已經收了瞞天傘,默默走到季雲身後道。
傲冰看到敖音的身影很是驚訝,可看著兩人站在一起的情景,又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吶吶無言起來。他朝季雲望過去,季雲卻不肯再看他一眼,讓他有些心痛起來;看來季雲也定是如敖音這般想自己了,可是他真的從未想過要傷害她。這該死的老天為何要這樣對自己?
見傲冰臉上愴然,敖音卻有些不忍心了,拋開一切來講,在他心目中傲冰是一個不錯的人;如若不是坤王叛族,他們或許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就算剛才他無情的講了那些冷嘲熱諷的話,可心里卻一直認為傲冰是一個坦坦蕩蕩的君子,對季雲也是一片真心。
「既然你不想幫我,那我自己來。如果你想攔,便出手吧」見敖音露了身形,還幫著自己說話,季雲心里是既感動又擔心,不知其余八人是不是已經入了這幽水潭下,希望自己這一次不會連累他們吧
至于這縛神鼎,先前她便仔細瞧過了;大概是坤王的布置,這玄黑色的四方大鼎穩穩懸在幽水鼎上方數丈高,鼎外有著數團綠色光華流轉;而鼎的正上方,又有著一團圓形的綠光團,仿佛一個翠色的肥皂泡,圈禁著內里的紫發男子如一個風箏般,飄在大鼎的上方;一切既神秘又詭異。
按照季雲內心的推測,這綠光團應該說是一陣陣法的存在,那麼她的朱砂靈玉此時應當又能發揮作用了,姑且不去想傲冰的無奈是不是真的,她便先去試試看再說。想到此季雲便飛身而起,滿身的紅光也從她體內迸射而出,一旁的敖音見此一嚇,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季雲朝那綠光團撞去。
在傲冰和敖音兩人惶恐的眼光中,季雲卻是輕松如穿透肥皂泡般進入了那狹小的光團中,連她自己也暗呼了一聲僥幸;原來想著她可能沒這麼幸運,又或者這光團還有坤王別的加持也說不定。不過她能穿禁過陣的神通,坤王可能從來都不知道,這才沒有多加防備吧
相對敖音的放松,傲冰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畢竟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季雲竟會有如此神通;「她怎會?怎會如此?她沒事吧?不少字」腦海里再如何驚訝,沖到嘴邊的仍是幾句關懷的話。
敖音一旁已經是帶著淡淡的優越感哼道︰「你莫非以為雲兒是那普通之人嗎?這些小小陣法于她來說,不過是層稍厚的紙罷了。我就知道雲兒一定會用這一招,她可一直都是這樣的。」說著,敖音又覺得自己太過做作,便不再說話了,只專心盯著光團中的季雲如何作為。
傲冰听了敖音幾句話,心緒更是百番愁轉,不過對季雲又放心了些,至少他不用擔心季雲會因此而受到什麼傷害吧要知道季雲先前說的那句‘恩斷義絕’可是生生讓他有了天昏地暗的錯覺這一切太過巧合了,季雲看著自己親手的折磨她的父親,又哪里能受得了?
不對傲冰突然一驚,他該仔細想想如何救人了,季雲是絕不可能輕易救出這男子的。父王既然料到了季雲會來,也一定不會輕易讓季雲如願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