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麼樣？哪有人的嫁衣是被人代做的，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我還是想自己親手完成，不過，好像是有些拿不出去手？這可怎麼辦吶？爹爹…」韻兒委屈了，鑽進爹爹懷里撒嬌︰「難道孩兒嫁不出去了？」
對于兒子的撒嬌白氏很是受用，親昵的點了點兒子的鼻頭︰「活該，以前一听說要學繡活兒跑的比誰都快，現在倒是急了，就算是臨時抱佛腳也晚了。你呀，就這麼著吧」
「我看這樣吧，景國到弘國路途遙遠，送親隊伍加上聘禮，一定會耗費更長的時間。韻兒總不能只穿這一套嫁衣，咱們都幫忙，各式各樣的都給做一件，至于韻兒手上這件，就留到新房里穿吧。」莫惜忍住笑提出了解決之法，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韻兒的作品恐怕只有五王爺欣賞的了的了。
「這樣好，就按莫惜說的辦，你們幾個兄弟都上上心，把咱們二公子裝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門。」說著說著，白氏又是幾度哽咽，哪個做爹爹的不是這樣，習慣了兒女常伴洗下，此時只覺得空虛吧。
「戈雅，你母親年紀大了，經不住長途跋涉，當日就由你代替金家送你弟弟出嫁，把身邊能拿得出手的人都帶上幫韻兒成撐場面…在咱們這里男子出嫁，娘家的所有小輩女眷都要出動的，告訴妻家咱這邊兒是有人的，若是膽敢讓我家兒子受委屈，必要她們好看。」憐愛的拍拍兒子的手︰「你姐姐手下人多，讓她都帶過去，不能讓弘國那里小瞧了咱們，到了那里有什麼委屈要趕緊給我們說，她們是皇室又如何，咱們錢不知道比她們多多少倍，到時候就抽走晉國的生意，怎麼著也得讓她們整個晉國的經濟跟著搖搖。」
听到此處，頭上爆出一層冷汗，是誰說的這里的男子頭發長見識短，我一直以為爹爹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門心思撲在家庭上對外界一概不知的傳統男子，誰知到人心里對什麼都門兒清，連實施經濟威脅都懂，倒是我見識淺薄了。
「爹爹放心，孩兒定會安排的妥妥當當，讓弘國上下無一不對韻兒的到來欣喜萬分。」
「就是啊，爹爹，我們金家何許人也，哪里有人敢小瞧。再說，姐姐可是全天下學子的恩師，若是跟姐姐作對便是跟全天下的都市人作對，咱後台硬著呢，用不著擔心，就算是星也是姐姐手下的人。那女人早就被我訓的服服帖帖，我說一他不敢說二，放心吧，我是從您肚子里出來的，什麼性子您還不了解，我金戈韻是那種會受委屈的人嘛…」看著韻兒亢奮的與爹爹講述他馴服準妻主的過程，我轉過身撇撇嘴，韻兒自認為馴妻有道，就他那些小聰明在星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人家只是怕傷了他自尊心，裝模作樣的陪著玩玩罷了，這廝還真把那些把戲當回兒事了。
悄悄退出男人的包圍圈，獨自迎著月光漫步在院落小徑中，夜間露水與青草的清香在鼻尖劃過頓覺心曠神怡，上一次像此刻一般輕松自在的游走在月夜中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不知從何時起這一習慣已漸漸湮沒在日常嘈雜的事物中，此刻從新回顧這種清新自然地感覺，告訴自己︰是時候停下來，給自己放個大假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來到這里的意義了，難不成只是為了給貧瘠的古代商業抹上一筆重彩？亦或是將現代一些微不足道的常識與古代傳統相結合，創造出新的傳承？開什麼玩笑？
停下腳步，看著前面熟悉的背影，看來如此夜晚難以入睡的又何止我一人？
「娘親，夜涼如水怎麼不加件衣服？」听到女兒的聲音，金孤晴轉過身，微微勾了勾嘴唇，笑容里多了幾分滄桑。
「既然睡不著，就陪我喝兩杯…」
就這樣糊里糊涂跟著娘親在涼亭里醉醺醺的待到天亮，許是韻兒遠嫁的緣故，娘親今夜看起來尤其感性。說實話我對眼前的這個女人知之甚少，她在家的時間很少，我們像此刻般獨處的時間更是一根手指頭數的過來。但我知道，她一向是最深明大義的長輩，尤其在兒女婚嫁上並不像其他大家族一般會強加干涉，金家的兒女在各個方面所擁有的自由縱觀整個封建社會都是不可比擬的，也正是這個緣故，金家的幾個子女才會成長的如此月兌俗；在事業上她是最好的老師，她有足夠的魄力有膽識創下偌大的家業，沒有她就沒有金戈雅如今的成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會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只用短短十年的時間便打造出享譽天下的金氏王國。這個女人無疑是令人敬佩的，她創造了一個時代的傳奇，但在家庭方面我卻是不太認同的，曾將有一段時間我一直認為，在她心中事業第一，朋友第二位，家庭，恐怕要排到五位之外。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人大部分在家庭方面都會有所疏忽，我也曾有這麼一段時間，可娘親卻是到了冷漠的地步。這一點恐怕幾個弟弟深有體會，在他們心中娘親只是個威嚴的存在，我甚至沒有從他們口中听到過關于娘親的只言片語，因此沒少埋怨娘親，可在日後的相處中卻漸漸發現了真相，娘親她，比任何人都要看中這個家，她對于兒女的愛並不比任何做母親的少，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不知道該如何和家人相處而已。
是夜，借著酒勁，娘親將心中的感受統統宣泄了出來，才意識到無論她曾經如何的叱 風雲，都不過是一位為兒女擔憂的老人而已。
靜靜打量面前的女人，相比于初見之時，十年的時間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來不少痕跡，臉上的紋路越發的深邃，鬢發已然全白，眼底少了份威嚴多了幾分蒼郁，此刻才有時間感慨，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走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我不是當初的我，娘親也不是當時的金孤晴。
「戈雅，你可曾怨過我？」不知道第幾杯下肚，金孤晴回憶起過去的種種，對面前的女兒突然發問。
「為何要怨？」娘親曾經的處境我深有體會，甚至在那種壞境中的身不由己，心中僅有的幾絲怨念也隨之消失，無論是作為家主還是作為母親她都是合格的。在這個家中除了爹爹，最理解她的恐怕就只有我這個女兒了，若從我口中也能听到怨這個字，娘親的心情可想而之。
果然，听了女兒滿含誠意的回答，金孤晴嘴角上挑，滄桑中帶有幾分的欣慰︰「夠了，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若是你的幾個弟弟，听到這句話恐怕會倉皇無措吧。他們長這麼大，我好像從未進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轉眼間，他們都到了要出嫁的年齡了。」
為女兒斟了一杯酒︰「這麼多年辛苦你了，為娘沒能為這個家做的，你都做的很好，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安慰，這個家至少還有你。」
拍拍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絲絲暖意透過皮膚直達心底︰「娘親這是說的何話，弟弟們都長大成人，自是知道母親的辛苦，還好是遇到了您這樣開明的家長，否則我們哪能過的如此滋潤，是我們該感謝您才對。」
听到女兒這樣說，雖知道有些安慰的成分，心中的抑郁還是消散了不少，她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不是將金價家業發揚光大，也不是獲得崇高的地位，而是有了金戈雅這個女兒，這個孩子就是上天賜予她的福祉。
「戈雅，韻兒的事你就辛苦了，按照你的想法辦就好。」又是這句听了數十遍的話︰按照你的想法辦就好。娘親不知道，單單這句充滿信任的話，比得過任何財力、物力的幫助。
「我年紀大了，什麼野心也沒有了，唯一的心願便是你們能過的順心，如今看來，是實現了。」思及此，金孤晴臉上難得浮現出笑容，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的兒女們過的都比她好，這樣，她就放心了。
目光轉到身旁的女兒身上，她的女兒無論何時都是如此出色︰「戈雅，這些年家里朝里的，想必是很辛苦。如今朝中形勢已經穩定，皇上有能力獨攬大局，金家的一切都按照預定的軌道運行，三大管事做的也不錯。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陪陪莫惜和小蝶，別到了我這把年紀才知道後悔。」
含笑點點頭，果然，從始至終最了解我的就是娘親，這一點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將最後一壇酒分攤完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回想起許多年前，也是與娘親把酒言歡，結果鬧得整個金府雞犬不寧，我還大逆不道的跟娘親稱姐道妹，如今想想那時還真是年輕。還好，今日比較有節制，看著已經趴在桌子上酣睡的娘親，搖搖頭，先醉的人還是有不少福利的。
然後，彎下腰，認命的將娘親背回房間。